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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凉本就心虚,这会自然闭口不言。
“过了今夜再看。”刘大夫收起木箱,叮嘱道,“夜里得要人看着,有什么突发状况也好及时察觉。”
王氏望着低垂着头的辛凉,她柔声道,“辛公子,天色已晚,我让人送你回去。”
辛凉呆滞一刻,他的声音里平静,“我留下来。”
王氏似是早有预料,她吩咐几个下人在门外守着,出去的时候眉目间的精气神一下子就没了。
脚关门声响起,屋里安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陆慎行纳闷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就感觉手边一块陷下去,有个身体挤进他的怀里。
当初口口声声说不是断袖之癖的人现在把头靠在他的肩窝,胳膊腿挨着他。
陆慎行忽然醒悟,辛凉要收回的就是那句。
如果不是到了非那样不可的地步,以辛凉的性子,是不会轻易将自己的情感表露出来的。
陆慎行乱七八糟地想了一会儿,怀里柔软的身体和清冷的气息怎么也忽视不了。
“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为了分神,陆慎行在心里唱了起来。
肩窝那里湿湿的,陆慎行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对辛凉而言是唯一的存在。
当你只拥有一样东西,那样东西就变的不可或缺。
右手的食指一痛,牙齿还在一点点深陷进去,没丝毫松口的意思,陆慎行如果能动,铁定去拍辛凉。
你把我手指头咬断了我也醒不了,陆慎行哭笑不得。
咬了一会,辛凉有些失落地叹息,他松开牙齿,将那圈牙印周围的血舔掉。
陆慎行又开始唱歌了,这次是国歌。
一直在暗处跟随的无涯回去禀报,景王听到消息后,脸上的表情大变,如同接到了死亡通知的恐慌。
夜色朦胧,本就无困意的辛凉耳朵一动,他迅速坐起身,将薄被往陆慎行身上拉了拉。
陆慎行在听到另外一道男声时就有了糟糕的预感。
他遗漏了一件事,景王肯定会派人监视他。
辛凉转头,方向对着突然出现的景王,“王爷,你不能带走他。”
景王冷哼,他莫名看不惯辛凉,口气嘲讽道,“怎么?难不成本王做事还要得到你的准许?”
辛凉喉间有股血腥味,他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坚决固执。
“放肆!”景王的目中浮出一抹冷意,“无涯。”
陆慎行心里瞬间凉了,景王肯定会拿辛凉出气,一天两夜之后,别等他醒来,辛凉长睡不起。
一夜过去,被带进王府的陆慎行依然昏睡,景王濒临崩溃,王府笼罩着沉闷的气氛,人人自危。
景王双眼充斥着红血丝,“他真不会有事?”
躺着的人是常将军,王爷怎么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几个太医一头雾水。
“王爷,正所谓富贵在天,生死有命,我等……”老太医没说下去。
景王的胸膛被一股滔天怒火灌满,他到如今这步田地,连自己的生死都在别人手里,全是因为那个辛凉。
他去了地下暗室,出来时一身干净的白色衣袍上血迹斑斑,沾了几滴血的脸上是发泄后的扭曲舒畅。
“常州,本王没耐心了。”景王将带血的手伸到陆慎行鼻子那里,“闻到了没有,是你那个军师的血。”
陆慎行心里发狂,可在景王眼里是依旧没有反应。
“本王不能死!”景王大声咆哮。
你绝对会死,而且死无全尸,陆慎行问候了他的十八代祖宗。
一天下来,景王来了一次又一次,陆慎行听了他的疯言疯语无数次。
夜里陆慎行又闻到了血腥味,比白天的要浓烈的多,他不敢想象辛凉的处境。
“222?”
