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秦惟躺在床上问:“大伯,出了什么事?”
洪老大闭着眼睛呼吸了一下。
他方才正好要去街对面的大虎家,才出大门,就见两个镖师滚落下马,到了他面前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小声说了。洪老大的怒火腾地就烧着了,可是见两个镖师满身尘土,已经十分狼狈,他忍着没大骂,只让两个镖师回去休息,此事先不要外传。两个镖师见老大泰山压顶一点都不惊慌的样子,马上觉得自己那么害怕很不必要,一改方才的紧张,说笑着走了。
洪老大转身就来找秦惟。可到了屋中坐下,见到秦惟灰暗的脸色,才想到秦惟身体这么不好,气死了怎么办?但如果不告诉秦惟,日后那些人来了怎么办?得赶快把秦惟送出去……
洪老大使劲挤出一丝笑容,问道:“阿惟啊,你不想出去玩玩?让大虎用车载着你,到外面看看山景?你来这么多年了,也没到固原周围走走,其实,有些地方很不错的……”
秦惟嘴角翘起——这是洪老大过去就干过的事!前世他就让洪老三和大虎带着自己出了石城!洪老大明明怒不可遏,可还用力微笑,他不知道他的表情有多么勉强!秦惟叹气道:“大伯!我是不是有麻烦事了?您别担心,我的日子没多少了,东躲西藏干什么?我就在这里等着,但是我不想死在屋里,我等不到秋天了,有事就把我抬出去,死在街上,我想天气也不会太冷。”
洪老大虽然早就知道秦惟很快会死,也与曹郎中多次说过秦惟的病,可听秦惟这么说,眼圈一下就红了。他摇头叹道:“阿惟!你是个好孩子,可有人心不好啊……”
秦惟听这话的意思,该是与小石头有关,心也一沉,想了想说:“大伯,我求您,别让我糊里糊涂地死,真要是到了日子,告诉我一声,我想明明白白地走。”
洪老大咬着牙点了头,不想在秦惟面前露出情绪,就让秦惟多休息,起身出了屋。
他心情恶劣地去了街对面洪虎的家,告诉了洪虎,洪虎连声骂了几句,气鼓鼓地出去,召集了镖师们,在通往京城方向的三条路上走出了几十里,住在村落中,日夜观望大路,等着京城来人。
灵芝用完了,秦惟又没了精神,浑身无力。他本来希望速死,可是现在却想等等,看让洪老大愤怒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如果是有关小石头的,那秦惟更想探个究竟。原来他不想死在小石头面前是怕小石头伤心,可若洪老大说心不好的人是小石头,那秦惟还偏不能一死了之,那样反而显得自己胆怯不是?秦惟心底有个小傲娇。
洪老大对崔氏和洪鹰说了情况,崔氏哭了一场,洪鹰握了双拳,深恨自己没有习武。在这种情况下,读的那些书都没用了,只有打一场才能解气。但是两个人也同样不敢在秦惟面前说什么,洪鹰夜中醒来,听见秦惟的喘息声,罕见地流了泪。
七月的一天,院落外马蹄声停下,秦惟在浅眠中闭眼听着,没什么动静。洪老大的院子里经常马来马往,秦惟早对马蹄声免疫了,可他就是觉得这马蹄声不寻常。也许是因身体渐渐枯萎,肉体对灵魂的束缚减弱,秦惟的直觉变得很敏锐。
果然,骑马的正是洪虎,他放轻脚步走入了正厅,洪老大和崔氏刚吃了午饭,洪老大看着是在生闷气,崔氏也情绪不高。洪虎对父母行礼,到父亲的耳边小声说:“他们来了,明天该进城了。我的人已经都回来了。”
崔氏一听,又抹眼泪。洪老大说道:“你去让大家明早就到这里来,我倒是要看看,人心能黑成什么样!”
洪虎嗯了一声,走了出去。崔氏担忧地说:“这……这会不会出事啊……”
洪老大说:“出就出!怕什么?!我去找曹郎中!”
