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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公卿说完,风一样的离开了。
重华拿着碗,依旧沉默,只是在惟公卿说话的时候把头抬了起来。
惟公卿先去了趟官府。
他将这纸和能提供的线索都说了,他也表明事情的严重性,可县官只是把证据收下,让他回去听消息。
他本来说话就不方便,他根本没机会争取,惟公卿心里明净的,这事儿官府是不会插手了,最多敷衍两句。
他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可是三千纹银,这要他去哪儿弄。
逝修留下了一大笔银子,但花的花,用的用,现在最多还剩一千,那家伙一直也没个踪影,就算把宅子卖了也没那么多钱,再说这宅子根本不会有人接受。
惟公卿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他满腹心事,根本没注意自己的方向,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进了闹市。
走错路了。
他只能折返。
距离上次接逝修回来,他几乎没踏出过逝府,一方面是怕被江沐找到,另外就是他不想再无端遭人嘲笑排挤。
可是他越不想什么,越来什么。
“咦?那不是逝府的那个哑巴吗?”
不知是谁喊了声,很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这儿来了,大家冲着他指指点点,一句好话没有。
“你疯了啊!舌头不想要了?不知道说他哑巴会被割掉舌头啊!”有人小声制止,那声音里带着不安。
“拉倒吧,还割舌头,自身都难保了!再说他本来就是个哑巴,咋还不让人说?”这是从另外方向传来的声音,大家的目光往那边聚去,那人见大家都在看他,洋洋得意的笑了下,“不知道你们算没算时间,这一月时限已经到了,那宅子的主人,你们再见没见过啊?”
这人一说,当即就有人跟着抽气,讨论声越来越大。
“你还别说,真没见着,这都多长时间了。”
“看样子,这是凶多吉少了……”
“这不废话吗!进那宅子的,啥样人没有,你倒是说说,有几个活下来的!”
他们在说逝府的厄运,还有逝修。
惟公卿继续向前,但那些声音就在他身后,隔着相同的距离,没有减少分毫。
不是大家跟着他走,而是一路上所有人都在指着他说这事儿。
起先是七嘴八舌的议论,后来就变成了人身攻击。
这话题,还是围绕着明知道那宅子是凶宅,自己死不要紧,还要连累别人的话题,和那天货栈老板说的相差无多。
逝修‘死了’,那是报应,可现在倒好,铜锁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还没嫁人呢就被坏人掠了去,运气好的只是被祸害了,这运气不好,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他们还说,逝府到时间了,厄运开始应验了。
余下的,就全是在骂他们害人,让他们早点死。
“让他张狂,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孙子敢上宽阳城为非作歹,该,这他娘…的就是报应,那姓逝的不知道死的得多惨,恐怕连个全尸都没有了!这就是不自量力的下场!”
这一路,惟公卿都没有理会,可是听到这话,他站住了。
尽管周遭很乱,他也能清楚的分辨出这声音从何而来。
惟公卿看了过去。
只是一眼,他就将头转了过来,可是被他看着那人,愣是一句话说不出来,吓的大脑一片空白。
惟公卿看起来孱弱无比,随便是谁都能把他推倒,可是那眼神,却是让身材魁梧的他,有种膝盖发软的感觉。
……
回到逝府,惟公卿先是算了算府里的存银,就算变卖家当,连衣衫家具都卖掉也不够赎金的一半。
这一忙活就是一天,惟公卿滴水未进,梅管家看他这样也跟着担心,不管怎么说,惟公卿也是他主子,他为这个宅子改变付出很多,他现在也是在为逝府辛苦。
“主子,喝口茶歇一歇吧。”
惟公卿一见梅管家,把手里的账册一放,‘你来的正好,我有事问你。’
梅管家在他桌边站定,惟公卿呷了口茶,问道,‘前阵子,逝修在外面到底做了什么?’
梅管家一愣,他刚想说话,惟公卿手里的茶碗哐当一声就放到了桌上,里面的茶水溅的他满手都是,‘你最好和我说实话。’
逝修交代过,那件事必须要瞒着惟公卿,他要是知道了,逝修唯他是问,可见惟公卿这样,梅管家知道自己是瞒不住了,犹豫片刻,他还是实话实说了。
逝修去找了谢祖德,他拔了他的舌头,将整个宽阳震慑。
这和惟公卿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他不出府,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逝修无故消失了一整日,第二天逝府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下人有了,府里需要的东西有了,那牌子也顺利挂上了,他知道逝修肯定是使了什么手段,但是逝修不说,他就装作不知,过程不重要,他知道这事儿就行了。
只是他没想过,逝修竟然拔了人家舌头。
这原因,只是因为谢祖德喊了他一声哑巴。
逝修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他,哪怕只是一个随口的称呼。
那鲁莽的灵兽。
可是,却突然有种满足的感觉。
还从来没人对他这么好过,替他着想,为他出头。
惟公卿笑了下,这一抬头,发现重华不知何时站在他门口了,他的模样,重华全看到了。
惟公卿不知道刚才自己是否失态,他连忙请重华进屋,‘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重华没说话,倒是看了梅管家一眼,后者无辜的回视他,兄弟,你可以当我不存在的。
可是后来,梅管家还是被‘请’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他们,惟公卿示意他有什么话可以但说无妨,然后就将快翻烂的账册阖上,可这手还没等松开,他的脸就被轻轻碰了下……
重华用食指摩挲着他的脸。
惟公卿抬头。
“帮你治伤。”
第六十五章 如何是好
惟公卿这一抬头,那指头就顺着他的脸滑了下去。
他没有动,眼瞳转向重华摩挲着自己的手佛,他的头是微微倾斜的,这个姿势很像他靠着重华,配合的磨蹭着他的指……
重华的动作很慢,气氛也在缓慢的变化着……
指尖描绘着惟公卿脸颊的形状,在他的眼睛完全垂下时,那指头落在了他的下颚上,重华突然用力,惟公卿的下巴抬起,两人的视线重新对上……
重华沉默依旧,那拇指在他下巴上摩挲两下,然后他看着惟公卿的眼睛,俯下身去。
烛火随着他卷起的风微微晃动,忽明忽暗,惟公卿的睫毛也跟着这光亮抖了两下,重华像是带着某种让人窒息的压力,这一刻除了看着他什么都会遗忘。
俩人的距离缩短,惟公卿的下巴被挑的很高,就在他们的唇将要碰到的时候,惟公卿突然错开了脸,身下的太师椅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往后退了一些。
气氛,恢复到最初。
‘抱歉,我今儿很忙,恐怕没时间治疗。’
重华顿住了,他的手还举在半空,但是面前的人已经和他拉开了距离。
他一点都不觉得尴尬,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惟公卿。
“值得?”
