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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家手搓着抹布,想上前算账又不敢的样子。
三人福至心灵,郭轶平静地看向郑捕头,他的钱都给了小乞丐们,而此时小乞丐们早跑没了踪影,最后郑捕头败下阵来,准备说记在账上,等下个月俸禄发了再清。
他旁边的钦差看不下去,一串铜钱拍在桌上,觉得出京之后见到的都是穷鬼,他都懒得费心思去搜刮油水,怪不得大家心心念念想的就是留在宫里。
此举大概赢得了郭轶的好感,仿佛在这个东厂爪牙身上看到了人性的闪光点,也或许只是最淳朴的吃人嘴短效应,郭轶的语气平和许多。
他仔细想了想:“郭某不过乡野粗人,与朝廷中人并无来往,非要说的话,倒是在杭州认得一位朴姓锦衣卫。”那个负了大侄女的坏胚子!
东厂百户一惊,向他询问具体时间与地点,惊喜道:“我听上头提过,谢家一案,虽然朝上锦衣卫得了褒奖,实际立首功的是我们东厂!只我们低调惯了,一心为皇爷办事,才不计较那些虚名。”说起两家互怼,东厂百户的声音里透出充沛、鲜活的感情。
郑捕头道:“谢家之女被害时,我当时也在场,后来在一破庙,我又遇到了那个被诬陷的燕山镖头,与他形影不离的镖师变成了锦衣卫,押送犯人进京。”
郭轶这才得知大侄女又和锦衣卫走到了一起,叹气:“实不相瞒,她叫姚晨,是我……”
“姚晨就是掌印大人啊!”只不过曹督主命令东厂称呼其为曹晨罢了,这点就没必要在外人面前说了。
郭轶如遭雷劈,姚晨是大虎,吃人祖的大虎?!
他猛然想起大侄女说过幼时被一老人收养,拜其为义父,那指的应该就是东厂曹督主了。
郭轶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他倒是没有怀疑姚晨不是义弟的骨肉,他并不知道当年弟妹诞下子嗣是男是女,是他先入为主,以为穿女装的就是大侄女,这才导致了误会——个鬼啊!
大侄子为什么要穿女装?!
郑捕头仿佛还嫌郭大侠的脑袋不够混乱似的,突然道:“掌印大人不是太监吗?”
大侄女不是大侄女,是女装的太监。不知道那点更惊世骇俗一点,女装还是太监,玛戈几,加一起难道能负负得正吗?
无情无义的苍天,为什么要捉弄有情有义的我?
他想和义弟绝交。
后面在东厂百户的解释下,郭轶得知自己的大侄子身体仍然完整,且是为了刺探情报才假扮女子,他明白这是姚晨在以他的方式保护自己,免于卷入这场旋涡。
他也决定不去想那些围绕东厂十虎之首的风言风语,去相信自己认识的那个聪慧敏锐、意志坚定、极有主见的年轻人。
尽管如此,郭轶仍然表达了自己西进的愿望。
东厂百户非常不解:“既然您是掌印大人的伯父,为何不听他的劝阻?”
