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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有了尧寒和容缇,每日都要准备新鲜的肉食,再这么下去,他怕是要被吃穷了。
尧寒见他不理自己,还以为殷牧悠在想那条死鱼。
他恼怒的用头拱了他一下,殷牧悠这才回过神来,笑着看向尧寒:“怎么了?”
尧寒心里一阵别扭,压低了身体,从地上一个跃身便跳到了殷牧悠的腿上,极度不爽。
殷牧悠想起之前听到鲛人无意识提起的那句话,一本正经的忽悠:“这段时间,我总是在做梦……”
哼,做梦跟他有什么关系?
“那次从陆文龙手里救下你,也是因为梦到了你。”殷牧悠笑着问,“其他人没梦到,偏偏就梦到你了,说不定是我们上辈子有缘。”
他说得半真半假,只是这个上辈子指的就是苏衍和孟雨泽了。
尧寒显然是误会了,神态怔怔的。
上辈子……有缘?
他心里越发的朝那个方向去想,如果他真的认错了人,陆文龙……一想起他,尧寒心里便止不住的生出了怒意。
他眯起了眼,金色的眼瞳里藏着黑暗和怨毒,像一汪看不到底的深潭。
夜色渐渐深了,外面大雨骤然落下,雷声轰鸣。
殷牧悠手里悬着一支笔,迟迟未能落下,墨汁滴在了纸上,就这么晕染成一片。
门忽然被人敲响,徐常林穿着一身护甲,身上多处都染了鲜血:“郎主,幸不辱命。”
殷牧悠将笔放下,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不亏他等了这么久,总算是有好消息了。
“快进来。”
徐常林面露喜色的说:“查到一百石粮食,都储放在一个山洞里呢,我们秘密杀了看守的山匪,便抄了一条小道,把粮食运了出来!”
一百石粮食……
殷牧悠也料到不会太多,但这种大荒之年中,一百石粮食当真是可贵,好歹能解了燃眉之急。
“做得好!等齐岚离开,咱们便开仓放粮!”
徐常林郑重的点了点头:“属下已将那批粮存放至别处,定不会让齐岚寻到!”
总算解决了此事,殷牧悠心里也松了口气。
“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些,莫让齐岚的人察觉到。”
“诺!”
徐常林很快便离开了,了了一桩心事的殷牧悠眼睛都快睁不开。
他将尧寒放在了地上,想解开衣衫就寝。
尧寒便恼怒的跳到了床上去,睁着一双金色的眼瞳瞪着他。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难道真的是那条死鱼的原因?
尧寒嘴里泛起了津液,想着等到自己恢复灵力,就把他一口吞到肚子里去。早点吃掉,免得他夺走这个人的目光。
殷牧悠自然不懂他想表达什么,闷笑了一声:“你想跟我一起睡?”
尧寒瞪圆了眼,瞬间从床上跳了下去。
谁想跟他一起睡?
啧。
尧寒刚走了一半,殷牧悠便喊了句:“想不想吸点儿?”
尧寒的步子顿时僵住,理智控制着身体朝前走,不要回头。
可没坚持到半秒,就摇着尾巴凑了上去:“喵~”
—
一夜无梦,殷牧悠起了个大早。
他打着油纸伞,穿过了木质镂空雕花长廊,很快便到达了齐岚所在的屋子。
谁知道齐岚比他起得还要早,已经穿上了盔甲,随时准备出发了。
顾遥在一旁吐槽:“你们温家也太穷了?昨天睡觉的时候还漏雨呢!”
殷牧悠嘴里泛起苦涩:“给二位安排的院子,已经是温家最好的院子了。”
“那你住的地方呢?”
“比这里还破烂。”
顾遥:“……”
他看不惯殷牧悠,原本想找找茬的,却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他直接噎住。
齐岚望向外面的雨:“这雨怕是要下上足足三日。”
“齐将军怎么得知?”
“推演算术,齐家的看门绝技,这你都不知道?”顾遥嗤了一声,好心给这土包子解释,“王都每一个家族都有自己的传承,不过唯有灵缘的人才能习得。”
殷牧悠恍然大悟:“还是顾公子见多识广啊!”
顾遥方才郁结的心情顿时消失,像是被捋顺了毛一样,得意洋洋起来。
嘿嘿,他就是受不得别人表扬,一表扬就会心软。
殷牧悠望向了齐岚:“这三日都在下雨,山路必定湿滑不好行军,将军要如何攻打山匪?”
齐岚的脸色沉了下来,这几日行军太急,也没时间推演时气。昨天就不该受了殷牧悠的邀请,而到达了温家。
“看来,只能等到这雨停了再说。”
殷牧悠很是同意:“也只好如此了。”
雨下得这么大,所有部曲的训练都停止了。院子外,却有一人不顾下雨,拿起身上的木剑奋力朝前劈砍。
殷牧悠朝那边望去,这才发现是褚。
雨水把他身上都淋湿,顺着发丝不断流入胸膛和腹肌。他又换回了以前那身遮不住大腿的衣衫,脸上的表情凛然犹如出鞘的利刃。
“那是何人?这么大的雨,他不要命了吗?”
殷牧悠脸色都变了,站在窗前朝外大喊:“褚,快些过来!”
听到殷牧悠的声音,褚手里的动作一顿,连忙走到了门口,朝殷牧悠跪了下去:“郎主。”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还在练剑?还有我让花霓给你的那身衣裳呢?”
褚低眉顺眼的跪在地上,雨珠扔从头顶往下掉,滴落在古铜色的肌肤上,看着比平日多了分色/气,他如此乖顺,让殷牧悠瞬间就理解了温琅为什么会看上他。
压这样的人,大约很爽。
殷牧悠可没这个想法,他穷死了,就够勉勉强强养个尧寒。
此时顾遥和齐岚也走到了门口,见此情景,顾遥忍不住说:“大个头,没听见你家郎主问你话吗!”
