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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那我换一个,我想想……嗯,有了!寒玉本无心,奈何总深情。不如就叫沈无心,听着还霸气。”那人像小孩一样,滔滔不绝,兀自做着往后阖家欢乐的美梦。
可这样的美梦,都被她亲手打碎了。
沈无心见她此番情态,不由催促道:“我在问你,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何事?那时江明知遇到你,是不是你故意策划的?江闻天与叶齐天,是不是你找来的?”
沧南抬起头,抿着嘴,尽量敛住情绪,不让自己再哭。
她本想一辈子守在心底的愧疚与过往,如今看来是瞒不住了。
所有真相都有公之于众的一天。
她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便给你讲个故事吧。”
☆、45(四更)
故事还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二十年前; 沧南还是沧海的一个小小弟子。沧海极少招收女弟子,而她天资出众,被陶明康赏识,破格选入,望她接下来的时日里好好修习,能闯出一番名堂来。
她也确实不负众望,她十四岁入沧海; 到了十七岁时,就已有“救世圣手”之名。
沧海派有规定,弟子满十六后便可下山历练; 济世救人。
而她也正是在下山第二年时,遇到了那个让她爱恨一生的男人,沈如风。
如众多俗套剧情一般,她第一次遇到沈如风时; 他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蜷缩在一个四下无人的角落里; 像极了受伤的小兔子。
那时正是冬日,寒风凛冽,天空阴沉沉的,已连续下了几天的雪。沈如风靠着身后冰凉的石墙; 应是许久未动过,月白色的衣上沾了一层薄薄的雪花,本就俊秀的脸颊上沾染了血,红与白交融在天地间; 说不出的妖冶又迷人。
她看不下去,主动提了药箱救治,那男人倒也没有反对,只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像是看什么极有意思的事,淡淡打趣道:“姑娘倒是菩萨心肠,不知眼前人是谁,就敢随意施救。”
那目光落到沧南脸上,倒让她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埋着头,自顾自地为他包扎伤口,声音柔柔地:“医者本分,无论你是谁,在我眼中都是需要帮助的病人,又怎会分人而异呢?”
彼时如花年龄,正是女儿家最美的时候,她抬头,正对上那俊秀男子的目光,不由面上泛红,落在那人眼里,纵然天寒地冻,大雪飘零,可眼前的女子却是比三月里的桃花还要好看。
沈如风并未告诉她真实身份,显然他也不敢冒这个险。虽然在沧南的心里,他像白玉一样纯白无暇,但在世人眼里,他仍然是臭名昭著、靠吸食人心头血的变/态魔头。
他深知这一点,却也未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动情的时候,特意隐瞒了名讳,正看见墙头一排白雁飞过,随口给自己诌了个沈雁的名儿。
一切顺理成章,两人彼此一见钟情,沈如风怕她整日在外闲逛,万一哪天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眼前所得会顷刻化为泡沫,而沧南又顾忌自己门派内不许动情婚嫁的门规,怕被其他下山历练的弟子看见,两人各怀鬼胎,却又心照不宣地私奔了。
两人选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山头,沈雁剑术颇高,一道剑气划过,竹林顿时倾倒一片。沈雁亲自削了木竹,与沧南手把手搭了小竹屋,门前又栽了许多草药,还特意圈出一小块田地来种四季不同的蔬菜。
沈如风喜欢兰花,她便在门前栽了许多兰花。
日子如风一样,不知不觉过去。
转眼到了春日。两人挑了个良辰吉日,在山间简简单单拜了天地。沧南会酿酒,清晨采了最新鲜干净的杏花,酿出的杏花酒百里飘香。
沧南与沈雁交了杯,共饮下一杯合欢酒,从此天地可证,二人结为夫妇。
沧南第一次穿上大红色的喜袍,美艳得不可方物,她执着空杯,轻声对沈雁笑道:“你我二人既已结为连理,往后余生,当携手互扶,此生不弃。”
沈雁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笑道:“此生不弃。”
如同神仙眷侣一般,他们过着隐世独居的日子,虽平平淡淡,却也恣意快活。
沈如风白日里总会出去,沧南虽不知道他出去做什么,却也不愿多过问。甚至对于沈如风的过去,她也不曾追问过,在她心里,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无论他曾经是好是坏,起码此时,他是自己独一无二的夫君沈雁。
但她不知道的是,沈如风修习邪术,若不饮儿童心头血肉,身体便会极速衰老。若克制一年以上,武功也会逐渐废去。
所以在她看不见的时候,沈如风的恶名仍然流传在江湖之上,人人鄙夷唾弃,却又人人闻风丧胆。
她作为一名医师,自是与这种邪魔外道势不两立,对沈如风此人恨之入骨。
甚至她还在饭桌上,拿出‘沈如风’一事,作为她与沈雁的谈资。
可那时她并未注意到,当她提及‘沈如风’一名时,沈雁短暂的僵硬,与眼神中的不易察觉的紧张。
再后来,两人水到渠成,她自然而然有了身孕。
沧南始终忘不掉,在她将这个喜事告诉沈雁时,他脸上一瞬间划过的神情,有欣喜,有盼望,却也有一种看不透的情绪。
后来她才知道,那时的他,想来也是挣扎万分。
对她而言,沈雁是一个好丈夫,与她举案齐眉,陪她煮茶作画。沈雁似乎总有用不完的耐心,把自己的一腔真心全都毫无保留地交给了她。
沈雁温润,又有些孩子气,每每能在她心思烦闷的时候逗得她开怀大笑。
她真真切切爱上了这个男人。
自从沈雁得知她有了身孕后,不知为何,竟不再外出,而是整日陪在她的身侧,陪她聊天解闷儿,准备在岁月里迎接这个新生命的降临。
也许那时,沈如风是真的想改邪归正,为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积一些德。
那段时日,甚至连江湖上,对沈如风口诛笔伐的声音都少了些,只当这魔头藏匿起来,不再出来害人。
二人一同给孩子起了名讳。沈如风坚定的认为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儿,总是兴奋地抱住沧南,谢谢她为沈家留了后。
“寒玉本无心,奈何总深情。”
“不如就叫,沈,无,心。”
她抚摸着自己日渐鼓起来的肚子,轻笑道:“无心,你听你爹爹给你起的名儿好不好听?”