洪老大怒气冲冲地到了曹郎中的院落。此时没有病人,曹郎中的妻子张氏坐在屋檐下捣药,见洪老大脸色铁青,问道:“大伯呀,什么事?”她与曹郎中不同,一向快言快语,敢问敢说,敢要钱敢讲价,是曹郎中的公关。
洪老大没好气地低声说:“坏事!”进了屋。张氏好奇,耳朵支起,头往屋里侧。
曹郎中正在翻看医书,见洪老大匆匆进来,忙站起来问:“是阿惟……”
洪老大一摆手,坐下说:“小石头带着禁军来抓阿惟了,明天就到了。”
曹郎中惊讶:“为何?”
洪老大阴沉地说:“说阿惟是许家四房嫡子。”
曹郎中松开了手中的书:“真的?!”
洪老大冷笑:“真假有何区别?!”
曹郎中眨了下眼,劝道:“大伯,您先别生气,这些年我们是看着小石头长起来的,他对阿惟那么亲,怎么会带人来抓他?”竟然接受了洪老大的看法!
洪老大狠狠地说:“他认为阿惟是他的仇人!”
曹郎中叹气:“阿惟那时受了内伤,差点没了命,不是为了救小石头,怎么会到那个地步?这些年,阿惟过得多难,躺着就喘不上气来,不能娶妻生子,一辈子都完了……我可以作证。明天您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他,解释一下,小石头知道了就不会动手了吧?”
洪老大烦躁地说:“解释个屁!他这十年的日子过狗肚子里去了?阿惟是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阿惟怎么对他的,他都忘啦?!他的心被猪油子蒙了?别人说啥就是啥?!他自己的脑子干什么用的?!我明天叫了人来,让大家都瞅瞅,这个小白眼狼要干什么!”他这么生气其实也有对自己二儿子的失望,无法说出来,只能骂小石头。
曹郎中忙问:“阿惟知道吗?”
洪老大气焰灭了许多,不看曹郎中道:“我想让你去说……”
曹郎中愕然地看洪老大,洪老大焦躁起来:“我去说了,万一发起火来,吓着阿惟可怎么办?!”
曹郎中立刻软了:“好好,我去……去……看看……”他叹了口气,起身慢慢走了。
洪老大坐了会儿,一跺脚,站起来,出门看,张氏没在廊下,不知去了哪里。
曹郎中犹犹豫豫地进了秦惟的屋子,秦惟马上睁眼,曹郎中尴尬地笑,在秦惟床边坐了,拿起他的手号脉。
秦惟虚弱地问:“还有几日?”
都不是多少,而是几,秦惟的确活不过几天了。曹郎中吭哧着:“明天,小石头……嗯……带人来……”
秦惟微笑:“抓我?”
曹郎中结巴:“肯定……肯定……有误会……”
秦惟闭上眼睛:“我看不见得。你给我药,我要见他一面,别让我今晚死了。”
曹郎中嗓子发紧:“阿惟!你……你别伤心……”
秦惟艰难地说:“你去劝大伯和大虎哥他们,别为这事生气,我并不在意。”
曹郎中眼里湿润,劝慰道:“那就好。小石头那孩子毕竟还小,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秦惟点了下头,曹郎中出去,回医馆取出了那棵洪虎给他的野人参,端详了半天,小心地切了片,含泪煎在了给秦惟的药里。
说是不在意,可秦惟还是感到胸口闷得无法呼吸。小石头走后,秦惟经常会想起他,但那种想念是对一个自己养大的孩子的欣赏,如小河流水,轻柔明亮,带着惬意和舒缓:在人生的终点处,他满意自己当初的选择。虽然他没有了健康,但是相较在许府不知生死的叵测,他更喜欢与小石头在洪老大家住的这十年,他得到了小石头纯洁的信赖和陪伴,得到了洪老大夫妇洪虎和洪鹰以及曹郎中的照顾。他非常知足。
可是小石头竟然要带人来抓他?这听来像是一个噪音,将原来的田园交响曲破坏了,秦惟感到遗憾,但并不恐惧:洪老大一家给了小石头安身之地,他们与许家没有干系,想来不会被追究。至于他自己,他有恃无恐:身后半步就是死亡——一个安全的归宿,可以逃避一切风雨的港湾,谁都碰不到他。
他只想看看小石头要如何面对自己。
第55章 第三世 (21)
太阳落山,像往常一样,曹郎中端着一小碗药汤来了。秦惟接过,慢慢地喝了药气格外浓郁的汤药,问道:“这尝着像有人参吧?”
