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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藏真的很丰富呢。
“嗳,朕不是要这个,”朱凌锶羞愤地推了卢省一把,卢省还没站稳,先小心翼翼地把“大展雄风”和“柔情似水”收进柜子里。
“朕是说,嗯,你觉得,谢卿,有想过,和朕,”朱凌锶吞吞吐吐,面色殷红,眼眶闪烁,他想知道,在别人看来,谢靖对他,是怎样的感情。
老实说,叫卢省看,他觉得,不要说是皇上,就是别的什么女子,他也想象不出谢靖与人亲热的样子。
他听人说,谢靖早断了娶妻的念头,恐怕私情欲念,十分淡泊。眼神清亮,心底无私,哪像皇上,一见了谢靖,那满脸的春色,都要变成一片云朵了。
不过这么说,皇上肯定不爱听。
做太监,最重要的职业操守,就是要逗主子开心。除此之外,都是小事。
当然,卢省也不是信口开河。
“若这人是您,谢大人自然是什么都愿意的。”卢省故作低声细语,朱凌锶听在耳朵里,好像心口有两只小猫爪子。
谢靖不都说了,愿意为皇上去死吗?
这总不会比死还叫他难以接受吧。
朱凌锶咬住嘴唇,悄悄转过头,对着一架子书,假装没人看见,窃喜。
卢省也跟着挺开心。
虽然他还是有些瞧不上谢靖,觉得他这人脾气大,管的还宽,不过眼见着皇帝对谢靖一片心意,也希望皇帝能达成心愿。
这时有内侍来报,说谢靖求见,为着查案,朱凌锶已经有好些天没见着谢靖了,听了这话,自然是欣喜地跑过去。
卢省摇摇头,却也笑着,跟了上去。
第26章 依靠
卢省叫人上了茶, 便带着乾清宫里的内侍悄悄离开了, 要把这地方,留给皇上和谢大人。
朱凌锶刚刚巡视了自己的馆藏,心情还有些不平静, 一见到谢靖, 这两宗事来回一想, 便又觉得脸上有些发烧。
他这边扭扭捏捏,谢靖却是大大方方任由皇帝随便看, 平身之后, 就在朱凌锶下首,坐了下来。
“臣去查了顺宁府的镇守太监,郭奉,”谢靖也不寒暄, 直接开始汇报工作。
郭奉原先是徐良盛一派,不过级别并不高, 是以徐良盛倒台的时候, 并没有跟着去守陵。
现在的掌印太监刘萤, 接替徐良盛, 在这个位子上,做了好几年, 一直都没出什么问题, 算得上兢兢业业。
刘萤和文官们,关系普通,看不出来和谁亲近, 有时也会互相为难,但大面上还过得去。
而这个郭奉,虽然之前与刘萤同在御马监,却没有多少交情。其实也不奇怪,刘萤和徐良盛是对头,不坑他就算不错的了。
是以徐良盛走后一两年,郭奉在内廷混得很不好,差点要被赶到南京去,不过此时,恰恰出现了一个转机。
靠着搭上了这个人,郭奉不仅在内廷起死回生,还打通了无数关节,去往顺宁府,做了镇守太监。
虽说北地辛苦,可是镇守太监的职位,却是滋润得很。
顺宁没有总兵,最大的官儿就是参将,正三品,郭奉虽然只有四品,可他一去,参将大人便要到他帐中请安。
不光是因为,这镇守太监,手眼通天,与京里消息灵通,还因为无论是物资抑或兵力,调动征用时,都需要镇守太监首肯。
敌军来袭,是出门迎战,还是闭门退守,也都得镇守太监发话,不然便是违抗上意,赢了还能为自己分辨几句,输了就难逃其咎。
于是卫所大营中,必须把镇守太监这尊佛爷给伺候好了。
更别说郭奉背后大有来头,那个人,可是任谁都不敢开罪,若是惹了他不高兴,这官儿也就做到头啦。
于是郭奉到了边境上最繁华的顺宁府,竟然快活得像土皇帝一般。
