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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栾半真半假道:“因为你是哥儿,好生养啊。”
虞笙被这种言论恶心了一下,“我不是。”
“你是不是,晚点就知道了。”
虞笙对李栾好感全无,但为了大局还是忍着没有发作。两人来到后宫,先去了宸太妃所在的寿康宫。
宸太妃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由于保养得当看上去比姜画梅还要年轻。他们母子俩说着话,虞笙便在一旁摆弄画具。
宸太妃笑道:“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可画的。”
李栾道:“母妃,这虞小公子的画技可是连皇兄都赞叹不已的,上回七夕,皇兄还让他给众位娘娘每人画了一幅。母妃就不想见识见识?”
“众位娘娘的画我也看过,画得确实不错,唯妙唯俏,入木三分。”宸太妃道,“既然如此,就有劳虞小公子了。”
虞笙恭敬道:“娘娘言重了。”
宸太妃坐定,笔墨纸砚也都准备完成。虞笙走到作案前,看着面前空白的宣纸,忽然冒起冷汗来。他强作镇定,选了一支较好操作的狼毫,正欲下笔,他的手却仿佛失去了控制一般,不住地颤抖着。
宸太妃向他投去困惑的目光,李栾也眯起了双眸。汗水划过虞笙额头上的伤痕,滴落在桌案上。虞笙用左手握住右手,试图让自己右手的抖动停止下来,却是徒劳无功。
虞笙放下笔,抹了把汗,道:“王爷,娘娘,请给我一点时间,一点就好。”
宸太妃看向自己的儿子,“栾儿,这……”
李栾想了想,道:“此事不急,虞小公子大概是许久未拿笔,生疏了罢。母妃,就先让他缓缓罢。”
宸太妃可有可无道:“都听栾儿的。”
虞笙愣愣地看向自己的右手,只觉得这不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李栾又道:“对了母妃,听闻皇后最近凤体微恙,儿子特意让人寻来了西域的天山雪莲,据说可医百病。还请母妃将此物转献给皇后。”
宸太妃点点头,“栾儿有心了。”
李栾命人将雪莲交给宸太妃身边的宫女,“现在就去罢,别耽搁了。”
宫女欠了欠身,“是。”
“母妃,外头风大,我扶您进去罢。”李栾说话的同时,暗暗地给虞笙使了个眼色。缓过神来的虞笙心理神会,以要方便为由,趁着旁人不注意,悄悄地离开了寿康宫,一路尾随前去献礼的宫女来到了林后所在的长生殿。
接待宫女的太监有几分眼熟,正是上回虞笙热潮时背他来长生殿的人。宫女送完雪莲走后,虞笙从藏身的大树后冒了出来,“禾公公!”
那太监被吓了一跳,看到唤自己的人是虞笙后,大吃了一惊,“虞小公子?!您怎么会在后宫?又来给娘娘们画画了?”
虞笙摇摇头,“禾公公,我有要事禀告皇后!事关大皇子,还请公公替我通传一声。”
听到“大皇子”三字,太监不敢耽搁,立刻转身进了长生殿,很快就回来请虞笙进去。
走进长生殿,虞笙稍稍有了点安全感。
林后站在殿中,相比上次虞笙见到他,林后整个人轻减了许多,宽大的衣袖下露出干枯苍白的手腕,就好似秋日池中一枝残荷。
见虞笙走了进来,林后快步迎了上去,抓着虞笙的前襟,眼里带着灼人的光芒,颤声道:“虞笙,湛儿他。。。。。。”
虞笙不忍心让林后多伤心哪怕一刻,干脆道:“大皇子,他没死!皇后,他还活着!”
林后紧紧地抓住虞笙的衣衫,好似溺水之人抱着浮木一般。他闭上了眼睛,长睫不住地颤抖着。
“皇后?”虞笙唤了一声。
林后轻轻摇头,手上的力气渐渐变弱,人也跟着滑落。虞笙忙揽住他,跟着他一同跪坐在地上,“皇后!您、您可还好?太医,我去让人传太医!”
林后抓住他的手臂,“不。。。。。。我没事。”
虞笙只好守在林后身边,过了许久,林后才渐渐平静下来。“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他说,“我的儿子,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死去。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不会死。”
虞笙将李湛是如何受人背叛,如何逃出生天,又如何回到京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林后。“皇后,现下皇上正病着,萧贵妃不准他人探望,我们。。。。。。”
“虞笙,别着急。”在方才的失控后,林后又恢复成了往日冷静自持的样子,“我们去看看。”
“可是萧贵妃……”
林后语气淡淡,“我还在,她永远只是个妃。”
这句话让虞笙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林后一直表现得太不食人间烟火,以至于虞笙都忘了他身为一国之母的尊贵。
林后叫来禾公公,嘱咐了几句,然后对虞笙道:“走罢,我带你去太极宫。”
第50章
李泱在太极殿内来回踱步; 神色焦虑。萧贵妃坐在一旁,双眼微阖,一手撑着脑袋; 蹙着眉道:“泱儿; 你还是坐着罢; 你就算把鞋底给磨破了,也于事无补。”
李泱顿了顿; 径直朝萧贵妃走去; 急道:“母妃; 你还在犹豫什么啊,现在再不下手,等李湛一回来,我们可就什么机会都没了。”
萧贵妃面露犹疑之色; “可是; 那……那毕竟是皇上; 你的父皇; 母妃的夫君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李泱一屁股坐到萧贵妃身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母妃; 你忘了舅舅是怎么说的?在父皇心里; 东宫的位置一直都是要给李湛的!他这些年表面上对我们万般宠爱; 不过是为了挫皇后和李湛的锐气!那林清玦本家势微,自己又是个油盐不进的木头东西; 父皇若真的那么讨厌他; 为什么不废后改立您为后?”李泱越说越气愤; “父皇分明就是拿我们当幌子罢了!母妃,您可千万不能因为妇人之仁坏了我们的大事啊!”
