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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后，傍晚，顾南放下手中的东西，眨眨酸涩的颜色站起来，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贺骁戈不在。
陆戎弯着眼睛看他：“顾先生……好了么？”
顾南微笑点头，无视掉后者灼灼目光，打了水沐浴换上净衣，陆戎十分知趣指指后面：“将军在主营等你，顾先生。”
白虎营，主营帐。
顾南掀开帐帘进去时，贺骁戈正在看兵书。轮廓静默的男人垂眸看手中古卷，时不时批注几笔，敛目也难掩气势。听到顾南进来，垂眸的男人放笔抬头，墨色眼眸深处的凌厉之色在看到顾南容颜的一瞬间变缓，和着俊美容颜，温柔的不像话。
他放下兵书看顾南，顾南微笑着走到他身边，垂眸：“兵书诡道篇，不太像你。”
贺骁戈没说话，只是用柔和目光看着他，这样的模样实在是犯规，顾南挑眉对上他的目光：“不问我这些天在做什么？”
说罢，不等贺骁戈回答，兀自笑起来：“你问我也不告诉你。”
顾小大夫向来清润，偶尔的坏心思也掩在温厚之下，如此明显的狡诈模样甚是难得。贺骁戈看着他唇角略带狡黠的笑容，眸色更加柔软。
这样显而易见的纵容杀伤力简直破天际，顾南脸皮再厚也觉得难以招架，垂眸避开他的视线，胡乱找了个借口道别后转头往外走，走到门口突然想起自己今天的日常任务还没完成，于是回身上前微笑，一字一句将撩汉技能发出，撩完就溜。
背后逐渐变深的视线他看不到。
哈士奇蹲坐在门口眯着眼甩尾巴，神情惬意。
九月十八，贺骁戈生辰。
白日里营内并无异常，贺骁戈照旧沉默，顾南照旧温润，陆戎照旧八卦，白虎营众人照旧围观。
看着是平稳安宁，只是一入夜便原形毕露，后营篝火升起，酒水备足，顾南同贺骁戈被拥到篝火前，陆戎站在前方开始打拍子，众人跟着他一起微笑拍手，唱起战歌。
离家许久将生命最好年华赋予沙场的人总是比别人单纯些，欢喜战歌难过战歌，如今在欢喜时节，他们用心中最神圣的歌曲给予贺骁戈祝福，感谢他同他们同生共死十几年，策马共荣耀。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贺骁戈一愣，向来沉默的脸上难得出现几分无措，又很快消失，面上同从前无异，只是眸中的欢喜和柔和，如何都掩不下去。
顾南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的脸，微笑着以声和战歌，一曲结束，陆戎笑眯眯绕到后面拿过一个巨大画轴，而后唤了右副将，一人执着一边，将画卷缓缓展开。
上面夕阳昏黄，大漠辽阔，金纹旗帜猎猎。
贺骁戈身着金甲策马而来，眸色沉稳，身后身着白虎营盔甲的将士策马跟随，于血色残阳中仰首，气势凌然。
少年横刀沙场，意气风流，灼灼铁不销。
而顾南，便在在画卷之前，伸手从怀中拿了一块玄色虎纹玉佩出来递至贺骁戈眼前：“第一次试着雕刻，还不算熟练，莫要嫌弃。”
还带着少年体温的玉佩落入男人手中，贺骁戈垂眸轻抚上方的虎纹，眼眸中尽是难言的热度。
他沉默许久，竭力将眸中情绪掩饰，再抬头，便看到一身白衣眉眼清润的小大夫笑眯眯端起酒碗，声音清朗：“举酒三碗，一碗愿你平安喜乐，四时安康，二碗愿你浊世清濯，永享安平，三碗愿你横刀立马，不坠青云。”
“贺骁戈，生辰快乐。”
声音清润，语气坚定。
美好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贺骁戈定定看着顾南，一动不动。顾南看着他笑起来，眉眼弯弯：“你看，你不是一个人。”
