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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百名士兵整齐列队围在了他的身边,几名士官神情肃穆诚恳地等待听从他的指令。宜青的视线从众人身上一扫而过,简单做了一次估算。
仗着维科郡的城墙高耸坚实,布置在城门附近防守的人数其实并不多。城墙上下巡视的士兵加起来也不过千人之数,他身边这几队士兵约有二三百人,都是皇家守卫团的精锐,应当足以与对方斡旋、抗衡。
“结成防御阵型,跟我撤退!”宜青当机立断。
那几名忠心耿耿的士官没有对此发表任何异议,迅速调整队列,将宜青拱卫在最为安全的位置,朝着与城门相反的方向退离。
宜青的精神没有立刻松懈下来。他知道自己和加百列因为错估了二师团这一个变数,现在已经落入了下风,大队的人马并不在他身边,有很大的可能也不在加百列身边,要是不能及时与他们汇合,他随时可能悄无声息地死在维科郡中的任何一个角落。
他要与驻守在总督府附近的大队人马会和,才能确保自己的安全。他还很担心还待在总督府中沉心研究的西里尔,如果那边也发生了变故,西里尔行动不便,很容易就被殃及。还有离开城墙后行踪不明的加百列,他很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遭了毒手……
沉重的思绪将宜青的背脊压得微弯,他跨上马背时,似乎感到战马也被他压得微微向下一沉。
很快,宜青就明白了这不是他的错觉。
凭借他一人的力量,如何能压得动连重甲骑兵都能驼负的战马?能让马蹄也随之往下一沉的,只能是比他强大得多的巨力。
城门开了。
合十多人之力才能缓缓吊起的城门,这时已经裂开了一道缝隙。城门离开地面时发生的强烈摩擦,震得大地都震颤不已。
犹如一场突发的、无从抵抗的地动,从地面传递到所有人的心头,宜青觉得自己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维科郡首府的城门,在上一个帝历面对上万敌军压境时没有开过,在近来抵抗几千只穷凶极恶的魔物压迫时没有开过。它从来只面对帝国的士兵、维科郡平民的守护者而开,这次却是例外。
冷风从城门外的荒地上传来,夹杂着魔物血液的腥臭和炮火的陈味,冲得宜青鼻头一酸。
他不知道自己心中该是什么感受,和他一同怔愣了数秒的还有同行的几百名士兵。
“殿、殿下!”离他最近、也是那群皇家守卫团士兵中等级最高的一名士官像是惶惶然被家人抛弃的孤儿,神情无措地看向他,“城门……”
他的疑惑,他的不解,他的彷徨,宜青全都感同身受。
他们自远而来,不管上层军官心中有多少考量,在这群听命行事的帝国士兵看来,为的就是击退围攻维科郡的魔物。他们用来击退魔物的武器是西里尔制造的火。炮枪械,在那之前,漫长的几个月中,是这座坚实的城墙、硬厚的城门,帮助他们抵抗了一次又一次魔物的攻击。
看着城墙在一次次撞击下残损,他们也曾担心过它有朝一日会被魔物击破、坍塌,但没想过,在那一天真的到来之前,会有人从内把它打开。
诚然,经过不久之前那阵密集的炮火射击,城门外三百米内已经成了魔物的葬身之地,丑陋的身躯堆积满地,恶臭难当。但魔物不是人类,他们不会像人类一样见机不妙就撤退、等待多日后再卷土重来,它们因为畏惧弹火而暂时后撤,但只要炮火停上一阵,它们就会再次聚集在城墙下!
不,错了。如今城门已经打开,它们不会再像之前几个月那样都只能用壮硕的身躯不断撞击着城墙,它们可以长驱直入,冲进维科了!
“关城门!关上!!”
这群士兵曾经被这堵城门挡在维科郡外,他们经过冲锋后精疲力尽,在城墙下彷徨着等待友军打开城门,让他们从魔物的爪牙下得以幸存。同样的一群人,在不久之后,再次朝着守城的士兵高声疾呼,让他们快把城门关上。
即便他们自己不是身处城内,而是处于魔物的包围之中,他们的选择也不会改变。
城门大开,城墙附近根本没有布置重型武器,城头的火炮声也迟迟没有响起,他们靠什么来阻挡魔物侵袭的脚步?到底是谁,会下这样丧心病狂的命令!
近乎咆哮的怒吼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那群守在城门边的士兵在残酷地杀死抗命的同伴后,将城门彻底吊起,随后转过身便有计划地撤离。
从城门外吹来的腥风还萦绕在宜青鼻尖。理智告诉他那是魔物身亡后血肉躯体上散发出的味道,但短暂的恍惚瞬间,他似乎从中嗅出了一丝新鲜血液的气息。不是魔物的鲜血,是人类的,维科郡中驻守的近十万士兵、无数平民的鲜血。
“在城墙上杀了诺兰奥伦多。”一日前,总督府的偏僻房间内,被囚禁的莱斯曼望着向他宣誓效忠的二师团副官,神情是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淡漠,“如果做不到,就打开城门吧。”
“殿下!”即便目眦欲裂,守在宜青身边的皇家守卫团士官还是强忍着冲动,等待着宜青的下一步指示。
他的眼神不时瞟向城门方向,似乎想要光凭视线就斩断吊起城门的粗实铁索。
宜青沉默瞬息,开口道:“去吧。”
直觉告诉他就算这时再去关上城门也无济于事一一况且莱斯曼既然敢让人开城门,想必不会让其他人坏事,将城门轻易关上一一但他没有办法拒绝那名士官诚恳的请求。
如果能关上了就好了……如果关不上,他也只是先无数人一步,死在魔物的爪下。
至少他顺心而为,无愧于己了。
那名士官没有多带人马,只带上了自己部下十多名士兵,朝着城门方向头也不回地奔去。宜青目送他策马而行,就在士官催动战马时,第一只回过神来的魔物已经冲破了洞开的城门,咆哮着将锋利的爪子在城墙上划出重重一道痕迹。
吱一一
不管是守在城门边、被当做弃子的二师团士兵,还是去而复返、试图砍断吊门铁索的皇家守卫团人马,在那些智力低下的魔物看来,都没有差别。一样的脆弱躯体,一样的一击毙命,一样的在壮实的肢体下被踏为碎末。
铁索孤独地吊悬在半空中,经年的风吹日晒让它锈蚀斑驳,一道浅浅的刀痕留在它的身躯上,留下这道印痕的人已经没有了呼吸。然而在无数人都期盼着它能脆弱断裂的时刻,它仍一无所知地坚强着。
留在城门前战死?