“因为姚晨的生父,此时便在无忧客栈。”
东厂百户:啊啊啊那督主怎么办?!会气疯的吧?我该不该说?先和谁说?感觉这是道送命题。
郑捕头隐隐担心自己知道太多了会被灭口,但他还是忍不住听下去。
“他生父的情况有些复杂,一两句解释不清楚,我必须当面告诉他。”
郭轶以为天底下知道姚晨生父身份的只有他一人。
实际上,朴嘉言也知道。
从一个奇怪的梦境里。
那个梦十分真实,起初他与姚晨过着与今世相似的人生。
二人皆为明教之后,却为朝廷效命,一在东厂,一在锦衣卫,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在无忧客栈,他们相遇,相知,相恋,可惜最后没能相守。
他们互相隐瞒身份,闯荡江湖,追查一个个离奇的案件,他佩服姚晨的足智多谋,妩媚风流,姚晨羡慕他的武学天赋,英勇无双,他们生死与共,心有灵犀,本来能成为一对眷侣,一段佳话。
可姚晨还是得知了真相,在生恩养恩、忠与孝间苦苦挣扎,渐渐地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他不忍江湖侠士无故遭到官府追杀迫害,亦不希望朝廷被明教颠覆导致生灵涂炭,他左右为难,做不了决定,拖延中又不得不忍着内心的折磨,给朝廷提供江湖人士的情报。
后因人出卖,他的身份暴露了,江湖人视他为叛徒,人人唾弃,恨不得生啖其肉,兄弟至交与他割袍断义,连一直护着他的郭轶都遭到了沉重的打击,声名扫地;另一边,朝廷因他身世怀疑其忠诚,多有掣肘,监视不断,将他排斥在权利中心之外。
他留恋着两个世界,最后被两边同时抛弃了。
姚晨迅速憔悴下来,朴嘉言痛惜不已,准备带他远走高飞,归隐山林,姚晨对朋友和亲情都已绝望,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朴嘉言描述的世外桃源上,那里山清水秀,远离尘世纷扰。
而在约定的日子到来的时候,朴嘉言却失约了。
他在前一天晚上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仇恨蒙蔽了他的双眼,竟使他加入了明教左使师正阳行刺皇帝的阴谋。为了刺杀成功,师正阳联合了不少江湖人士,姚晨得知后,飞快追来试图制止,可朴嘉言就像着了魔,完全听不进去,并在打斗中失手杀死了姚晨的生父,在二人间划下万丈天堑。
绝望之下,朴嘉言孤注一掷,率人潜入皇宫,皇帝却早已得知他们的计划,派出大内高手埋伏,他重伤昏迷,同师正阳一道被俘。
师正阳为求活命,说出了姚晨的批命,因一句“得之可得天下”,皇帝便决定将姚晨软禁在宫中,作为交换条件,他饶了朴嘉言一命,并对其谎称姚晨已经去世。朴嘉言心灰意冷,流亡西域,回到了波斯定居。
锦衣玉食,高床软枕,世人以为是金屋藏娇,对姚晨而言却是折磨身心的牢笼,他仍然依诺言撑了数十年,最后死在一个严冬。
寂冷空荡的殿内,响起一个虚弱至极的声音,声音主人的神志已经不大清楚。
“我第一次被卖,爹娘换到了十斤黍米,我就想这也好,至少他们能多活几天。”
“第二次被卖,义父换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柄,这也不错,算是报了他的养育之恩。”
“第三次……咳、咳哈哈!我把自己卖了,换一个情缘了断,一世清……净……”
声音减低,至不可闻。
随后,一个明黄色的身影缓缓从殿中走出,冷静地下旨:“尸首防腐,随葬皇陵。”
第85章 密探不想要情报24
梦境中,姚晨周围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其义父东厂曹督主,故意将姚晨的身份透露出去,以达到重伤北方武林领袖郭轶,使江湖势力分裂,陷入内斗的目的。此举为他立下大功,也获得了皇帝的信任,好比吴起杀妻;易牙烹子,于是他实现了自己的野心,权倾朝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姚晨算什么?一个义子倒下了,会有千千万万个义子站起来。