后者仍旧定定看着。
顾南嘴角的弧度更甚，与他对视一会儿，摸着下巴轻笑：“莫不是太感动？若是太感动便以身相许吧，将军。”
贺骁戈依旧沉默。
看着这样的贺骁戈，顾南欺负老实人的劣根性再次出现，想了想，促狭一笑，上前靠近贺骁戈，开口。
“贺骁戈，你喜不喜欢我？”
“我觉得我挺喜欢你的。”
“不如我们在一起吧。”
日常撩汉完毕，顾南眉眼弯弯看着贺骁戈，心情大好。
他原本以为这样的问题得到了一定又是后者同往常一样的沉默，却不曾想，贺骁戈这次沉默一会儿后，神情认真开了口：“好。”
顾南以为他自己听错了。
方才认真开口的人却用庄重的姿态握住了顾南的手，目光沉稳。
“我是贺骁戈，字庚长，年二十，家住京城于京郊有别院，身上有一等功勋七个，二等功勋十九，陛下御赐威远将军爵位，掌管白虎营，有俸禄，愿意倾尽全力给予你最好的日子。”
字里行间，都是共度余生的勇气。
顾南愣愣看着他，后者视线依旧坚定：“跟我在一起吧。”
撩汉不成反被撩。
可心里的温情一点也没少。
只是有点懵。
贺骁戈将话说完，没再给顾南继续发呆的机会，握着他的手再次开口：“我带你去个地方。”
顾南茫然看他一眼，下意识点了点头。
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许久，旁边有人小心翼翼拉了拉陆戎的袖子，语气带着几许不确定：“将军和顾先生，这是丢下我们私奔了么？”
话糙理不糙。
陆戎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篝火暖暖，夜风轻轻。
哈士奇趴在桌边伸爪子偷酒，耳朵抖一抖。
要不要去找宿主呢？
算了，还是识趣点不要去做灯泡了。
嗯，酒真好喝。
☆、第9章 。8
贺骁戈带顾南去的地方，是大漠的最北边。
那里曾经有一座城，几百年过去，城池已被覆于黄沙，只有一座云纹高台还屹立在大漠风沙之中。
沧桑而庄重。
贺骁戈在高台下站立，转眸看顾南，声音柔和：“我带你上去。”
顾南嗯了一声，随即腰间一紧，眼前一晃，再抬头，人已经站在了高台之上。
后面的人用身子护着他，道：“别怕。”
顾南转头对他笑笑：“我不怕。”
贺骁戈眉眼温柔将视线投向远方：“我第一次入关时十二岁，那晚，我在这里待了整整一夜。”
说完，他伸手拂去顾南脸颊乱发，目光沉沉，顾南看他一眼，而后顺着他的视线远眺。
苍茫大漠，万里无垠。
夜风徐徐吹拂，月光映沙如白雪，远处灯火几点，星辰隐光。
顾南闭上眼睛，感受夜风细细吹拂脸颊，神情惬意。
“是不是很美？”身后靠着的胸膛微微震动，带着暖暖的温度。
顾南低声嗯一声，回头对上他的眼睛，笑起来：“很美，很自由。”
话音落下，后者眼眸突然亮了一下，几点亮光落入顾南眼睛，他愣怔一下，突然明白了贺骁戈为什么带他来这里。
他曾经对萧从瑜说，只想要自由。
当时话语只是推诿之词，却有这么一个人为他一句话，带他来感受最真实的自由。
一时间内心深处五味杂陈。
顾南眼神略带复杂看向贺骁戈，贺骁戈表情未变，神情认真开口：“我没有办法给你完全自由……我只能带你来看大漠明月，我……”
千言万语到最后只变成一句用最庄重语气说出的话语——“我是认真的。”
向来沉默内敛，连看着顾南穿着里衣站在他面前都会脸红的男人，眉眼低垂，神情认真。
他的手还放在顾南肩膀上，掌心的潮意随着炙热温度传到顾南皮肤，将他内心的紧张毫无保留展现在顾南面前。
顾南沉默着看他，感受到男人心脏跳的越来越快，半晌轻声笑起来：“那么这个时候，你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