克扣军费,冒领军饷,欺男霸女,花天酒地,胡作非为,这些恶霸行径,自不待言,因无人管得了他,百姓便都习以为常,能躲的自然躲远,躲不了又有些血气的,不免拼死一争,被投到大狱里,不多时也就没了声息。
朱凌锶听到这里,面露愧色,“我们才打顺宁府回来,竟然对这样的事,丝毫察觉都没有。”
谢靖心想,何尝不是呢,又要劝慰皇帝,“他在顺宁府一手遮天,参将为着自己,自然也是合着他欺瞒咱们,”皇帝所到之处,无不是花团锦簇,又如何能得见花底淤泥。
“这位郭太监,又有一样,别具一格。”谢靖接着说,“他在顺宁,常有北项人进出府上,”
虽说后明与北项还算是和平状态,但是郭太监作为朝廷特派员,此举还是有些打眼,
“还不是顺宁本地的北项人,却是那西边远远来的。”
西边!脱目罕那一支就在西边。
见朱凌锶睁大眼睛,谢靖点点头。
如果是这样,就说得通了。
那批箭矢若是通过郭奉,到了北项人手里……
只是,他一届镇守太监,又何必做这样的事,万一开战,不是吃力不讨好么,一旦兵败,他也是要担责任的。
不对,不是他,是他背后的人。
朱凌锶凝神细思,这朝中究竟有谁,能左右镇守太监的任命,而且还无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意志。
又有谁能越过兵部,把本该发给顺宁卫所大营士兵的箭矢,扣留了下来。
又是谁能在几年前郭奉走投无路时,一举扭转他的败局。
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朱凌锶眼中流露出惊惧不解的神色,“他,怎么会是他?”
谢靖面有不忍,便伸出手,在皇帝胳膊上轻拍两下,“兹事体大,容臣再仔细查探一番。”
谢靖说得慎重,只因他们说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内阁首辅,刘岱。
朱凌锶这些天,一直在回想书里的情节。这样看来,徐良盛的亲信做的事儿,如今被郭奉代劳了,而指使他的人,也跟着一变。
当时书里只说,徐良盛与羽妃合不来,可在朝中有没有关系,究竟是没说,还是朱凌锶看得不仔细,就不得而知了。
徐程这拨人,都是走科举的路子上来的,身为人中龙凤,不免自视甚高,对太监内侍,多有轻慢,平时也不愿与他们为伍。
可刘岱不这么想,他自己虽然是大才子,却是心眼儿小,又最爱听好话,若是能天天奉承他开心,又将大把银钱送上,那么究竟这人是谁,什么来路,他便不计较了。
如此“广开言路”,又“不拘一格”,自然身边就聚起众多“人物”,徐程他们,和刘岱对上了,还真是不如他。
可是,朱凌锶仍旧想不通,刘岱这么做,到底图什么。
论地位,他已经做到了百官之首;论钱财,在他山东老家,有沃野千里,有多少参他豪富的折子,都被轻轻揭过。
即便是皇帝,对他也是多加容让。后明的读书人,都笃信天命正统,刘岱若想要取皇帝而代之,也不现实,除非是疯了。
作为一个人要想要的一切,名誉,地位,成就,尊重,财富,如是种种,刘岱全都唾手可得,实在犯不着和北项勾结。
若是徐良盛,还可以说是因为身体残缺引起的心理变态,刘岱姬妾成群,儿女双全,事事如意,怎么还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谢靖又轻轻拍了拍皇帝的胳膊,朱凌锶或许是气着了,眼睛里盈盈闪动。他真的没想到,自己处处小心,对刘岱礼遇有加,敬重他是能臣,不和他计较,却被这样背后捅刀子。
“那也是刘岱叫人对朕放箭,想要弄死朕对不对?”
