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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来寒风起,各个全冻死。
如今秋天到了。
占星阁的观星台第一次迎来想不到的客人,长公主的车马停在占星阁外,但却被告知阁主曲凌心不在,并且,已经很多天都没在了。
“长公主还请回吧。”一名星官低眉顺目地说道,“您见了阁主又能说什么呢,毕竟当初阁主说凶星大亮,恐天下生变,是您并不放在心里的。”
同样拿到真实战报的自然也有曲凌心,所以他漏液前往皇帝御书房前长跪不起,使得那位在脂粉堆里乐不思蜀的皇帝终于挪动圣驾,从宠妃的宫里赶了回来。
他看见跪在长阶下的曲凌心,他们都已经年过半百,只是那个人看上去风华依旧,所以皇帝越发的不想看见他。
看见这个人会让他回忆起年少时的宏图伟志,他也曾以为自己会成为盛世明君,力挽狂澜,将倾覆的天下重新收归一方玉玺之下。
但是秋天还是来了,无人能挡。
于是他说:“就为了一纸谣言,凌心,你至于大半夜跑到朕这里来吗?”
“陛下,那不是谣言,亲历的东唐骑兵——”
“凌心,诸侯国之间摩擦不断,朕调停过,但是他们自己愿意折腾,东唐重甲当年也是赫赫有名,所向披靡,如今老了,怕是不想后世史书留下晚节不保的名声,故意夸大敌人的能力罢了。”
“陛下!”曲凌心重重地磕了个头,他起身时,地面一片鲜红,皇帝终于抬起眼,心跳重重地跳了一下,就像那个头磕下去的声音。
曲凌心嘶声喊道:“陛下,放虎归山,如今还要养虎为患吗?”
良久,皇帝叹息:“那你说呢?”
“陛下,请陛下明旨诏令,昭告天下,起兵勤王,诛杀妖邪啊!”
第43章
差不多与此同时; 在东唐边境之外,三千银鹰汇合完毕; 银白色的潮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蓝珏特意带着褚襄看了一圈; 沉默的银鹰连眼神都坚毅如铁; 像锻打得锋芒毕露,却收拢于鞘中的绝品宝剑。
蓝珏这回不免带了些炫耀的意味; 他可以骄傲地把这支骑兵展示给褚襄; 当他看到褚襄眼中的赞许时; 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喜滋滋的滋味。
半晌,褚襄叹息:“只可惜君上的神兵; 怕是在我的连累之下; 也得被称为妖了。”
蓝珏轻笑:“妖便妖吧; 比我们过去被称为‘蛮夷’好,还多点风雅呢。”
就像当初初遇褚河星; 小姑娘虽然口口声声喊着妖星,却实实在在是种赞美,是对混乱无序的世道发出的报复性呐喊;如今天下一乱,黑白颠倒,正统不再是天下道义所在,那么被斥为妖,未尝不是夸耀。
“君上; 此时此刻; 帝都也该对我们有最后的行动了; 如今我们已经到达南境,曲凌心的力量再不能直接深入到这里,但他并不会放弃的。”褚襄说。
蓝珏也点头:“是,占星阁曲凌心,自以为他追随着天下正统,出手灭妖他最积极了。”
“愚昧的封建君王追随者。”谢知微总结,“曲凌心,综合近期所有事件进行分析,此人对皇权的忠诚度应有百分之八十以上,属于不可转换阵营者,无利用及策反可能,但是……”
谢知微的迟疑引发了褚襄的好奇:“怎么只有百分之八十?”
“呃……”谢知微犹豫半晌,“我是觉得,剩下的是曲凌心对皇帝的个人感情。”
“……你最近是不是又在看某种绿色的小说?”
谢知微申辩:“凭什么你和蓝珏能谈恋爱,曲凌心就得单身?”