还是苟且偷生地活着?
宜青不觉得这是他要面临的抉择。他不能死,不能毫无意义地在城门前壮烈。就算要用肉体堵住城门,他和他手下的这几百名士兵也完全不够用。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手中原本有着四门自行火。炮,不久的将来会有拥有更多更强大的武器,在实战中,这些大家伙已经展现了惊人的战绩,不需多少时日就能够将围在维科郡外的魔物彻底消灭,进而能够将侵入帝国边境的魔物全都驱逐、或者杀死。
他们的眼前分明有一条光明大道正在徐徐展开,转瞬间就变成了盛开死亡之花的险途。
他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宜青能够理解莱斯曼当初将他和几千名士兵挡在城门外,想让他们在城墙与魔物的夹攻下悄无声息地死去。那样的举动会让几千人在哀嚎中死去,莱斯曼也能够下狠心。
可这次会死去的不只是几千名士兵,不是在莱斯曼眼中已经被划为异己的敌对势力。维科郡一旦陷落,成千上万名平民都会成为他权利斗争的牺牲品……他也敢做出这个决定吗?
他就不怕一一
城中另一个方向。
莱斯曼优雅地擦拭着一把雕刻精美的匕首,对身边战战兢兢服侍着他的士官道:“能做常人不敢做的事,才有资格登上那个位子。如果又怕鲜血脏了手,又要戴上伪善的面具,就是主动把弱点都暴露给对手,你说……对不对?”
他的右手缠着一层白纱,鲜血已经止住,但伤损严重,即便得到妥善长久的治疗,也不能恢复到常人一般健康的程度。不过他对此毫不在意。他追求的是最后的胜利,在中途付出一些轻微的代价,无足轻重。
那名伺候着他的二师团副官唯唯诺诺道:“殿下说的对。”
“那你还怕什么?”莱斯曼目光一转,直盯着他。
副官道:“殿下……这城门一开,维科郡可就……完啦!”
莱斯曼漫不经心道:“我奥伦多帝国有二十三个郡,未来在我手中还将开拓更辽阔的疆土。少一个维科,又能如何?”
副官虽然为了权势背叛了追随多年的长官,但在维科郡中也驻守了不短的时日,没有办法像这位殿下一样当断力断。
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跳了两下,到底是被未来的滔天权势迷了眼,小声应和道:“殿下说的是,不过是……不过是区区一个郡罢了。”
区区一个,他生活过、战斗过、偶尔也热爱过、怀念过的郡罢了。
转瞬就要丧命的不过是,和他互相取笑过、抱怨过长官凶悍的战友,热情地赊免了他旧账的酒馆老板,在他年轻时曾红着脸把一枝花放在他窗口、又踮着脚羞涩离去的卖花姑娘……
副官于心不忍地闭上了双眼,而后再也没有睁开。
莱斯曼不屑于亲自动手,自然有效忠于他的随从将这名没有眼力劲的士官杀死。
莱斯曼看也没看一眼那具尸体。他利用了二师团发动兵变,在变乱开始后,对方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回殿下,火。炮送到了。”属下禀告道。
莱斯曼看着那四门从城墙上运来的自行火。炮,嘴角一勾,道:“那就走吧。”
在他的计划中,他将带着效忠于他的几万士兵、四门未来能消灭魔物的火。炮离开维科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让那个叫西里尔的机械师跑了,否则带上,想必更万无一失。他们可以凭借这种和魔法相媲美的大家伙,轻易消灭其他郡的魔物,取得战争胜利,走上权势之巅。
在他们离开后,哪管维科郡洪水滔天。
114、枪炮玫瑰24
世上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 在此之前,宜青不知道见死不救是其中最折磨人也最让人难以消受的一件。
离开城墙后; 他们穿过的每一条街巷,路过的每一幢平房; 都能看到惊慌失措的平民逃窜的身影。母亲抱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男人背着年迈瘫痪的父亲,骨瘦如柴的小哥哥手中牵着婴儿肥未退的弟弟,一边走一边掏出揣在怀里的糖豆,喂到对方口中。他们肩上背着、背上扛着、手中提着、身后拖着各色不一的包裹箱柜,精致的、破旧的、干净的、脏污的,都是各家亡命的钱财家产; 他们将带着这些家伙离开维科、去往下一个可供寄身的城池; 或者死在途中,任无关的行人、乞丐将它们捡走。
在这股逃难的洪流中,宜青和他身后百余人的小队,显得无比渺小; 转瞬就会被舍生忘死的平民吞并淹没。
“左转!跟上!”士官费力在维持着队列的整齐; 然而平民在生死存亡的关节爆发出的力量如此惊人,以至于身强体壮、训练有素的青年士兵也会被一位头发雪白的老妇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