褚紧抿着唇:“回郎主,奴在练剑。”
“我看到你在练剑了,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下着大雨还练剑?”
褚脸上浮现些许微红,瓮声瓮气的说:“郎主上次表扬了褚。”
殷牧悠:“……”
顾遥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温亭侯,你的护卫未免也太逗了,他是想更刻苦一些让你再表扬他呢!”
殷牧悠心里并不好受,没想到那日的一句话,竟会让褚不顾大雨练剑。
“你大可以在檐下练……也好避一避雨。”
“奴是粗人,府中又来了那么多贵客,奴不配。”
殷牧悠喉头哽咽了一下,泛起酸楚:“你配。”
他望向齐岚:“想必齐将军不会介意?”
齐岚静静看着这一幕,淡然的说:“齐某平生最敬佩练武刻苦之人。”
褚微怔,下意识的接了话:“师父说了,每日劈砍百下,长年累月下来,也能习得上好剑术。”
齐岚嗯了一声:“我亦听真武宗的师兄说过此言,世有剑修,能凭手中一柄长剑纵横山河,他们起初也是每次劈砍千下,几十年下来,也能从中悟出一丝剑意。”
摸了,齐岚又紧抿着唇说:“你,很好。”
顾遥很是震惊,将军从来都不喜提起灵缘之事,旁人说了他只会感到厌烦。
今日是怎么了?
这一个二个的,都让将军这么上心?
褚将齐岚的话牢牢的记在心里,正当此时,他却看到了一方素色的帕子。
“擦擦。”
褚下意识的抬头,便看到了一双干净的眼眸,一张苍白却带温柔的脸。
纷飞而进的雨丝,轻易的落在心上,泛起圈圈涟漪。
“……奴不敢。”
“让你接着你便接着。”殷牧悠的语气重了几分。
褚这才红着脸郑重的接过了帕子。
殷牧悠又问:“站起来说话,你身上的衣衫呢?怎么又穿回了这件?”
褚站起了身,讪讪的开口:“下这么大的雨,奴又一直练剑,怕损坏了新衣。”
殷牧悠头疼极了,轻言细语的同他说,他反倒觉得惶恐。
非要以命令的口吻,褚才会照办。
“那你现在去换回来,若明日生了风寒,你的训练不是耽搁下来了吗?”
褚连忙点头,木讷沉默。
殷牧悠一挑眉:“还不快去!”
“……诺。”褚心中沉闷,小跑着离开了这里。
顾遥看完了戏,忍不住调侃起来:“亭侯身边的护卫可真有意思,还非得让亭侯这么说话,才回去换呢。”
他听闻此言,心中更是沉了几分,觉得自己总不能理解亭侯的深意。
他……着实太不知察言观色了。
哪知听了顾遥的话,殷牧悠却淡淡笑着:“以前无人对他好,所以寻常人只对他好一分,他便惴惴不安。慢慢来,总有一日他总会习惯的。”
褚恍惚间朝身后望去,雨丝朦胧了一切,那轻柔的笑容,眉眼也起了浅浅的弧度,轻轻撞开了他的心弦。
他说,总有一日他会习惯。
这大约是褚所听过的,最温暖的话。
他的身影终于没入到隐处,齐岚久久不言。
顾遥忍不住问:“将军,怎么了?可是那人有问题?”
齐岚的表情难得出现一丝裂纹。
“褚?”
他有个弟弟,早年在战乱之中失散,姓名里便也是单字褚。
殷牧悠朝他瞥了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褚在他身边的日子快要不多了,相信齐岚很快就会发现。
朱檐的雨点点滴落到了地上,形成一个个的水洼。池塘里的莲花也骤然开放,雨落入花瓣,汇聚到了莲心,又顺着滴落至池塘。
由于想了解灵缘和武脉的事,殷牧悠又在此处叨扰了许久。
温庄与世隔绝,进来的路又极险恶,许多消息是闭塞的。据顾遥和齐岚说,大禹国一千多年了,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靠着这些家族。
每一人生下来,都会去测试武脉资质,当顾遥问起殷牧悠的时候,殷牧悠这才咳嗽了两声:“你瞧我这身子,从小就体弱多病,怎么会有什么武脉?”
顾遥颇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也是,武脉越好,身体便越不容易受到病气侵染。我看你那护卫敢在雨中练武,看着武脉倒是极好的。”
殷牧悠苦涩的笑道:“温家与世隔绝这么多年,我这亭侯的位子,都是多亏了先祖温良玉。”
大禹国国土极大,姓温的亭侯简直成串。顾遥一听温良玉是他的祖先,瞬间就一口老血。
要知道,在齐岚没爆出灵脉之前,大禹国就出了温良玉一人啊!
眼前这病秧子竟然是温良玉的后人?
顾遥之前完全没看出来,还看不起他好多次,还真看不出来!
他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是海水不可斗量。”
听到这个名字,齐岚的眼神也晦暗了起来,真武宗的师兄多次说了御灵术,他尚未踏入那个世界,虽然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但天榜第一的温良玉以御灵术的大名响彻玄阳大陆的事还是被师兄多次提起。
自那天之后,他就打听了许久,却半点线索都没有。
原来这边是温良玉的后人?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越发的想要知晓,那只妖兽为何对一个普通人这样顺从。
闲聊许久,等殷牧悠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雷声越来越大,一道闪电骤然朝前面的大树披了下去,最后只留下一团焦黑。
殷牧悠的绕过了那个位置,脚步越来越快的朝竹林深处走去。
他出来得太久,担心着尧寒,毕竟他今天一整天都是一个人在屋子里。
殷牧悠的脸上不由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