萧贵妃一阵心烦意乱。不论儿子怎么说,她对皇帝的感情不是假的。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皇帝的时候,皇帝还未到二十岁,少年意气,风华正茂,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没有哪个女子见了会不动心。虽然现在的皇帝已经快四十岁了,变得喜怒不定,阴郁暴躁,可她一直没有忘记当年他的样子。要她直接了断他的性命,她多少还是会舍不得的。
见萧贵妃不应声,李泱近乎暴走:“母妃,你到底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啊!现在朝中一大半是我们的势力,归德将军又在南边平叛,还有谁能挡住咱们?!”
萧贵妃叹了口气,责怪地看向李泱,“泱儿,你还是太年轻了。归德将军虽然远在南方,可还有手握数万禁军的武国公晏奉骁啊。从去年开始,他就一直称病不出,皇上却迟迟没有收回他的兵权。你舅舅几番试探,都被他挡了回去,你能确定他到底是站在哪边的?再者,除了晏奉骁,还有长生殿那位……”
李泱冷笑一声,“林清玦自从死了儿子后,半条命都没了,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话虽如此,可他毕竟是一国之后,又是个男子,不少重臣都会给他几分面子。”说起这个,萧贵妃就觉得可恨。这么多年,她宠冠六宫,就差一个皇后的名分,可她无论怎么暗示,怎么挑拨,皇帝对林后再嫌恶如厮,却从未动过废后的念头。如果……如果她当上了皇后,李泱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她哪还需要费这么多心机。
李泱不屑道:“母妃完全多虑了,林清玦自己都还病着,我怀疑他连外头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还有一事,你不觉得可疑吗?”萧贵妃若有所思道,“那个向我们透露李湛未死一事的人,到底是谁?”
李泱道:“不论是谁,肯定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萧贵妃摇摇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什么不肯透露身份,反而要这般藏着掖着?万一……万一这是一个陷阱呢?”
李泱的脑子转得不够快,“什么陷阱?”
萧贵妃的脸色渐渐变得惊恐起来,她目光迷离,喃喃道:“逼我们对你父皇下手的陷阱。”
李泱终于反应了过来,迟疑道:“这、这不可能吧?有谁会这么做呢……”
萧贵妃攥紧帕子,沉声道:“我不知道。总之,我们现在决不能轻举妄动,你父皇那边……”
这时,殿外传来守门太监的高声通传:“皇后驾到——”
李泱和萧贵妃对视一眼,惊讶道:“林清玦?他来作甚?”
萧贵妃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的脸色越发难看,“泱儿,你先去御书房,这里有母妃应付。”
林后封后二十年,从未主动来过太极宫。在萧贵妃等人使劲浑身解数只为求皇帝多看自己一眼时,林后对自己的夫君一直都是避之不及的,好似多和他说一句话自己就会折寿半年。因此当太极宫的掌事公公见到他时,竟没有第一时间行礼,而是愣了片刻,才跪下磕头,“奴才叩见皇后。”在他身后,刷地跪倒一片太极宫的宫女太监。
林后“嗯”了一声,带着虞笙继续向里走。掌事公公忙爬了起来,跟在林后身后,“皇后,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入内……”
林后步伐顿住,“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萧贵妃的意思?”
掌事公公为难道:“是……是萧贵妃转达的皇上口谕。”
林后点点头,不温不火道:“也就是说,你们没有人亲耳听到皇上这么说?”
太监宫女们面面相觑,掌事公公也不敢再说什么,识趣地退下。他们都是奉命行事,林后也不和他们多计较,侧头对虞笙道:“走罢。”
两人走到太极宫的寝殿,恰好撞见萧贵妃迎面走来。她朝林后福身请安:“臣妾见过皇后。”
虞笙道:“虞笙见过贵妃娘娘。”
萧贵妃看了一眼林后身旁的虞笙,讶然道:“这不是虞家的小公子么?皇后怎么会和他一起,他、他可是外男啊……”
林后看向萧贵妃,目光极淡,“贵妃是在质问我?”
萧贵妃脸色一僵,勉强笑道:“臣妾哪敢呢,只是皇上一向忌讳此事,皇后身为六宫之主,是不是也该避讳避讳呢?”
“皇上都没说什么,轮得到贵妃在这里阴阳怪气?”林后平时不爱说话,过去无论萧贵妃如何挑衅,他都当作没听见。然而这并不是忍气吞声,而且懒得和女人计较罢了。细读过原着的虞笙知道,林后一旦狠起来,是完全可以和黑化后的晏未岚媲美的。这两个人几乎是《侯府哥儿》智商的巅峰,如果没有林后充当李湛的军师和主角团的光环,李湛未必会是晏未岚的对手。
萧贵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她也不再陪着笑脸,“皇后大驾光临,究竟有何贵干?”
“我来看皇上。”
萧贵妃笑了笑,“前些年,皇上不慎染上了时疫,比现下不知严重多少,皇后一次都没来探望过,如今怎么突然对皇上上心了?”
萧贵妃话实在太多,就连虞笙都看出来她有心在拖延。林后有些不耐,“闪开。”
“恕臣妾难以从命。”萧贵妃挡在林后跟前,强硬道,“皇上曾有旨……”
林后打断她:“如果皇上真的有这道旨,我会自行向他请罪,贵妃不必替我忧心。”
萧贵妃咬着嘴唇,仰头瞪着他,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林后做了近二十年的寻常男子,对女子素来保留了一份风度。可萧贵妃这样的女子,是他完全欣赏不来的,他也不欲同她客气,“来人,把萧贵妃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