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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见佟凛气度斐然,便抱了一丝希望对他问道:“阁下侍奉于哪位大人府上?”
佟凛勾唇笑道:“在下并非贵客幕僚,只是一名普通术士。寄住在家中的孩子名为边戍,与令郎乃是同窗。”
县令一听这名字,立刻垮下脸来。宇虎时常在家中抱怨边戍,言辞中也提及过他住在一个疑似骗子的阴阳师家中,所以县令心中的希望顿时破灭,继而着人将佟凛赶走。
佟凛对县令的态度不以为意,对这群人当中鹤立鸡群的旗渊道:“在下可助大人一臂之力。”
旗渊挥动衣袖,如同驱赶蚊蝇,冷冷说道:“不必了,此处之险,非尔等民间术士可控,还是快些离开,免得性命不保吧。”
面对上前驱逐的官差,佟凛但笑不语,抬手在空中虚划灵符,瞬间便驱散了令众人苦无对策的浊雾。
县令及身后一干人等面露惊讶之色,心道此人可能并非无能之辈,赶忙改变态度上前恳请道:“还望尊驾出手相助,救出犬子,本官自当重谢。”
“大人言重了。”佟凛客套几句,见旗渊已面无表情的往狱潭而去,便跟了上去。
县令也连忙带人跟在后面。
旗渊和佟凛并肩而行,一路无话,待到山坡之下,旗渊才突然道:“你并不住在镇上,是怎么知道这里发生妖怪作乱之事的?”
佟凛道:“大人忘了,在下是一名阴阳师,夜观天象便知吉凶征兆,与鬼神游魂交流,更可获悉千里之外发生的事。”
旗渊对佟凛并无反感,反而为他的容貌气质所惊艳。只是因为长久以来对阴阳师的偏见,令他无法立刻对佟凛产生信任,是以态度冰冷。
佟凛也无心与他交流,满心都在惦记边戍的安危。
阴阳师虽能观星测象,但从佟凛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除了第一天见过晴天,之后便再没看到过不被乌云遮盖的天空,更别说星月了。
他只是在家中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恶寒,不知为什么竟然能够感应到边戍的情绪波动。
探知到边戍有危险后,佟凛没有片刻耽误,立即动身前往镇子,并在农庄那边听说了事情的经过。
酒吞童子的妖力非同小可,呼吸可化作瘴气,周身有红光护体,力可拔山,万夫莫敌。
即便是法力如佟凛这般强大的阴阳师,也需借助厉害的鬼神级式神才能将其制服。
然而佟凛无法驭使式神,更不能依靠纸片人来战斗,偏巧遇到了被浊雾所困的旗渊,心道这可真是天意。
他虽然不了解旗渊的本事,但凭借阴阳之道观面测相,便知此人武运昌隆、福星高照,虽命中有些劫数,但可遇贵人化解,并且至少能活到九十九岁,儿孙满堂。
这样的武士正可充当式神,佟凛自然要与他一起对付酒吞童子。
二人接近木屋,旗渊取下背后长弓,命佟凛躲到一旁,免得他法力低微,被妖物所伤。
佟凛走到山坡边缘向下看去,那狱潭之中果然有一漩涡,水流湍急,情状险恶。
正在观望间,耳中听得一声巨响,脚下也随之摇晃起来。
就见那凶神恶煞的男子从木屋中冲出,抡起硕大的酒葫芦当作武器,将旗渊射来的箭矢一一挡落。
旗渊并未慌张,平稳拉弓,三箭齐发,将酒吞童子引到开阔地带。他丢开弓箭,长刀出鞘,只听一声虎啸,与酒吞童子短兵相接。
刀光刺眼,红光夺目,杀气弥漫山间。二者速度和力量相当,化作两团光影,激荡出一*气浪在草丛上方震荡开来。
观战的县令等人无不钦佩,他们数十人都无法抗衡的妖怪,旗渊却能与之打成平手,不落下风,不愧是本国第一猛将。
酒吞童子没想到竟有凡人能与他制衡,凭对方无懈可击的刀法和身经百战的经验,这场战斗不知要持续到何时。
他向后跃去,仰头大笑,从酒葫芦里连喝几口烈酒,周身气势陡然大增,脚下的草叶纷纷向后倒去。只见他本就高大的身体再度长大,足有三米多高,口中露出獠牙,头顶生出血色双角。
