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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君头也没回，直接说：“薛战，你还是太年轻啊。”
他接着往前走，一面吐出一个字，“这朝廷水深，乱成一锅粥，有时候，逢场作戏总是难免。”
世事多般无奈，总有逢场作戏的时候。
王前春拿东西诱惑他，他谢长君贪财权吗？
不贪！
他想要的东西，他自己不会去挣吗？
他这一生，大概只有一个执念而已。
当年与王前春会面结束之后，他从茶楼窗户往下瞧去。楼下是一间药店，来来往往的人或治病，或者买药，或者买药。
药店掌柜的背影像极了岑沐，谢长君看了很久，恍惚想起来，他很久没见到岑沐了。
在军营待了几年，他看惯了生死，送走了兄弟，有很多再也见不到，也有卸甲归田者。
他那时候就想，如果哪一天能在看到岑沐，他一定要把岑沐绑起来，直接关在家中。他不做什么将军，只想做一个乡村野夫，捧着屋里人端来的一杯香茗。
只是天下未定，皇帝和王前春两边势力打压着他。他都不知道哪一天自己的脑袋还会不会在自己头上，让岑沐跟着他，太过危险。
再等等……
逢场作戏，做给一些人看的罢了。
只要岑沐信他，足够了。
薛战花了一会儿才回味了这话，他看着走远了的谢长君，扯着嗓子问：“谢帅，那你刚刚同我，是逢场作戏还是什么呢？”
谢长君耳力不错，他笑着回过头，风吹起他的披风，宛如一个战神，“薛帅你自己觉得，是做戏也罢，不是也行！”
第317章 醉卧沙场君莫笑（五十）
在官场，他说过不少假话。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是不可避免的。
薛战很多的东西，还有的学。否则，等皇帝真正执掌了大权，他薛战最后也只能当一个驻守边关的老将军。
回不了京城，也再升不上官职。
功高盖主，一向是大忌。
谢长君不一样，他是狐狸。一身痞气让朝廷两边的老狐狸看不透他到底是不是勾结了王前春，可是他正起来，那一股子的热血，带兵时候的慷慨激昂，又让所有人觉得他忠心耿耿，是个顶天立地的将军！
谢长君和稀泥的本事强这呢。
他活了二十多年，要说没有对谁做过戏，也只有岑沐。
他从来没有对岑沐说过慌，有什么不能让岑沐知道的，他直接不说，也不会编个别的来骗他。
他抬头望月，月明星稀，但是风沙很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变天了。
帐篷后面传来胡笳，吹得很动听，悠长绵绵，勾人思绪。
谢长君绕了过去，一曲听罢，他拍了拍手，“吹得很好。”
“谢指挥使！”吹胡笳的是个老兵，昨天跟着谢长君死里逃生。虽然以前没少说谢长君的坏话，但是现在心里只有尊敬。
“这是你们那里独有的乐器吗？”谢长君好奇地看了一眼，那人立马就把乐器递给了谢长君。
谢长君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直接接过来，查看了一会儿就还给了他，“和南方的乐器有些不一样，很有特点。”
老兵笑了笑：“属下也就是吹着玩，算不得什么。”
“挺好的，不过以后别吹这样伤感的调子了。”谢长君笑道，不让他觉得难堪，“听着怪让人想家的，对军心不好。吹点激扬的，让大家振作一些。”
“是！”老兵得令，觉得谢长君挺好相处，胆子也打了起来，“谢指挥使也会想家吗？”
谢长君微愣，下意识回头往岑沐营帐望过去，抬眼就对上岑沐那双干净的黑眸。
谢长君一愣，然后对老兵笑说：“以前会！现在……他在的地方都是家，没什么好想的。”
他转身往岑沐身边走去，还不忘记提醒老兵，“夜深，早些回去休息。”
岑沐挂着笑迎接他过来，还没有张开双臂就被谢长君揽进怀里，“偷听了多久？”
岑沐推他，“还有人看着，谢指挥使你要点脸。”
谢长君松开他，握住岑沐微凉的双手，环顾了四周，“放心，他们都知道。”
谢长君声音不小，足够围着篝火那群年轻人听到，他们哈哈大笑，洋溢着年轻的喜悦。
在远离家乡的边关，陪在身边的兄弟亦是亲人。少有的快乐，足够温暖到每一个人心。
“哎呀，看到谢指挥使我都想我家媳妇儿了。”张达家是在南方，去年征兵过来，妻子还刚刚怀上身孕，现在孩子估计也生下来了，不知道长得怎样。
“这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完，等赶走了漠北那群孙子，咱们就可以回去抱婆娘孩子了！”
“是啊，咱们打仗还不是为了她们。”男人们想起家里的亲人，目光也柔和了起来。
第318章 醉卧沙场君莫笑（五十一）
铁血柔情，也就是如此吧。
没有谁愿意打仗，也没有谁愿意在这漠北吹着冷风，不知道会不会带着命回去。
但是背后就是国与家，他们别无他法。护脚下这片土地，护所爱之人。
谢长君与岑沐相顾无言，只是默默往前走。
不巧，正好碰到正在挨训的浩子。
浩子武功不行，但是准头和岑沐一样，很有天赋。所以就被杨磊带着进了骑射营，拖岑沐的福，放了一个小官。
但是他胆子实在太小，全营这么多，为了活跃军中气氛，北营时常就会弄一些比赛。
这群男人当然不服输，一个个地都想夺个第一，在军营里面面子也大一些。
浩子有本事，可是他偏偏不参加。
杨磊磨了他半天，好不容易让他上了，他居然临阵脱逃了！
这要是在战场上面，临阵脱逃可是砍头的大醉！
