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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宗献虽离萧家日久,但难保他的立场如何。更何况此地之事是那位多年的谋划,自不能让所谓的道门弟子前来打扰。
于是他脸上升起怒意。
“萧子尧,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本官?”
纵使县长官职不显,但拜入隐仙宗门下的萧子尧却只能算是一介布衣。各地官员礼遇仙长,只因其皆慕仙名而怯。但这大祤律法,却从未有明文规定,道门子弟可凌驾于官员之上。
萧子尧不理解林和突然翻脸的行为,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林和一甩袖袍。
“本官治下河清海晏、民舒物畅,何来邪咒这等诡物?萧子尧,不要以为你拜入了仙门就可以随意插手地方官治!”
林和假意自己的怒气因旧怨而生,他知道,自以为体贴他人的萧子尧一定会“理解”并且试图解释。可是他忘了,在此地的,并非只有萧子尧一人。而这些人中,并不如他想的那样,全为平民之身。
“如此,可有资格过问乌苏之事?”
一块麟符落在林和的手中,其上书“武安”二字,正是郡王令符。叶微衍虽自幼被封郡王,却从未以武安郡王的身份自居过。不过商时序却知晓,出门在外,有些时候隐仙宗弟子的身份未必比得上这一块死物的作用,是以在离开宗门前,便将这块麟符带在了身上。
林和的眼神变得凌厉,他略一示意,数十名游缴便围了上来,后来出现的几位,步履轻盈,绝非普通乡民出身。
“冒充皇族可是死罪!”
“林和,你想做什么?”
萧子尧诧异于叶微衍的表露身份,却没有想到面对郡王令符,林和竟然还敢动兵。
“宗献兄,你莫非要和这逆贼同罪?”
林和微挑了嘴角,心底却知晓哪怕自己身边有那位派来的武林高手,面对隐仙宗的嫡传弟子也并无胜算。他只需要等到那些人得到消息,就可以了。
林和眸光微暗,他其实并不如何喜欢那些人,只是上了这条船,就万万不能自己凿穿了船底跳下去的。
更何况……
一根若有似无的暗红血线从他的左手掌心蔓延到胸口,他,没有选择了啊……
“竟然是血蚕丝,啧啧,之前那个叫王诚的小子能够活着回去真是幸运啊。”
面对这般剑拔弩张的场面,商时序一行人并未有任何惊慌。温愈言突然上前一步,拉起林和的左手,然后又像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嫌弃地甩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更新的速度越来越慢了,今天,哦不现在应该说是昨天了,明明十点不到就开始码字了的说QUQ
#八一八那个明明写的是架空却跑去知网下论文看各种考据看的很开心的作者#
#修真文中乱入的夺嫡戏码#
#说好的尽快完结这一卷呢#
第53章 何以孤凤鸣(三八)
“本尊避世多年,不想还有听闻过血蚕丝之名的旧人……”
阴暗沙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若有似无的黑色雾气升起,血色的丝线在黑雾的包裹下散发出莹莹的光泽。
站在一侧的楚沁儿下意识地往楚泽的方向靠了靠,申洋眉心皱起,墨绿的藤条在他的脚边探出一片娇嫩却充满危险气息的叶梢。
江明兰、江明竹侧身将一直以来沉默寡言地跟着他们的阴年护在中间,阴年似乎没有察觉到环境的变化,只是低着头,注视着自己一直抱在怀中的罗盘。
萧子尧和张微衡也忍不住紧绷了起来,邪恶的气息太过浓重,他们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变动了站位,将任何可能偷袭到叶微衍的死角挡住。
温愈言并未理会那故作阴沉的声音,对他来说,这些人都不过是曾经被他踩在脚下的蝼蚁罢了。即使因为功法的缘故如今他的实力仅仅恢复了巅峰时期的十之七八,但他轮回多次,几番在实力未全之时暴露身份却始终未有人能够撼动他邪道第一人的地位,又岂会没有底牌?
此次他以“温愈言”之名从头再来,虽然任由封景将邪修握在手中,然而说到底,他只是不想管并非不能管而已。
封景有他的秘密,温愈言自然也有。
至少,至今为止,从未有谁知晓过,在邪道称雄数千年的九曲邪君究竟从何而来?他究竟是人,是妖还是别的什么未可知的存在?