皇帝也是冷酷无情,他只是将姚晨视为一件物品,实现其统治的道具,心中对他并无情谊。有次姚晨患病,某地恰好遇到旱情,皇帝便迁怒姚晨,又因为不能擅动他,便将怨气发泄在他身边之人身上,还逼着姚晨观看行刑,在精神上造成无比巨大的伤害与折磨。哪怕姚晨最后死了,也难逃皇帝的控制,不但尸身陪葬,其头部蝶骨还被工匠用秘法雕刻琢磨成一个底托,上面镶嵌了珍贵的宝石与琉璃,制成一件蝴蝶饰品,日日悬挂在皇帝腰间。
朴嘉言也不想知道得这么详细,但皇帝在姚晨死后还活了数年,姚晨的尸身防腐处理后棺椁就停在他所住的宫殿,他便目睹了一切,一幕幕画面像刻在脑子里,一清二楚,相忘都忘不了。
除了对姚晨一生影响很大的这一父一君,朴嘉言认为最不是东西的还是自己。
在爱情和仇恨之间,他选择了仇恨。
在当下和过往之间,他选择了过往。
嗔恨往事,痴于爱憎,颠倒妄取,负了最不该辜负的那人。
他做了一个个错误的决定,错上加错,无法挽回,最后毁了两人的一生。
在跟师正阳离开,得知自己身世后,大概深受刺激,朴嘉言才做了那个梦。以梦中的世界为鉴,他决定做出改变,首先是远离那个暴君,尤其是师正阳告诉他,宫中的探子刺探出皇帝已经得知了那六字批命,这让朴嘉言产生了极大的不安与紧迫感。
他想起上次回京他被皇帝褒奖,升为南镇抚司副指挥使,指派南京,因此不得不与姚晨分开,自己当时还为建功立业为国效命而欢喜,如今才知是那暴君的诡计,若不是姚晨偷偷乔装来南京看他,他们二人不知要分离多久。
他又想到姚晨与他说其家人尚未接受他们。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男子身份,龙阳断袖之故,现在却觉得八成也是皇帝暗中作梗,心中更是恼怒。
在他毫无所觉的时候,敌人已经展开了攻击。
我给你卖命干活,你却想染指我的爱人?
一桩桩一件件,君王的虎视眈眈,连同身世的刺激,把锦衣卫副指挥使由忠逼反。朴嘉言或许愿意为了姚晨放弃对皇家的报复,但他永远无法原谅那个暴君的作为。
他宣布,他和皇帝开战了。
要与暴君抗衡,则必须有强大的实力。
明教正好送上门来,还非要他做这教主不可,朴嘉言冥思一夜,想明白自己要什么,便答应做了这教主。
他对明教不过是利用,待教中众人亦持保留态度。
师正阳目前还不明白那批命指的是姚晨本人,以为是姚晨所知的秘密宝藏or秘籍or仙丹,得到它便能独步武林,一统天下,因此全身心投入到争夺宝物的准备中。
朴嘉言自然未指出他的误会,顺水推舟,乐得见其倒霉,上辈子姚晨没少受他的算计利用,而且,若不是他将批命告诉那个暴君,姚晨也不会失去自由,郁郁而终。
他冷眼看着面前正在举行仪式的光明左使。
师正阳行止庄严,意气风发,他身着大裘衮服,上绘日月星辰山川,背对着朴嘉言而立,面对万千教众。
这时鼓乐齐鸣,燔柴炉内升烟火,在火光的照耀下,其影子如鬼魅,在圜丘祭坛上被拉长,旋转,扭曲,随着他越来越快的祭祀动作,影子也癫狂起来,缭乱迷眼,头昏脑胀,恍若灵魂离体。
教众被煽动得激荡不已,虔诚地吟诵着:“熊熊圣火,焚我残躯……妙音引路,无量净土……”
朴嘉言心静如水,跟随教众念出最后的祷辞。
“光明圣火重燃日,霸业皇图不惧天!”
“嘶……”皇帝飞快地收回手,冥冥中似有感应,他刚才突然走神了。
下一刻回神,他感到一丝疼痛,低头看向手腕,上面已经有了一条红痕,那条红痕不断变大,最后凝成一颗红色的血珠。
皇帝抬起手腕,放到眼前,观察着血珠在重力的作用下往下流的痕迹,在滑到腕部最下方快要滴落的时候,他伸出舌头把血液舐去,面容平静,血太少,尝不出味道。
普通人有时候发现身上有块乌青,会忍不住手贱用力按一按,感受下疼痛,或许因为好奇,或许是以此判断撞伤有多严重;而皇帝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他是个变态,划掉,心理疾病重症患者——应该被关起来的那种。
在豹房伺候的内侍早已跪倒,五体投地,额头顶着冰冷的石板。作为任职快满六个月的老人,他竭力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