岑沐听罢，不禁摇头，怎么以前没有看出来浩子这样胆小。
浩子涨红了脸，仿佛家里孩子受了委屈和父母告状，他对岑沐道：“公子，我绝对不会在战场上面临阵脱逃的！我……”
他低下了头，“我只是在人多的地方就两腿打颤，我以为我可以的，可是连弓都拿不起来，这样子还不如不去！可是我不会在战场上面没有当逃兵的，我已经跟着杨将军上过战场了。”
浩子委屈得像是孩子，几个人都忍俊不禁。
“罢了，没什么大事，别给老子红着眼睛了，丢不丢人！”杨磊圆场，生怕岑沐和谢长君会护崽子，把他揍一顿。
寒暄了几句，就拉着浩子离开。
岑沐看着浩子离开，似是在回忆，“这孩子跟了我几年，性格是很懦弱。但是骑射营一般藏在暗处，不求他立军工，好好活着就好。”
他们望着背影远去，天空慢慢飘起了小雪。
“下雪了……”
几场雪下过，也到了年关，漠北与大昭停战许久。
开春的第一场雪融化之后，漠北发起了一场猛烈的进攻。俨然要倾巢出动的样子，几万大军逼近碧水关，大昭这边也做好了大战的准备。
这一仗打完，估计就可以平息战事了。
军营里面的谈笑声少了很多，偶尔还悠然地说一下等打完仗之后要做什么。
没有人会毁气氛地说，如果战死沙场了该怎么样。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事情说不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漠北来一次偷袭，他们谁人就埋骨此处。
岑沐从薛战那边战场回来之后，就看到柯渊又带着人马准备出营。
“岑沐！战虎营被包围了，我们带兵去支援，你要不要一起去？”柯渊知道岑沐有本事，说不定他去了还能起作用。
更何况，看着喜欢的人在眼前更加安心。
岑沐点头，策马掉头就跟着柯渊一起重新上了战场。
黄沙漫天，剑鞘寒光照铁衣。世人只闻谢帅名，真正看到谢长君在战场上面的模样时，就连柯渊也不禁热血沸腾。
那柄长剑似乎与谢长君融合，飞快地把马下的兵斩落在地！
他一个人被包围住，岑沐立在远处，一把如风握手，羽箭五支起发，准确地解决掉谢长君旁边的人。
第319章 醉卧沙场君莫笑（五十二）
谢长君察觉，往岑沐方向一看，扯嘴一笑，痞气中充斥着男人的野性。
岑沐背上的羽箭已经全部用完，手上的如风被他一折，俨然变成一把长剑。
他厮杀加入混乱之中，往谢长君那边越来越近。
“谢指挥使！漠北那边的疯狗越来越多，薛帅让我们掩护你们撤退，你赶紧带着战虎营的兄弟们撤！”柯渊杀到谢长君身旁，一边和谢长君说着，一边和周围的人厮杀。
战虎营从昨夜埋伏在此，拖着漠北的援兵给薛战那边争取时间，一直打到现在，也不知道兄弟们还剩多少。
但是还活着的，现在还在马上战斗着！
不死不休！
柯渊带着人来替换他们，如果不来掩护他们撤除，这群人不被杀死，也会被耗死。
只要薛战那边主战场结束，得到消息，这边的漠北也只能撤回他们大漠草原。
“洪月亮！赶紧带着兄弟们撤！”谢长君吼着，丝毫没有感到疲惫。
他杀红了眼，已经感觉不到疲惫。他身上中了一箭，羽毛那头已经被砍下了，只剩下一支箭头和满手的鲜血，不停地顺着马身流下。
柯渊道：“谢指挥使，你也必须一起走。”
谢长君是战虎营的主领，本应该就留在营帐里面指挥全军的，出现在战场上面已经是他任性妄为。
且不知道他现在伤势如何，万一出了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
岑沐冲到谢长君身边，一脸担忧：“长君。”
谢长君几乎是下意识把岑沐周围的人给解决掉，说话言简意赅：“你和我一起回去。”
漠北那边真的像是一群疯狗，不知死活地涌出一群人，仿佛杀不尽。
薛战那边不知道还要多久才结束，战虎营的人肯定不能再留在战场了。
洪月亮已经让兄弟们冲出包围，只剩下谢长君还没有离开，“指挥使！你得离开了！”
谢长君操劳心力体力，现在几乎已经是强弩之末。
“岑沐！”谢长君又喊了他一句。
岑沐还在厮杀，他吼道：“谢长君，你记不记得你欠我什么！”
一个盛世，欠他一个天下安定。
“你同我一起回去，这场仗我们能赢！”
岑沐望向他，吐出一个字：“好。”
谢长君松了口气，脖子忽然一痛，眼前一黑直接从马上栽了下去。
岑沐下马扶住了他，直接把人交给了洪月亮，“照顾好他！”
只要这里守住了，薛战哪里肯定能赢，这场仗算是到了尽头。
血色几乎染红了这片土地，除了无尽的杀戮，一切都没有尽头，无休无止。
谢长君睁开眼睛后，第一件事就是看岑沐。
营帐里面居然站了一群人，面容悲痛，尤其是柯渊。
“岑沐呢？”谢长君一开口，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岑先生他……”柯渊红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和这场觉开口。
一群男人，一个个都红了眼睛，谁都没有发声。就连薛战也只是红着眼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他受了重伤？”谢长君抬头问他们，因为动作太大，胸口前的纱布又染红了。
“还是说……”
第320章 醉卧沙场君莫笑（五十三）
还是说他已经死了？
谢长君忽然不敢开口，在场更没有人出声。
最后是忽然从外面进来的萧子萱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