褚襄:“……你说的竟然有一定的道理。”
他忽然问蓝珏:“我记得,当今皇帝并不是直接由太子之位登基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起陈年旧事,蓝珏还是回忆了一下:“是,当时蓝家还是天潢贵胄,我也听父亲讲过许多,当今皇帝是设计引原太子被废,好像是……嗯,利用了一个他心爱的江陵名妓,叫做凤蝶的,当时辅佐皇帝谋划这一切的就是曲凌心,事成之后,后来才传闻曲凌心的星象推演天下无双,没有他勘不破的天机,但唯一的意外是,那个叫凤蝶的名妓在夺嫡过程中遇害了。”
褚襄抬眼:“您说,曲凌心是不是故意的呢?”
蓝珏一愣,表情变得微妙,却和谢知微的脑回路高度重合,得出推断:“难道他妒忌那女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君上,曲凌心这个人有心机,也有野心,但是有心不代表有力,他的才华支撑不起他的宏图,他不懂政治,不通军事,更不知道如何匡扶社稷、安天下民心;想必最近的这些事下来,您也看得出来;甚至您要说他忠诚于皇权,他却不像很多真正忠于皇权礼法的老臣子那样,对长公主干政的事情大为光火,他甚至不闻不问——只要,没有威胁到皇帝的宝座,他什么都可以不问。”
蓝珏冷笑:“只可惜,皇帝身边,真正有才干者已经凋零殆尽,东唐国的景荣翰也已经年过七旬,就算用等的,我都能把他等死。”
“但我们这一回,已经触动了曲凌心的死线。”褚襄笑道,“他没有在路上拦下我们,那现在他只剩下最后一招。”
最后一招,蓝珏立刻领悟到了褚襄的意思,眼神变得锐利,他甚至有些猖狂地笑起来:“你说,他会让皇帝,下勤王诏书?”
“如果曲凌心的真心不在天下,不在社稷,而仅仅只是为了皇位上那个人安乐无忧,他一定会这么做的,他不在乎天下乱成什么鬼样子,甚至越乱越好,诸侯忙于厮杀,那么天子的实权无形之中就被增强,甚至这乱世如果一发不可收拾,都能持续几代人,他和他的皇帝自然也就高枕无忧……没有人规定站得高,格局就必须大,过去我们或许想错了,从一开始曲凌心就没有什么安天下的抱负,他的眼里没有天下。”
“勤王诏书。”蓝珏冷笑,话里话外,甚至带有跃跃欲试的锋芒,“就算他真的能说动那个沉迷女色的皇帝,我倒要看看,西唐就在这儿,我蓝珏就在这儿,谁敢来。”
西唐国的战斗力是最不让褚襄担心的地方,但看银鹰就知道,他们军纪严明,骁勇善战,并且是真正上过战场的,和帝都那些喝着软绵绵花酒、只会在泡女人时自诩勇猛的兵截然不同。
于是西唐的国主,他敢在这个时候,也能在这个时候,手握银枪,面对天地纷乱,桀骜疏狂,笑一声,我看他们谁敢来。
但是一切并不只关乎战斗力,哪怕是星空里,双方开战都会有些名号,无缘无故就发动战争的,会被所有高等文明标记为“掠夺者文明”,当掠夺者出现的时候,往往会引发其他文明的联手攻击,毕竟谁也不会想看到一个无理由无差别四处攻击别人的对手。
星空尚且如此,何况这种封建古代,所以褚襄说:“君上,师出要有名,若是曲凌心说服皇帝下诏书,那么就等于是给了其他人正大光明掠夺我西唐物产的大好借口,不管他们忠诚于皇帝还是虚与委蛇,捞一笔好处总是不能拒绝的。所以您这一次,不仅仅要拿下东唐,还要让这一次的战绩,成为一个盾牌。”
曲凌心想以君臣道义为要挟,借助天下诸侯的力量对付西唐的话,也得先找一个名头,单凭星象之说的确可以成为借口,但更多中立国家一定会逡巡不前,玄学不足以成为打动他们的借口。
“若君上此行,占领东唐,曲凌心就可以说您藐视皇权,无视皇帝对东唐的封赏,给您一个大不敬之罪。但如果……”褚襄莞尔一笑,“眼下东唐为了对抗‘异族’,已经自顾不暇,我们西唐只是迫于压力出手相助,拯救东唐万民于水火呢?”