妖怪原形毕露,妖气冲天,吓的县令等人魂飞魄散。
佟凛及时提醒道:“趁那妖怪被旗大人缠住,快去将木屋里的人救出来。”
县令这才反应过来,立即带着派不上用场的官差们赶去救人。
妖怪一声狂喝,将酒葫芦猛的向地面砸去,只听轰然巨响,地面巨震,裂开一条缝隙,朝旗渊急速窜去。
旗渊几个纵跃起落躲开,刚站稳脚步,那沉重巨大的酒葫芦便朝他掷去。
适才他与酒吞童子还势均力敌,但现在形势直转几下,面对妖力非凡的对手,他只能躲闪招架,无法欺身而上,手中野太刀铮鸣不已,仿佛不堪妖气侵袭。
眼见旗渊被连连逼退,佟凛知他已不敌妖怪,立刻发动咒阵。
随着他的发丝衣摆无风自动,自酒吞童子脚下生出一片黑暗,从那黑暗当中伸出数只黑手,顺着酒吞童子双腿攀沿而上,将其牢牢制住,黑气瞬间吞没了他身上的红光,令他失了保护。
酒吞童子庞大的身躯竟无法动弹,被束缚的怒火令他发出了撼天动地的怒吼,整个山林都颤抖不已。
旗渊眸光一凛,当机立断冲了上去,挥刀斩断了酒吞童子的头颅。
此时县令等人已将困在地牢中的少年和姑娘们救出,正巧目睹了这一幕,均发出了惊呼声。
边戍激动不已,还以为是上天听到了他内心的祈求祷告,将佟凛送到了他眼前,令他再次于绝境中重生。他立刻抛却了在其他人面前的自持和成熟,冲他向往的怀抱冲了过去。
佟凛却没有停止施法,并提醒旗渊道:“大人小心,妖物未死。”
就见那滚落在地染满血浆的头颅竟然飞至空中,神情狰狞的朝旗渊袭去。
旗渊心中暗惊,手中太刀凌空虚劈,挥出一道银芒劲气。
然那脱离了身体的鬼首速度如风驰电掣,轻易闪过刀风,在空中划出阴渺难测的轨迹朝旗渊疾掠而去。
旗渊无暇闪避,只能举刀去挡,但见鬼首露出锋锐獠牙,口中吐火,心道不仅这太刀要保不住,恐怕连性命也堪忧。
众人无不为旗渊捏了一把冷汗,又想若是旗渊为鬼首所害,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们。
此际却听身后一声龙吟,随着佟凛的衣袖翻飞,自狱潭中央的旋涡里升起一条水龙,呼啸生风冲破天际,以锐不可当之势电速刺向酒吞童子的头颅,张开龙口将其衔住,在空中盘旋飞舞后,一头扎入漩涡之中,眨眼间便化作水花将其吞没。
众人一脸骇然,无不被此情此景所震撼。惊愣之际,唯见佟凛气定神闲收回施咒的双手,薄唇上染了淡淡的指尖血,平添了几分妖异之美。
这看似弱不禁风的男子,就这样除掉了令最强武士都落败的强大妖怪,令在场得救之人无不咋舌侧目,几乎要拜倒在他的飘然飞动的衣摆之下。
此时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哪怕过分无理,县令也会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只要他儿子脱离危险,要他的老命他也肯给。
然而佟凛连看都没看围观群众,好像只是来接孩子放学一样,眼神温软柔和的看向边戍,挑起嘴角道:“回家吧,今天晚上吃腊肉饭。”
☆、第74章 庄生晓梦07
迎着佟凛柔溺的眼神,边戍飞快冲了过去,一头撞进佟凛怀中,将他抱了个结实。
边戍把脸埋在佟凛的腹部,贪婪而眷恋的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感到内心一片安宁。
佟凛摸了摸边戍的脑袋,庆幸这一年来孩子总算长高了一点,否则这一头撞的再往下一点,他就连器大活好这唯一的长处都要废了。
另一边县令也正搂着他的心肝宝贝喜极而泣,拉着宇虎前后检查了个仔细,确认没有伤着之后,这才想起救命恩人。
县令拉着宇虎走到佟凛面前感恩戴德、千恩万谢,见佟凛竟不索取分毫报偿,更是将他视作淡泊名利的高人,当即摁着宇虎下跪,让他给恩人磕头。