如石沉大海,不见半点回应。
陆慎行发誓再也不用无敌肖霸王那个操蛋技能,这回真被坑了。
这一天两夜对老百姓来说平常无比,但对陆慎行,辛凉,景王三人都是前所未有的漫长。
随着系统的提示音,陆慎行就翻身下床,脚踩到地面时有些发软,他只是短暂地缓了一下就往外走,不确定辛凉伤的重不重……
府里的下人见到陆慎行就慌张去通报,当景王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陆慎行就急躁地质问道,“辛凉在哪?”
景王抓着陆慎行的胳膊,目中有难掩的惊喜,“你没事了?”
心里乱的不成样子,陆慎行的呼吸很快,他重复了一遍,“我问你辛凉在哪?”
景王不咸不淡地开口道,“常将军就这么挂念你的军师?”
“别跟老子阴阳怪气!”陆慎行面色狰狞地吼完,低低笑出声,“他死了,我活不成。”
就在景王不快地想讥讽两句时,衣襟被揪住,陆慎行阴森森地笑道,“你也别想活。”
景王顿了顿,“来人。”
不出片刻,无涯拖出来一个血人,随意丢在地上。
景王一脸笑意,“常将军,人给你。”
看清地上奄奄一息的人,陆慎行狠狠地吸了口气,他的双眼猩红,一拳砸在景王脸上,“我操你妈!”
第14章 我的军师是个瞎子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该是赏灯赏月日,却不料恰逢一场来势迅猛的暴雨。
震耳雷声前赴后继,忽地,一道强烈地白光当空霹下,将整个将军府从黑暗中剥离。
那光势不可挡,如一道利箭刺穿薄韧地窗纸,极速掠过坐在床头的黑衣男子,宛如修罗的面孔。
“皮外伤倒还好,多费些时日罢了,坏就坏在眼睛被泼了桑籽。”也不知道是谁那么歹毒,早晚会遭天谴,刘大夫叹了口气,“辛公子的眼睛本就……”
他停下来,似是觉得不妥,寻了个略微委婉点的说法,“日后逢冬夏时节,易有难以承受的灼烧感,切记不可抓挠,不可流泪。”
陆慎行一声不吭地听着,他告病在家,没进宫参加宴席,心情是无法理清的复杂。
床边的血衣还散发着腥味,辛凉身上有多道纵横交错的鞭痕,重重叠叠,泛着血水,整个背部皮开肉绽,胸口血肉模糊,能分辨出一块极深的烙印。
“多好的一孩子……”刘大夫一点点往伤口上敷药膏,又忍不住叹气,“哪个天杀的哟……”
听刘大夫在那絮叨,陆慎行眼角往下,划过极暗的寒芒,在算计着什么。
辛凉从始至终都没有哭喊,疼厉害了也只是蹙着眉心,肩头轻轻颤动,抿紧的嘴唇渗出血丝。
“辛公子,疼就喊出来。”刘大夫把带血的布撤掉,“我也好掌握轻重。”
辛凉张口,声音嘶哑,“过了。”
疼过了也就麻木了。
陆慎行眼眶一热,他仰起头,这个什么狗屁大央就算灭亡了都和他没任何关系,但是看到辛凉一身的伤,醒来第一句话是问他好不好,心里挺不是滋味。
他也不是毛头小子愣头青,正儿八经的恋爱有过,要谈婚论嫁的也有,所以他清楚自己的感受是什么。
不是可怜,是心疼。
这两个词有天渊之别,让陆慎行无意识地去抗拒,逃避,否定。
鼻息间的气味混合着药味和血腥味,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陆慎行所有思绪一瞬间争先恐后地回到原位,他自我唾弃,纠结个屁啊,我就是个大傻逼。
心里这么想的,陆慎行一不小心给说了出来。
刘大夫想找点事打破沉重的气氛,他听了就问,“大傻逼是什么?”
“……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意思。”陆慎行面不改色。
“将军的确是个大傻逼。”刘大夫点头承认,完了还问起另一个在场的,“辛公子,你说是不?”
