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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眸间,眼前突然出现白色衣角,贺骁骋下意识抬头,恰好对上顾南的脸。
不是从前温润良善的模样,他就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看着他,美丽的眼眸中仿佛凝了冰雪,寒冷刺骨。
“我这个人,自私,小心眼,护短,记仇,睚眦必报。”顾南俯下身,用那双浸满冰雪的眸子对上贺骁骋的眼睛:“你看看,你打我一巴掌,我都要还你十巴掌,更何况……”
他缓缓伸手,扼住贺骁骋的喉咙:“更何况,你曾经让我最在乎的人,疼到连哭都哭不出来。”
语气平淡,扼住对方喉咙的手也没有用力,可有那么一瞬间,贺骁骋以为自己真的会在这里死去。
瞳孔一缩,贺骁骋垂眸看着顾南的手腕,脑海一片空白。
“你说,我会怎么样?”顾南淡淡看着他。
你会让我死。
莫名的,贺骁骋心中出现这么一句话,五个字,声声不歇。
可那只白皙的手,到最后都没加大力度。顾南看着他,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笑容:“下次,可千万别在香炉里放些不好的东西了,后果你知道,太蠢。”
说罢,他收回手站起来,贺骁骋下意识抬头看他,站在昏暗中的青年眉眼微垂,眼眸凝了光芒,明明是清淡的颜色,却在眸光微转的一刻暗的深沉。
这样的人。
能为一个人眉眼清润微笑。
亦能为一个人面无表情沉默。
多美好。
屋内昏暗寂静。
最终打破寂静的是老管事的声音,这次被唤过去的,是顾南。
老管事话说完后便去了外面等候,顾南转眸看着窗外,没有动弹。
贺骁骋静静看着他,恍然间,那抹白色身影转过身去,衣衫随风微动,三月梨花一般,轻轻淡淡,无声处洒落一地风雅。
美好的不像话。
他怔怔看着,看着那抹白色走到门边,手腕稍稍抬起,木门被拉开,暖暖的光透进来映在他的身上,风姿自是不必说。
“你……”贺骁骋忍不住开了口。
刚说一个字,便看到站在朱红木门边上的青年缓缓回头,用那双映着暖光琉璃一般的眸子看着他,淡淡出了声。
“贺骁骋,来日方长。”
日光随着木门的关闭彻底敛去。
贺骁骋怔怔看着眼前昏暗的屋子,嘴唇蠕动几下,突然觉着喉咙干涩。
书房。
暖烟清茶。
顾南进去的时候,贺老爷子正坐在桌后煮茶,表情沉静。顾南和上门后上前俯身拱手:“老侯爷。”
“不必客气,坐吧。”
顾南依言坐下,便看到眼前放着一杯茶水,他抬眸看向老爷子,后者面无波澜与他对视,视线交接几秒,顾南笑了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雨后毛尖,味道自然不差。
只是火候重了几分。
顾南微笑着放下茶杯,在贺老爷子目光下重新燃了茶炉,行云流水一番,水烟袅袅升起。贺老爷子静静看着他在水烟中越发温润的脸,沉默着,最终在茶香四溢的同时听到后者清淡的话语。
“侯爷,尝尝吧。”
确实清冽。
老侯爷放下茶杯沉默不语。
顾南再次为他斟满,笑容温润清朗:“煮茶需沉心明晓,其他事……也是如此。”
贺老爷子表情依旧没有变化,手指却开始有节奏敲打起桌面。
“骁戈性情耿直,许多事做不出来,今日一事,可是你做的。”
虽是疑问,语气却是肯定的。
顾南原本就没想瞒他,也知道瞒不住,否则也不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于是笑一笑:“是我。”
桌面敲打声停滞片刻,贺老爷子皱起眉头,看着顾南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