贺骁戈一愣，片刻回过神来，用微颤的双手握住顾南的手，抬头对上顾南眼睛，神情庄重中带着些许忐忑：“同我在一起吧。”
这个男人实在太过内敛，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依旧只会说这么一句话。
话虽简单，可那眼眸中的认真与坚定，已经将他心中最想表达的情意毫无保留展现在顾南面前。
我想成为你的依靠。
给你一个家。
顾南看着贺骁戈带着紧张和忐忑的表情，嘴角抿了抿。
看到他的表情，向来沉稳的男人脸上难得出现慌乱神色，握着顾南的手力度加大几分，结结巴巴开了口：“我会对你很好，我，这，我……”
顾南眉毛微挑：“你想好了？我自私又小心眼，你要是同我在一起，可就没有什么三妻四妾的机会了。”
点头。
“我还很霸道，以后什么事都得听我的，嗯……你的自由也没了。”
再点头。
“还有，我也很坏脾气，说不定一不开心就会对你非打即骂，你也愿意？”
认真点头。
“那你先松开我的手，很疼。”
闻言，贺骁戈表情一变，乌黑眼眸深处伤心和失望一闪而过，到最后竟隐隐变成祈求，虽说是这样，他还是沉默着松开了手，之后低头看到顾南红肿的手，又小心翼翼握住轻轻揉了揉。
等到那双白皙的手上红肿散去，他才垂首站好，身子僵硬成一条线。
顾南默默在贺骁戈身上加上忠犬属性，注视着他。
长久是沉默让贺骁戈很不安，眼眸中的坚定执着却从始至终都没变过，看着男人严肃的面容，顾南终于笑起来，伸手放到贺骁戈眼前：“千万别忘记了你今天说过的话。”
看着眼前莹润的手，贺骁戈愣了愣，反应过来眼眸中满是惊喜，波澜不惊的脸上也被柔和浸满，他伸出手，用最庄重的姿态将顾南的手温柔握住，声音在大漠清风中低沉坚定。
“不会忘记。”
“你是我的。”
这大概是内敛的男人第一次如此直接表达自己对一个人的占有和珍视。
顾南笑起来，许久，轻轻嗯了一声。
背后大漠如雪，清风自由。
出于对自家将军各方面能力的信任，陆戎原本以为贺骁戈和顾南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于是在他看到大将军和小大夫牵着手进入后营时，忍不住在贺骁戈下方扫了几眼。
除他以外的白虎营将士都是正经人，见到突然回来的贺骁戈和顾南时愣怔几秒，很快便从他们牵着的手上知晓他们如今的关系，笑眯眯欢呼着鼓掌送祝福。
贺骁戈站在那边，眉眼柔和。
陆戎在旁边看着他唇角温暖的弧度，也忍不住笑起来。他从贺骁戈还不是将军时便跟随他，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温暖的笑意。
欢喜就好。
这么想着，陆戎垂眸勾唇，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走上前去：“之前看了顾先生的礼物便匆匆离去，都没来得及看看我们的……嗯，看看这个喜欢么？”
匕首通体漆黑，神秘而庄重。
贺骁戈看清楚匕首，眼眸中闪过诧异。陆戎原先也是官家子弟，家道中落后被贺骁戈救下，当时他一身狼狈，唯一拥有的便是这把匕首。
陆戎有多么珍惜这把匕首贺骁戈自然清楚，只是想不到，如今陆戎却把他最珍惜的东西送给了自己。
感受到贺骁戈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陆戎抬起头对他笑笑，无声开口——恭贺寻得良人。
贺骁戈深深看他一眼，最终以双手庄重将匕首接了过来。见他接过，陆戎满意笑笑，退到一边。
有了他开头，白虎营众人一一上去，在送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