又几月,孩儿顺利出生,确如沈雁所言,是个男孩儿。
沧南抱着他给沈雁看时,沈雁却似乎并不是很开心,只勉强地笑了笑。她那时还不知道,江湖四大门派沉寂已久,隐隐有欲动之势,准备捉拿沈如风重振江湖威名。
而沈雁不知为何,近来越发虚弱,有时浇着花儿都能晕过去。
沧南是医师,但对于沈雁的体质却是货真价实捉摸不透,只觉得他体内似乎有一股邪气游荡,但又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而沈雁对于她给他诊脉也越发排斥,有时甚至会对她真的动怒。
沧南心里担忧,暗自决心,头一次用了门派秘术,传话给陶明康,请教他此病何解。
不出两日,他便收到了陶明康的回信,信中只有四个字:“他可姓沈?”
沧南心中一惊,不知远在千里之外的门主是如何神机妙算,忙回信道:“正是。”
又两日,信再次传来:“据我所知,世上有此症状者,只可能是沈如风,危险,速回。”
沧南一时失了魂魄。
她不愿相信这就是事实,不愿相信沈雁骗她,又自作主张地拿了信去找沈雁对质。那时沈雁正在为她熬制补血汤药,听到她的叫喊,还未当回事,只问道:“发生了何事?”
沧南提信前来,眼睛已经哭得红肿,那近乎逼问的眼神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战,似乎冥冥中有什么最不愿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她不悲不喜,只在等一个答案:“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沈如风?”
他打了个踉跄,却没有说话。
可在沈雁近乎绝望的眼神中,她知道了这一切,原来都是真的。
她险些崩溃,不解地质问他道:“难道在你午夜梦回之时,就不怕你害得那些性命报应在自己孩子身上吗?”
沈如风面色变幻,最后汇到嘴边,变成一句轻轻的对不起。
她这一辈子最爱的男人,居然是她最憎恶最痛恨的男人。
当两者的身形交叠重合,她几近反胃,就连看着自己的孩子都变得恶心起来。
她作为名派之徒,怎能与这等变/态之人相爱,又怎能为这等人生了孩子?
她开始厌恶自己,开始想逃离这样的生活,开始与沈如风无休止的争吵。
而那时,距离两人相爱相识,才不足两年。
所有真相无情地被揭开,流出血淋淋的事实来。那人就连名字,都是假的,更何况感情,还谈什么真呢?
而沈如风又有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当眼前的美好被打碎,他又无法阻止时,只能选择用强制性的方法,自欺欺人地祈求能留下一些温情。
他囚禁了沧南,让她每日不得再出门半步,只能在家喂养小儿。而自己也不想再与她见面必争吵,又恢复了每日早出晚归的生活。
江湖上,消失已久的沈如风重回视线,仍然是那个吸食人血的魔头。
沧南讲到此处,似乎极是疲惫,抬起眼眸看向沈无心,她向来纠结如此,一方面心里不接受他,可母性又让她愧对于他。
沈无心面色不变,虽是此时才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世,却觉得还不如不知。
如此他算什么?一个孽缘下产生的笑话吗?
他不需要人可怜,因为也从没人可怜他。
他冷冰冰道:“我只知有师父,不知有父母。这些我都不想听,你只需要告诉我,我想知道的那部分。”
沧南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只能继续往下讲。
☆、46四合一带小剧场
他们二人所住的山间; 虽平日里无人,偶尔却也能误闯进几个江湖侠士来。
江闻天便是其中之一。
江闻天与江明知师出同门,早已在江湖威名远播,她虽不踏入江湖,却也能偶尔在沈如风口中得知一二。此时江闻天的出现,她便将他当成了唯一的救星,希望他能把她救出去。
江闻天见她被困在屋中; 听她讲了大致一二,已明白此事事关沈如风,如若沈如风能在此事中被众门派捉住; 想来他的名声能更胜一筹,压过江明知‘天下第一’的名号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应允了沧南一定会救她出去。
但他的做法显然更为自己考虑一些,他通报了四大门派,告知了地点; 提前约定了日期,准备将沈如风一网打尽。
沧南只想自己逃出去; 却从未想过要害死沈如风。他再怎么声名狼藉,却也是她的夫君,她孩子的父亲。
她就是如此,一边恨他; 一边又克制不住自己对他早已根深蒂固的爱意。
在最后几日相见的夜晚,她甚至会看着他的脸,想着也许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对目相望了。
这么想着,态度自然也就柔软下来; 不愿把最后的时光留给争吵。而沈如风则以为她想通了,欣喜万分,却不知道她内心是在盘算如何离开他。
阴差阳错,大抵如此。
他对她不再看护的那么严格,对她如曾经那般呵护备至,甚至还为她亲自下厨做了她最爱吃的炒鸡丁,为她夹到饭碗中,嘱咐她身子虚弱便要多吃些。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最恩爱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