顾南面容不改对上他的目光,嘴角弧度丝毫不减。
老爷子戎马半生,身上的气势自是常人所不能及,可身子单薄的青年坐在对面与他对视,气势居然相差无几。
桌上的茶水逐渐凉了。
贺老爷子看着他,半晌将眸中审视收回去,开口没有斥责顾南行径:“是侯府愧对他。”
愧对两个字,太轻了。
顾南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微雨冰冷的夜里,向来坚韧的男人抱着自己,无声用冰冷沾湿了他的肩膀。
二十多年,二十多年。
到现在,这个金戈铁马数年浑身伤痕都没说过疼的男人,疼到连哭都哭不出来。
顾南无意识攒紧手,看向老爷子的眼神淡了几分:“贺骁戈受侯府生养之恩,到如今无论如何说也算还清,现在,是时候让侯府还其他了。”
说到生养之恩,语气略微嘲讽,贺老爷子眼神微动,却还是沉声说:“侯府之事,你没资格插手。”
“怎么没有?”顾南扬眉勾唇:“就凭贺骁戈现在是我的,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
贺老爷子敛眉。
顾南淡淡看着他:“许多话,今日贺骁戈应当与您说了,我也没必要再说一次。”
“他少时受您几年教导,承您这份情,可这份情谊与这些年所受一切比起来,太浅了。”
老侯爷不语。
“顾南道:“贺骁戈尊敬您,有一些话他想说但是说不出口,那我便做次恶人,今日将一切全都说了罢。”
话音落下,顾南仰起头,唇角方才的笑意已然消失不见,淡色眸光和着面无波澜的脸,落在贺老爷子严重,坚毅得惊人。
“平南侯府与贺骁骋,只能留一个,是谁最后存留,那就要看谁手段更高,运气更好。”
“这一点没有任何余地,唯一能退一步的,只有一点。”
贺老爷子收回手指握紧茶杯,静静看着顾南。
“只要您还在一天,我便不会对平南侯府做些手段。”
“至于其他,没得商量。”
至于其他,没得商量。
八个字太过决绝,贺老爷子凝神抬头,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面前这个眉眼清润气质温和的青年说出来的。
说完话语的青年却突然将周身的气势收了回去,重新又是温润的模样,唇角再次扬起柔和的弧度,顾南举起茶杯轻抿一口,轻声开了口:“这茶水,温热时候清冽醇厚,等到凉了,便只剩下苦涩味道。”
“老爷子,人心也是如此。”
说罢,顾南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起身再次拱手后道别走了出去。
贺老爷子没拦他,垂眸看着眼前淡绿色茶水,许久,伸手端起来送到嘴边。
很苦,很涩。
方才青年低沉的话语言犹在耳,贺老爷子颓然捂住眼睛,许久,轻轻摇了摇头。
到底是晚了。
原本以为自己被叫去,贺骁戈定是回了院子,谁知顾南回去后,发现男人依旧没回来。
随便去厨房做了些东西饱腹,顾南草草吃了些,顺手拿了本医书坐到桌后,边看边等。
灯半昏时。
月半明时。
外面灯火近阑珊,箜篌已歇,转眸能看到月下柳梢影,大红灯笼隐在夜色之中,欢喜也不过一点红色。
顾南逐渐觉着眼睛干涩。放下书伸手揉捏太阳穴,桌上烛火轻轻晃动,烛泪蔓延而下,凝结成一片淡淡朱色。
他站起来熄了烛火,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合衣躺了下去。
虽是炎热时节,可深夜也觉着风寒。
感觉着身上一阵凉意,顾南睁开眼睛,看到贺骁戈站在床边俯身,双手捏着被角正要为顾南盖好不知什么时候被踢到一边的被子。
顾南揉揉眼睛:“你回来了。”
