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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衍半蹲了下去,同詹旭然直视:“那舅舅就不该违背我的命令,对今歌动手!”
“今歌?”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的猜想果然成了真。
皇家究竟是做了什么孽,无论是先帝还是陛下,都逃不了慕今歌三个字。
他哑声的笑了出来,尽显悲哀。
“今日之事,我提醒过你千次万次,你却总以为我是詹遥,对我的话置之不理。”苏衍面露失望,“我不再是当年的幼童了,今歌对我究竟怎样,我能分得清。”
詹旭然久久未能说话,一直紧盯着苏衍看。
苏衍皱眉:“舅舅这么看着我作甚?”
詹旭然大笑了起来:“陛下长大了,懂得隐忍和算计了。”
詹旭然心满意足,朝苏衍一拜:“臣,死而无憾。”
一时之间,詹旭然的脑子里浮现过许多画面。
詹家虽有爵位在身,可自小家中便贫苦。
他和姐姐相依为命,自己只得发奋读书,想着至少能为姐姐挣得荣华富贵。
可在他十岁那年,姐姐就入了宫,成了宫里的愉妃。
陛下需要一个能安心宠着的人,詹家只有一个空名,手上无权无势,是最好的选择。
苏衍出生在三月,正是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日子。
他第一次见苏衍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团子。
风一吹,梨花就落了满头,姐姐怀里的苏衍还在酣睡,小脸都变得通红。
他始终忘不掉那个画面,后来苏衍继位,姐姐却惨死。
他心里仍旧不忘那个念头,想成为姐姐的依靠。
然而姐姐已经死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振兴詹家,成为苏衍的依靠。
十年来,他却走得越来越偏,而如今到死,才记起这些。
詹旭然闭上了眼:“陛下赐死臣,也算让臣走得体面一些。”
那日的太平侯,不也一样死了吗?
詹旭然想,这就是他的命。
“李德忠,上毒酒。”
“诺。”
李德忠打开了牢门,端着四角托盘走了进去。
月光从高窗外透了进来,映得里面的酒水十分清亮,恍然间,还能看到酒杯里面的月。
詹旭然端起了酒杯:“臣虽死,却还是放心不下陛下。慕今歌此人,定得小心。那日国宴上,他不一定说的是真话。”
苏衍低垂着眸,长睫微微发颤:“他活不久了。”
詹旭然睁大了眼,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快死了?
没想到啊,他是真的算漏了这一条!
以前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慕今歌明明是想要皇位的!
然而他却愿意放权,愿意维护苏衍,怎么看怎么奇怪!
原来是这样!
詹旭然哑然失笑,想起殷牧悠骂他蠢,他果然是蠢!
詹旭然仰头将酒水灌入,那些冰冷的液体,将会一点点抽走他的性命。
詹旭然的目光放得极远,十年啊,他和慕今歌斗了整整十年了。
他在家苦读的时候,慕今歌就已经成名。而他也总是被人和慕今歌作比,久而久之,詹旭然心头就生出了怨恨。
他第一次见他,是在皇家举办的诗会之中。
詹旭然早早做了准备,却被对方抢尽了风头,一首海棠诗响彻皇都。
他站在春日之中,脸上的笑容清澈温暖,犹如拂晓熹微的阳光。
那一瞬间,他忽然就明白了,自己的确比不过他。
甘拜下风。
然而接下来的事,却让詹旭然惊讶,乃至生出厌恶。
不该的。
慕今歌可是自己仰望的人,何以如此肮脏,竟然和先帝搞在了一起?
不该的!!
詹旭然站在原地许久,忽然间想起——
原来他无法认同的,是那个曾对他甘拜下风的自己。
而今时今日,他才总算接受了外面流传已久的说法。
慕今歌初心未改,为陛下殚精竭虑,仍是当初翩翩的少年郎。
詹旭然沉睡了过去,恍惚间,仿佛听到苏衍朝李德忠说:“詹大人已经伏诛,你可曾看仔细?”
“老奴愿以性命发誓,老奴看仔细了。”
“嗯,拟旨。”
“诺。”
詹旭然感觉自己被人给抬了出去,里面换成了一个和他十分相似的男子。
他这才恍然大悟,陛下是要他假死。
“从今日起,大周再无詹旭然。”
詹旭然眼睛酸涩,眼泪就快要流下。
苏衍狠狠一拂袖,走出了天牢:“送他回詹家老宅的曲阳。”
李德忠自当得令,吩咐那几人,仔细护送回去。
詹旭然嗓音沙哑到说不出话来,拜别了苏衍。
等那些人走后,天牢又归之了平静。
苏衍走出了这个地方,外面的月光清透,将四周都照亮。
他呼出一口浊气,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知不觉间,苏衍已经来到了太傅府。
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这种时候,他总是能想到他。
远远望去,太傅府似乎传来奇怪的声响。
苏衍诧异的抬起头,清凌脸色泛白的骑马走了出来,在看到苏衍的时候,还不由微怔:“陛下!?”
“出什么事了?”
清凌声音发抖,朝苏衍说道:“太傅不见了!”
“什么!?”
第24章
高门大院; 铜锈将上面的门环侵染。青苔蔓延至最深入的角落。
慕老爷子站在书房,久久不肯吃饭。
他想起了当初在元宵佳节的国宴上,今歌对自己的话。
看来,那孩子是真心想护住陛下了。
他竟然不惜利用当年那件事; 利用慕家上下对他的愧疚; 也要让慕家尽心尽力的护住陛下。
门外忽而传来一个声音; 透着十足的恭敬:“祖父,您已经两天未沾一粒米了,究竟有什么事情让您如此烦心?可否告知孙儿替您分担?”