说罢,他们相视而笑,若非他们是在检阅银鹰的时候发生的上述谈话,谢知微怕是要当场关机下线。
按道理说,谢知微身为母舰中央控制的时候,那一艘大母舰,上上下下形形色色上千人,多多少少有那么几对职场眷侣,母舰上的监控没有死角,谢知微也不是每次都能很及时切断,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28世纪那样大声喊着我爱你并且用舌头互相狂甩嘴唇的谈恋爱,在闪耀程度上,根本比不了褚襄和蓝珏。
这两个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偏生谁都没张嘴表过白,但谢知微就是在他俩的眉目传情里吃狗粮吃到撑。
#今天也是AI没有获得人权的一天#——谢知微在系统档案里悲愤地写道。
随后蓝珏召集苏靳、杨丰、李术以及银鹰的队长们,一场露天的战术会议就在羊肉汤的腥味里开了起来。
等行军路线安排得差不多了,肉汤的味道也到了顶峰,这种东西实在是褚襄两辈子都没接触过的,于是高强度作战、承受空间压力以及心理压力都没有过不良反应的褚襄,因为一锅羊汤,忍了好半天的恶心。
“苏靳,下次不要做这种味道很冲的东西了。”蓝珏说着,旁若无人地又掏出一盒糕点,递给还一脸嫌弃的褚襄。
然后谢知微欢天喜地地收获了几枚小伙伴。
蓝珏对褚襄的心意已经到了长眼睛就能看穿的程度,但与谢知微担忧的不一样,没有人对此有什么异议,或许是因为蓝珏威望太高,在场都是他的亲信,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有了一名义子,而帝都最近这些年也南风盛行,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龙雀妖星之名,但总之,一群都不算太听话的人凑在一起,心怀烈火,要和整个时代抗争。
“今晚扎营,明日一早开拔。”蓝珏说,然后他摸出一枚陈金色的印,“褚襄,你带着这个,领一百银鹰,明日出发去潮州府调潮州营三万兵马,回都城栎城,我把西唐,还有我儿子蓝念,都交给你。”
褚襄一惊,双手接过那枚王印——
杨丰似乎张了张嘴,目光追着那象征西唐权力的印章,但想了想,还是憋了回去。
递出这枚王印的人对此恍若无觉,他随手把这东西交过来,相比之下,好像他才是那个28世纪穿过来,受过开放先进思想洗礼的灵魂,他就这样轻轻地把家和国交付,云淡风轻。
于是褚襄接过来了,他将那枚王印拢在手心,然后贴着心口藏好。
他给出他的承诺:“当,不负所托。”
愿以龙雀为名,护你一世安好,家国无恙。
第44章
等第二天开拔之时; 褚襄忽然觉得,这是他有生之年、三辈子加在一起、史无前例、最难的一次任务了。
当年也是能单枪匹马闯星际黑市、孤身一人深空追击、敌军母舰登陆战一马当先的特种兵,褚襄扪心自问; 什么高难度的任务他都能应对,但眼下……
褚襄指着那辆马车,脸上如同套着一个微笑的面具; 但实则游走在崩溃边缘。
“君上……臣能自己骑马吗?”
没等蓝珏说话,那边苏靳已经第一个反对:先生体质不比银鹰,若是骑马奔袭,肯定要承受不住,再说西唐局势并不急迫; 先生不必快马行军; 重点在于沿途立威,促使国内小部分不安势力归顺,所以乘坐马车最合适不过。
“但是这马车……”
褚襄难以想象; 这不下来还不知道呢,他居然在这个玩意儿里睡了好几天还不自知……
偏偏谢知微特别不给他留面子,一针见血地指出:“哇,这个配置真是绝了; 古代也能刷这么耀眼的白漆啊; 那个图案,那个跟皇后仪仗一样的赤色图腾那画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