踏过时光的长河,一次又一次地经历幼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温愈言其实体会过许多不一样的人生。甚至于有一次他虽然随着年岁渐长而恢复了往昔的修为,却半点也未曾踏入修者的世界,只是守着那一个小小的村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度过了对于普通人来说算是龟鹤之年的一生。
对他来说,邪道第一人也好,九曲邪君也好,这些称号虚名其实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换一个身份,就是又一段人生。在最初选择这条道路的时候他曾经犹豫过自己未来会不会后悔,然而数千年下来,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物是人非。
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等到了一个让他愿意为他停留此世的人……
左手扣住了裴愈书的右腕,温愈言不动声色地微笑。裴游肯答应让裴愈书跟着他,就是因为他立下了天地誓言会赌上性命护他安康。
不过,目光扫过申洋、叶微衍、常仪、雪忘、风止和玄藏,这支队伍,可是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还要藏龙卧虎啊……
商时序的指尖浮现一点微光,沁蓝如洗,在暗沉下来的天色中让人直觉耳目一新。
趴在他肩头的玄藏感受到天地法则的细微变化,不由得人性化地对某一个方向露出了怜惜的眼神。
即使还隔着一个大境界,但是他的“主人”可是如同法则化身般的存在啊……
他们最初遇上的那几名游缴面对这样的变化显得有些慌乱,而后来出现的几人则是将林和护在中央,一步一步地退离商时序一行人的身边。
即使他们不曾见过商时序等人出手,但是跟在“仙师”身边那么久,他们自然知道自己的武功和那些仙法比起来,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细碎的雨丝突然从空中飘了下来,就好像天空的暗沉并非因为某人的邪气而只是天气的变化一样。
愈发浓郁的黑雾遇水而化,原本依托黑雾漂浮在半空中的血线晃悠悠地坠落了下来,光泽也黯淡了几分。
这一式甘霖术,当真称得上是道法自然。
雪忘禅师无声地赞叹,虽然杨枝甘露因佛门而扬名,但追溯到初始,却是道家术法。只是道门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能将这一式使得这般自然漂亮的弟子了……
他较商时序年长许多,自不会让他一人应敌。
低颂一声佛号,双掌合十,佛光自他身上浮现,失去了黑雾掩护的血线如冰雪般消融。
佛光淬金,僧袍洁白,纵使三千青丝未断,却依旧神圣得让人忍不住顿首。
风止望着这样的小和尚,沐浴在柔和的佛光下,心满意足。
或许是没有想到煞雾与血蚕丝会被人这般轻易地破去,那个不知道隐在何处的存在沉默了一会儿,“桀桀”地笑了起来。
诡异的铃声直接传至神魂,一顶轿子一晃一晃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抬轿的四人全身上下都被包裹在黑袍里,佝偻的脊背,瘦弱的身躯,握着横杆的手布满了褶皱与硬茧。
轿子的四角上各绑着一个铃铛,暗沉的褐色,随着轿夫一步一步地前进发出诡谲的声响。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坐在轿子上的那人。不,真的很难确定,那个存在,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那“人”不过婴儿大小,被包裹在襁褓里,只有一双干瘪的小手露在外面。鲜红的丝线在之间浮现又消失,五官扭曲的脸有大半藏在阴影之中,只露出狰狞的嘴巴。
“桀桀桀桀,本尊许久没有见到这样好的材料了。”
如同蛇类一样的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嘴唇,血蚕邪君打量着几人的眼神如同看待死物。
“大人,这些人……”
林和略微躬身,微垂下的眼眸掩过了其中的厌恶。
血蚕邪君摆了摆那双畸形的手,沙哑残破的嗓音如同锯子划过断木。
“他们,本尊就收下了。”
不知何时,如同轿夫一样打扮的人群包围住了商时序一行人,血蚕邪君的手中出现了一个比挂在轿子四角的铃铛更为精致的铃铛,以某种特殊的频率摇了摇。
于是那些人便蹒跚着朝商时序等人走来,伸出的手是腐烂的,露出的眼睛是空洞的……
“真是讨厌!”
赤足站在地上的风止抽了抽鼻子,跺了跺脚,清脆的铃声打破了那人营造的诡异,黑袍人似乎被不同往常的铃声所干扰,举止有一刻的混乱。
雪忘揽住她的腰,将她搂近怀里。
“这些东西,阿姊不用看。”
他轻声地说着,另一只手借先时甘霖术之势,纳周身水汽为己用,掌如水流幻化不定,却是举重若轻地击碎了那五个铃铛。
血蚕邪君手指间的血丝浮动,挡下了这一掌的余威。他含怒抬头,露出了一双凸出的大眼。
“佛问伽蓝——毁我摄魂铃!你是什么人?!”
万佛朝宗乃佛门不传之秘,他没有想到,一个贪恋美色的野狐禅竟然能够使出这招。
雪忘禅师并不理会他的问话,只是双掌合十,低诵六字大明咒。
因为铃铛被毁而顿在原地的黑袍人似乎感受到了六字大明咒中诸佛无尽的加持与慈悲,其中一个人猛地抬起了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残破的声带却只能让他从喉咙间发出一点“呼呼”的声音。
雪忘禅师露出了一丝悲悯,这些人其实都是活人,却被炼成了活尸,如今,纵使还保留了那么一星半点的神智,却也已经与死人没有什么差别了。
萧子尧自幼博览群书,拜入隐仙宗后也不曾将这一习惯放下。在这三年间,纵览过隐仙宗藏书阁中大部分书籍的他自是不可能认不出这活尸邪术。然而正因为此,他才感到震惊。
“……林和,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
即使放弃了为官为民的这条路,可是,那么多年来接受的教导和树立的人生观却不会改变。他不愿意相信,原本颇为欣赏的同窗竟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之前是没有提示,如今见到了这些活尸,他们哪里还不知道王诚身上那道邪咒,正是炼制活尸初期准备时所设。若不是,若不是……
“他们,都是乌苏的百姓,是不是?!”
萧子尧的声音堪称凌冽,林和对上他那双染上了怒火的眼睛,无声地移开了视线。
他救他们,却也是在杀他们……
雪忘禅师看着脱离摄魂铃控制后迅速死去的黑袍人,闭上双眼,复又念起了往生咒。
“小和尚。”
一双柔软的手覆上了他的眼睑,风止贴近他的身躯,两人身上如出一辙的清雅檀香交织在一起,掩盖了腐肉的气味。
“小和尚,你不高兴了,我去杀掉他好不好?”
她的语调是温柔的,甚至不像往日一样总是带了些许调笑,风止说这句话时,就好像是一位母亲在哄一个不愿乖乖睡觉的孩子。
可是……
雪忘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又或许还有三分喜悦?
他念完了一卷往生咒,然后才拉下风止覆在他眼睛上的手,宠溺又纵容地道一声,
“阿姊。”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更新,大家还爱阿(zuo)时(zhe)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