慕老爷子仍旧沉浸在悔恨和自责当中:“……老夫不想吃。”
听到这话; 外面的人似乎着急了:“祖父是想饿死自己吗?!”
慕老爷子紧抿着唇,还是走到门口:“舒风; 许多事情你不知道; 我也不便告诉你。只是你记得一点; 慕家得以喘息的这十年,是今歌换来的。”
“又是兄长?”慕舒风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承认自己能力比不过慕今歌,但自从他当上家主之后,为慕家殚精竭虑,从不敢懈怠半分!
祖父只怀着伤感,却从不肯看他的努力。
慕舒风冷哼一声:“告诉祖父一件事; 三日前曲阳反了。苏桓抓走了慕今歌,如今只怕人都已经抵达了曲阳。”
慕老爷子愣在原地; 直接打开了门:“什么?”
慕舒风站在门口,心里十分不平:“祖父肯出来见我了?”
唯有这种时候,祖父才肯出来。
慕老爷子着急万分:“这可不成; 快去禀明陛下啊!”
“陛下那晚就知晓了,还打算只身去曲阳,幸亏被太傅府里的清凌打晕了。如今全部的朝臣都在劝解陛下,让他三思而后行。”
“那陛下怎么说?”
“陛下自然不答应。”慕舒风语气一顿,“只是,聂添回来了。”
“聂添……”
“是啊,这位可是目前唯一能劝得住陛下的人。”
慕老爷子咳嗽了起来,想要冲出去:“快让开些,老夫要进宫!”
“祖父这又是做什么?自己的身子都未顾好!”
慕老爷子看着他,慕舒风的眼底充满了不甘和扭曲。这是他这么些年第一次这样仔细的打量舒风,慕老爷子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舒风幼时憨厚可爱,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舒风,你告诉祖父,你是不是恨今歌?”
慕舒风心头一紧:“祖父怎么忽然间这么问?”
慕老爷子身体微颤,直直的望向了慕舒风:“因为所有人都有权利去恨他,只有慕家不可以!”
慕舒风气不打一处来,总算说出了真心话:“从小到大,你们都这样偏帮慕今歌。”
慕老爷子紧紧拽着他的手,浑浊的眼底迸发着浓烈的情绪:“你可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哼,不就是他慕今歌把控朝政,慕家得靠他……”
“不!”慕老爷子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当年你尚且年幼,我特意吩咐了慕家其他人不准告诉你。慕家当初闯下弥天大祸,倘若不是今歌,慕家早完了。”
“……什么?”慕舒风怔在原地。
“是老夫,是老夫一手将他送到了先帝那里,让他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慕老爷子痛哭了起来,“他曾在紫寰宫的密室被关了半年,被先帝……”
慕舒风的脑子嗡了一声,只剩下一片空白。
这一瞬间,他大脑完全无法思考,只是呆愣的望向了慕老爷子。
呼吸都在那一瞬间停止,直到肺部开始剧烈的疼痛,他才重新记起呼吸。
慕舒风嘴唇泛白,急迫的朝慕老爷子望去。
“祖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慕老爷子悔恨万分:“老夫也希望这十年来的事都是一场梦,可老夫说的话都是事实。”
慕舒风倒退了一步,脸色苍白至极。
慕老爷子伸出手去想喊住他,可慕舒风摸爬滚打的离开了这个地方,视这个地方为洪水猛兽。
慕老爷子望向远方,慕舒风已经不知跑到了哪里。
慕老爷子悔恨极了,他这些年费尽心力保护的,早已经从根上腐烂。
他还沉溺在悔恨与痛苦之中,而忽略了舒风。
令慕家衰败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他!!
—
外面下起了雨,淋湿在三月未开的杏花上。
原本该回暖的天气,慕舒风却感受到了尤其的寒冷,风吹在他的身上,完全不含半点暖意。
他在院子里犹如孤魂一般走着,像是失了魂魄。
长久以来,慕舒风都活在别人对慕今歌的赞叹之中。
他闭上眼,都能听到那些人对兄长的期盼和赞扬。
“你兄长惊才绝艳,是国之栋梁。”
“慕今歌日后当为士族之统率。”
“今歌今日受了陛下夸赞,给我们慕家长了脸,舒风,你也要加油,像你兄长那样!”
年幼的慕舒风一听别人夸赞他兄长,便会笑得尤其灿烂,他的兄长陪伴他的时间虽然不多,可慕舒风也极喜欢他。
他有个这样的兄长,人人都艳羡他。
然而后来却渐渐的变了,在兄长十六岁后,受了先帝所托,成为当今陛下的太傅,便和慕家断绝了往来。
慕舒风起初不明白为什么,可接下来的事情,让他不知所措。
人人都说,慕今歌为了权势,成了先帝的禁/脔。
否则任他再惊才绝艳,十六岁的少年,怎会成了当今陛下的太傅?
慕舒风不信,同说这话的同窗干了一架,骨头都给断了。
谁知,事情愈演愈烈,几乎人人都在私下讨论。
他从不信到相信,从艳羡到厌恶。
慕今歌已经没有继承慕家的资格了,当初加诸在慕今歌身上的东西,全都要他来承受。
慕舒风觉得喘不过气。
那么多的学业,君子六艺,人情世故,让他不胜厌烦。
这就是兄长所在的世界?
那些东西快要把他压垮的时候,慕舒风终于拿到了慕家家主之位。然而他每次看到慕今歌,总会生出那些痛苦和不甘来。
慕舒风原以为是自己嫉妒,今日想来,却终于明白了。
原来那并不是嫉妒,而是叹惋。
为什么我惊才绝艳的兄长,到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