宇虎虽然有几分少年的矫情,但也对佟凛充满敬慕,将对边戍的怨恨放下,对佟凛恭敬的磕了三个头。待叩首结束,却发现佟凛已经牵着边戍走远。
县令望着佟凛瘦削的背影,不禁热泪盈眶,搜肠刮肚将毕生所学之赞美之词统统加诸在佟凛身上。
一路上边戍都紧紧的抓着佟凛的手,仿佛又再次回到二人在雨中相遇的一刻。
毕竟是个孩子,遇到这种事肯定受了不少惊吓。佟凛没有安抚孩子的经验,便时不时与他说上几句话,分散他的注意力。
但边戍的神情中却没有流露出恐慌,只是每隔一会儿便盯着佟凛瞧个不停,好像怎么都看不够是的。
佟凛调侃道:“你怎么总是怕我突然消失一样,是不是今天被吓到了,要不要我抱你?”
边戍虽然贪恋佟凛的怀抱,但自认为已经不是个需要人抱的孩童,理所当然的拒绝了。他摇头道:“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在心中不断念着你的名字,你便会出现在眼前。”
他仰起脸露出别人未曾见过的笑容,看向佟凛的眼神中充满了信任和依赖。
关于这件事,佟凛来时的路上已经想过了。考虑到种种可能之后,他认为也许就像边戍能够看到游魂一样,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的血液。
这个壳子里流淌着的,究竟是怎样神奇的宝血,边戍仅仅是咬破了他的手,混着雨水浅浅喝了几口,便获得了通晓阴阳之眼,并且能够与他心意相通。若是能够将这血液的神奇力量发挥出来,佟凛简直难以想象会是怎样的威力。
二人回到家中,纸片人纷纷蹦跳到门口举起手臂迎接。边戍洗澡更衣,吃过香喷喷的腊肉饭,便坐在院中的樱花树下听佟凛抚琴。
边戍一手撑着脸,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佟凛抚弄琴弦的手指,仿佛那是动人音律中幻化而成的精灵,让他有些心痒的想去捉过来握在手中。
佟凛见他那迷蒙的眼神,伸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有点担心道:“你今日怎么恍恍惚惚,若是真的受到惊吓,可不要瞒我。”
边戍摇摇头,倾身趴在佟凛膝上,他发觉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佟凛,哪怕只一会儿看不到心中都不踏实。
佟凛摸了摸边戍的头发,想了想道:“你若是不怕,就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说与我听。”
他担心边戍是在逞强,把什么话都憋在心里,这样会留下阴影,便想要引导他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边戍依言从他们篝火夜话讲起,只是省略了他暗算宇虎将其推入猪圈的事。
佟凛听后不禁感到一丝不安,听边戍所言,酒吞童子之事一开始只是宇虎虚构的,不知为何却谎话成真。
若是酒吞童子早就为非作歹,镇上不可能没有消息传出来。这妖怪凭空冒出,还跟宇虎的描述一模一样,事情恐怕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边戍虽然心智早熟,勇气非常,但毕竟年岁尚浅,体力不支,早已感到疲惫。佟凛见他昏昏欲睡,眼皮沉重,便将他抱回了房中。
二人躺在床上,一如往常,边戍紧紧搂着佟凛睡去,只觉得此刻便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除掉大妖怪酒吞童子的事很快便在镇上传开,进而传遍了整个豆岐县。人人都知道他们县出了一位法力超绝的世外高人,将他的本事传的神乎其神,更有说书人将此事编成故事,在茶寮和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