曹郎中心中难受——对阿惟而言,这是送命汤,强笑着点头:“是大虎从江南带来的,说是百年的呢。”
秦惟随口说:“我曾有个同……朋友,喝了人参睡不着觉……”
曹郎中对药理方面的话题很健谈,接口道:“那该是因他本是健康之人,喝了人参,元气大增,燥乱无眠。你心弱神散,一直睡不好,喝了这碗汤,元气足了,就能好好睡一晚。”
秦惟笑着对曹郎中说:“多谢郎中了,这么多年一直为我治病,我们这一世的缘分快完了,我该是欠了你。”
曹郎中慌忙说:“阿惟说的什么话!这些年为了你我学了许多方子,你可是帮了我大忙呢……”他不敢再停留,以免自己露出悲伤,忙收拾了东西离开。
洪鹰进来,不敢看秦惟的眼睛,小声问秦惟需要什么,秦惟喝了药的确觉得心不那么憋闷了,轻了摇下头。他这几天深感疲惫,可夜里喘不过气来,睡不着觉,过了会儿,困意袭来,他竟然很快睡着了。
洪鹰轻轻躺下,却没睡好。他想起小石头,这是从小他最好的朋友。他想起二哥,小时候父亲大哥出去走镖,都是二哥带着他玩。他想起岳夫子,教了他识字读书,自己现在成了个夫子,可以去教别人。他的朋友,他的手足,他的启蒙老师……但大哥说了,明天小石头会带着禁军来抓阿惟哥,二哥会和他在一起,这是怎么了?
真如曹郎中所说,秦惟睡了一个好觉,醒来觉得神清气爽,洗漱后特别有胃口,吃了整整一碗粥不说,还要吃鸡蛋。
曹郎中一早就守在秦惟屋中了,他知道秦惟的胃脏早已衰弱,不能克化东西,秦惟这样,不是好转,而是人参调起他身体中的潜能,如同回光返照。他不敢给秦惟蛋白,只将蛋黄化在了水里,秦惟两勺就吃了。然后秦惟就要洗脸,还让洪鹰帮着擦身,给自己梳了头。曹郎中知道秦惟的意思,就给他找了干净衣服,和洪鹰一起给秦惟梳洗了,里里外外地换了衣服。
曹郎中和洪鹰都是男子,觉得不能像崔氏那样公然流泪,可是这期间也忍不住喉中梗塞。曹郎中没回家,看着秦惟躺好,就坐在秦惟床边,跟秦惟说几句话,时不常给他号下脉。
洪鹰忙完了,就去了学上,说自己有事,给孩子们放了假,回家守在了崔氏身边。
洪老大和洪虎纠集了镖师们,分散地守在洪家附近。
小石头自从与母亲道别后,就没怎么说话。每天,他在随行的仆从服侍下,吃饭换衣,在马车的颠簸中睡觉。禁军的领兵有时会来向他报告一下行程,小石头只是点头。
领兵的罗校尉对这次行动特别认真。开始时一天来好几次请示卫伯爷的意思,可才两天他就发现,卫伯爷有些晕菜!一问三不知,根本不言声!这也难怪,这个少年人虽然顶着个伯爵的名头,可才十三四岁,能知道什么?所以他就不再多打扰卫伯爷了,住宿行走完全是自己做决定,感觉很好。
小石头其实过得一点都不平静,他脑子日夜喧嚣。这是他朝思暮盼的旅程——回固原城去见叔叔,可是每一日都成了无与伦比的煎熬:他急着要到固原城,可又不想那么快就到!这种矛盾折磨得这个少年日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