好气呀,朱凌锶禁不住红了眼眶。
谢靖轻轻叹气,说声“皇上恕罪”,帮他擦了擦脸。
他虽说要详查,其实也是对皇帝的说辞,不能草率行事。
其实这一个多月下来,事情的脉络已经十分清楚,现在只需要确凿的证据了。
只是意图谋害皇帝这一点,谢靖不能认同。
他不觉得刘岱有意如此,而更像是北项那边的一次妄动。刘岱之前还派人调查此事,恐怕并未联想到和自己扣下的那拨箭头有关,搜查方向还在往祁王指使那边靠。
等他回过神来,就该收拾场面了。
朱凌锶有些难为情,他做皇帝这么久了,还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皇帝要不怕被骂,不怕争端,更不能怕承认错误。
但是他真的很不爽来自四面八方、莫名其妙的恶意,仅仅因为他是皇帝本身这件事,就能痛下杀手。
一想到历史上,和自己干过同样工种的同事们,都是生活在这样危机四伏、杀气腾腾的环境中,就不由得感叹:
“所谓‘寡人’,都是真的啊。”
难怪皇帝这种工种,平均寿命这么低。
不是防着被人弄死,就是要先下手为强,想着怎么弄死别人。光是琢磨这个,就大大降低了幸福感。
我怎么就穿成了皇帝呢,朱凌锶长叹一声。
“皇上,”谢靖担心地叫了一声,眼中是浓浓的关切。
嗯,其实当皇帝,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
不然就没法认识谢靖了,对吧。
或许就是因为有谢靖在,他才是现在这副模样,才会当了七八年皇帝,都没有孤家寡人的自觉。
在被人存心谋害的时候,是谢靖把他化解了阴谋;在政事上遇到困难的时候,是谢靖帮他找解决的办法;在被朝臣步步紧逼的时候,是谢靖帮他顶住了压力;在生命遇到威胁的时候,是谢靖用身体帮他挡住了凶器。
所有人都认为,只要坐上龙椅,那个人就是皇帝。只有谢靖,依然把他当做那个需要帮助和指引的孩子。
所以他仍然可以放声大笑,在谢靖面前想哭就哭,偶尔调皮任性,就为了等着看谢靖微微皱眉。
谢靖为他保留了,生而自由的一切天性。他才没有因为皇帝这个位子,而变成一具空壳。
“无妨,”朱凌锶用力摇摇头,谢靖露出欣慰的笑意。
在书里,刘岱倒台还要好几年。
他治家不严,儿子在老家犯事,出了人命,姬妾又争风吃醋,闹出丑闻,这才被御史一本参上。
但是最初参刘岱的几名言官,下场都很凄惨。首辅气焰正盛,竟然支使锦衣卫来拿人,四十仗下去,就都不会说话了。
徐程忍辱负重,跑到皇帝面前给刘岱上眼药,也没能奏效,反而被徐良盛记恨上了。
一直到北京保卫战结束,谢靖在朝中的人望达到顶峰,刘岱失了人心,又因逃跑主张遭人记恨,是以墙倒众人推,这才落下马来,辞官回乡收场。
这回应该不那么难了吧。
谢靖表情严肃,眼神坚决,“臣自当考虑后果。”
要是这次扳倒刘岱不成,往后的仕途,谢靖可就无望了。
他便再没有机会,亲手实现“九州升平”的理想。
朱凌锶点点头,知道谢靖没把筹码放在自己身上。谢靖从来没指望过,让小皇帝去正面迎战。
该说他贴心呢,还是太现实,朱凌锶有些失落。
谢卿,如果可以的话,
朕也想成为你的依靠。
第27章 帝心
内阁首辅刘岱, 看到这篇弹劾自己的奏章时, 心中泛起的不是愤怒,也不是惊慌,而是难以停止、关于往事的回忆。
天兴八年, 他高中榜眼, 进了翰林院, 做了一个小小的编修。虽然人微言轻,心里却十分高兴。非翰林不入阁, 入阁拜相的大门, 已经为他打开。
事情当然不是一帆风顺的。刘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