困倦中声音免不了几分沙哑,在这样的夜里无端觉着缱绻。贺骁戈嗯了一声,伸手将他的里衣拉好:“夜里风寒,可别着凉了。”
语气很轻柔。
顾南抬眸看他,从后者布满血丝的眼睛中清晰看到了他的心情。
他不知道男人与老爷子说了些什么,但能够感受到他的难过。
在心里叹口气,顾南伸手抱住贺骁戈:“无论如何,你还有我。”
这大概是最好的安慰。
贺骁戈稍稍起身与顾南额头相贴,视线相对,顾南看到男人眸子中自己的倒影,映在乌黑墨色之中,有种难言的感觉。
深情而唯一。
顾南凝视他许久,就着现在的姿势稍稍抬起头,发丝略过贺骁戈下巴,微痒。
贺骁戈沉沉看他。
顾南勾唇微笑,目光潋滟。
而回应他这般目光的,最终是落于唇上的,轻柔细碎的吻。
温柔缱绻。
☆、114。9。18
平南侯生辰后不久,贺老爷子动身回了乡野。
他走的那日天气晴好,城门锁淡绿,惠风略夕阳。
老爷子模样比起初见时憔悴了不少,站在赤色中抬眸,夕阳映入他的眼眸,眼眸稍稍一转,尽是些晦暗不明的颜色。
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顾南看着马车渐渐淡出视线,想想老爷子转身时最后一眼中蕴藏着的情绪,轻轻叹了口气。
自古美人叹迟暮,不许英雄见白头。
这句话,真真的没错。
生辰已歇,贺老爷子也离去,可平南侯府的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京城是非之地,下作事情最是容易成为别人谈资,平南侯府嫡庶子之间的事情在京城权贵中早不是秘密,只是一直都在暗地摆着,如今突然被人拿到台面上来,许多事情便再也没有被隐瞒的余地。
有心人自然暗自揣摩其中深意,渐渐的,便被引到了宁夫人身死一事上。
而就在这流言纷飞的时候,贺骁戈与顾南回了京郊别院,走的时候还抱着宁夫人的牌位。
这态度甚是明了,京城一片哗然,宫城里都遣了人到平南侯府,平南侯气急,在外人面前粉饰太平说都是流言,回头沉下脸却也没有办法,贺骁戈战功赫赫无须依附旁人,而侯府确实于他有愧。
对贺骁戈没办法,气便撒到了秦氏和贺骁戈身上,再也看不出从前的慈父良夫模样。
这些顾南早已预料到,知道消息也只是微笑。
这怎么能够呢?一切才刚刚开始。
这次贺骁戈的态度太决绝,平南侯府遣人来了几次,皆被拒之门外。
这些动作逃不过京城人的眼睛,众人纷纷猜测贺骁戈之后的动向,京郊别院一时间成为视线聚焦之地。
外面众说纷纷,里面的人却十分安逸,清茶淡酒,小菜三碟,端的是闲散风流。
“这些日子外面可是热闹,我在外面时远远看到过平南侯几次,那脸色可真不算好看。”顾南弯着眼睛笑,给贺骁戈夹一筷子牛肉。
至于贺骁骋,自平南侯生辰那日后就没再见过。
闻言,贺骁戈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伸手将顾南爱喝的汤推到他面前后轻声开口:“陆戎昨日寄了书信,说一切已准备好。”
“可惜现在还不能动手。”顾南撇嘴,想了想突然沉默下来,半晌,低声道:“不过,也不会太晚了。”
语气像是叹惋又像是遗憾。
为的是贺老爷子。
贺老爷子面上虽奕奕,可身子骨却已呈枯败之势。
顾南上次与他书房一叙便已看出了七七八八,少年征伐四处奔波,浴血几十年后,虽是荣耀归来,但身子骨到底是被伤了。
贺骁戈明白顾南话语中的意思,面上虽没有变化,可眼眸深处还是沉了几分。
对于平南侯府中唯一给予过他善意的老人,即便经过这么些年苛待,那份情谊贺骁戈依旧忘不了。
“还有多久?”贺骁戈问,声音有些颤抖。
顾南声音顿了顿,半晌垂下眼眸,淡淡开了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