这两个字,直接道进了惟公卿的心里,重华那双眼睛,似乎没有什么是看不透的。
惟公卿笑着执起茶壶,将自己喝了一半的茶水蓄满,然后他推着杯口,送到重华面前。
他没回答重华的问题。
重华两手撑在桌沿上,他一直没有起身,茶叶淡淡的香气随着那升起的白雾飘进口鼻,他动也不动的看着惟公卿。
“不想说话了?”
‘想。’惟公卿想也不想的回答,他条件反射的看了过去,迎上重华的视线,他笑着又把目光移开了,‘你的治疗,只有这种方式么?’
惟公卿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嗯。”
‘这样啊……’笑容不减,惟公卿看向别处。
他说过,只要能有重新开口的机会,他不惜任何代价,他想说话,他想康复。
可能是今儿听了逝修做的事情,让他震撼到了,他现在,突然不想治疗了。
他不想看那家伙失望的样子。
这是惟公卿第一次替别人考虑,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重华问他值得吗,他不清楚,反正在铜锁的事情解决前,他暂时先不考虑治疗的问题。
或者他可以等逝修回来再商量。
重华看了他一眼,连招呼都没打,直接走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惟公卿才看了过去,屋里只剩那杯没被碰过的茶,茶杯里有水纹荡漾,怕是重华刚才关门时引起的振动。
重华似乎生气了。
惟公卿的预感是准确的。
第二天早饭的时候,梅管家说客房里没有人,被褥也没动过的迹象,重华昨夜好像没在府里过夜。
惟公卿只是点点头,示意他清楚了,自此就没再提过重华,吃过早饭他又跑了趟官府,他没有银子,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官府上,可他今儿连门都没进去,衙役告诉他回去等消息,官府正在着手处理这事儿。
吃了个闭门羹,虽然他早就了解世态炎凉的感觉,可是看到官府紧闭的大门,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铜锁的命捏在官府里中,他们只要认真对待,就能保住一条生命,这世间,也会减少很多无辜的亡魂。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这种事情都是无可避免的。
官府他还是会来,只是他很清楚,希望不大。
他也知道,官府不肯帮忙,就算凑齐银子情况也不容乐观,他不知道对方打着的是什么主意,要是单纯惦记逝府的钱财还好说,要是他们打着另外的主意,恐怕他和铜锁可能都回不来了。
他不应该去,可是他又必须得去。
不管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刀山火海他也得闯。
很简单,铜锁不能死,她死了,所有人都会认为是诅咒应验,这宽阳城他待不下去了,就算绑匪没把他惟公卿怎样,这宽阳城的百姓也不会饶过他。
这些百姓是蓄势待发,随时都能把他绑了弄死。
逝修的压力变成了反效果,大家对他们的态度转为仇视,但惟公卿不怪他,逝修做的已经够好了。
从官府离开,他又去了几家平日和他们府上有生意往来的商铺,他希望能和他们筹些银子,可那些掌柜大多避而不见,惟公卿接连碰了几个软钉子。
白白折腾了一天,毫无进展。
晚上重华还是没有出现。
还剩最后一天。
惟公卿让梅管家找出府中所有值钱的物件,他又到外面跑了一天,结果和昨日相同,一无所获,反倒是听到了更多的奚落和辱骂。
那些商户还算客气,大部分百姓都是指着鼻子在骂他了,连一点余地都没了。
因为这个意外,逝修做的一切全白费了,他行踪不明,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报复应验了,他们对逝府,对惟公卿也不再客气。
惟公卿平静的听着,争辩反抗也没意义,结果明天之后就知道了。
天擦黑,晚饭的时间到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食物,街道上的人少了很多,只有孩童留恋玩耍还不肯回家。
惟公卿站在街边,看着那向个男孩儿用弹弓打着鸟窝,雌鸟鸣叫着在周围徘徊,幼鸟吓的吱吱乱叫,可那些孩子玩的却很快乐,他们在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