陆慎行看向别处,翻了个白眼。
辛凉苍白的脸上滚落着细细密密的汗珠,他闻言想找陆慎行的方向,费力动了动脖子 ,也只是徒劳。
捕捉到他的动作,陆慎行走过去站到辛凉身边,“我在这。”
辛凉这才安稳下来。
“辛公子,你别抖啊,这样不好敷药。”
陆慎行见刘大夫把头凑在辛凉的腿那里,怎么看怎么猥琐,他卷起袖口,沉声道,“我来。”
话落,他夺走刘大夫手里的药膏,抠了一块往辛凉腿上抹。
被触碰到的地方凉丝丝的,辛凉再疼都没哼一声,这会难堪的身子微微颤抖,“让……让刘大夫……”
刘大夫一看伤口要裂,连忙过去。
“别乱动!”陆慎行抓住辛凉的脚踝,他的太阳穴乱跳,“刘大夫你让开,这事还得我来。”
真想问上一句为什么,刘大夫瞄到辛凉耳尖发红,他摸摸鼻子,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当不知道算了。
不知道陆慎行碰了哪里,辛凉脊背弓起,猛地大口大口抽气。
边上的刘大夫拿起纸,吹吹上面未干的墨水,“将军,人皆有敏感处。”
陆慎行抬起胳膊擦滴到眼帘的汗水,看了眼辛凉,又去看自己刚才碰过的地方,用指腹将那层药膏抹均匀,免不了又听到辛凉的抽气声。
处理完辛凉浑身上下大大小小伤口,把他包成大粽子,陆慎行累的一头是汗。
“这是消除伤疤的。”刘大夫将那张药方递过去,“每半月泡一次,不可用滚热的水。”
“滚热的水他也下不去。”陆慎行插了一句,“又不是剃猪毛。”
刘大夫咳了一声,“将军,你随我来。 ”
陆慎行挑了挑眉,跟他走到屏风后,“说吧,什么事?”
刘大夫连咳两声才道,“辛公子体质偏弱,过于激烈怕是会吃不消,将军你悠着点。”
“……”陆慎行扯扯嘴皮子,语气听不出几个意思,但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我看起来像有断袖之癖吗?”
刘大夫一脸你小子还真能装的表情,“难道不是?”
陆慎行脸一黑,扭头冲门口扬声道,“老吴,送刘大夫回去!”
二人擦肩时,刘大夫塞过去一个小瓶子,压低声音道,“省着点用。”
陆慎行顺手接了,顺手揣进了怀里,等他反应过来,刘大夫已经出了那门,坐上马车走了。
回到床边,陆慎行往布条上铺了药,盯着辛凉那双眼睛,分明有着漂亮的线条形状,却无神无光,死气沉沉。
良久,他把布条盖了上去。
辛凉歪了歪脖子,“刘大夫走了?”
“嗯。”
陆慎行摸摸辛凉垂落的发丝,我会替你报仇。
一股暖流在心口聚集,又铺天盖地般涌向手脚,辛凉把头低下去,埋在枕头里,唇角弯了弯。
让陆慎行意外的是,辛凉受了这么重的伤,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绝望和伤痛,他的世界竟然越发光亮。
后半夜,狂风发作,长空裂帛,窗户发出哐当哐当响,屋里的烛台晃了晃,忽明忽暗地烛火疯狂摇曳,最后啪地一下熄灭。
陆慎行摸索着起来,他还没走到辛凉那里,门外就响起很大的拍门声。
门口的老管家眼中带泪,陆慎行心里已经猜到了。
陆慎行顾不得穿鞋袜,打着赤脚冲进雨里,又快速跑进西屋,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湿透的里衣紧贴四肢,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床上的妇人静静的躺着,双手垂在两侧,面容安详,胸口无一丝起伏。
陆慎行将妇人散落的一缕白发拢到她的耳后,又给她把衣襟上的几处皱痕抚平。
做完这些,陆慎行退后两步,背后不知是哪个丫鬟“哇”的一声大哭,将这份死别的悲痛硬生生拉到所有人眼前。
老管家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