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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生; 你状告章平侵吞你先父留下的田产; 可有证据?”柳知县道。
宜青取出那张被悉心保存的字据,快步走到堂前递交上去。
接过字据的是赵账房,他在接下薄纸时对着宜青微微一颔首,嘴角似是勾了勾。宜青揣测昨日在自己离开赵宅后; 柳氏与赵账房便打过招呼; 让他莫要将到嘴的肥肉推了出去,在过堂时多多帮衬宜青。
“大人,请看。”赵账房把字据呈交到柳知县手边。
柳知县虽说识字,却不是个断案的高手,看完字据后只例行询问道:“物证在此,可还有人证?”
宜青规规矩矩地回禀:“回大人,有一人证; 名唤章有财,是我章家叔爷,当初眼见着先父立下字据。”
“传章有财一一”
宜青头一回见到这位叔爷,年纪不老,辈分却高,花白的头发压在棉线帽下,露出的几缕看着无比油腻。章有财一上堂,便立刻跪倒,高呼大人,险些就拜倒不起了。
不止是宜青,连高坐在大堂上的柳知县也皱起了眉头。
“草民章有财见过大人。”章有财一脸谄媚,但见到知县面色不善,特意向人请教背下的奉承就没了用武之地,只老老实实报上了自己的身份。
柳知县道:“十一年前,章丰去世前曾立下一字据,你可曾亲眼见过?章丰在字据中是否将全副田产都留给了幼子章云生?”
章有财斩钉截铁道:“草民不曾见过甚么字据。”
“哦?”柳知县来了精神,身子微侧,用另一手撑着下颌道,“可这有你押过手印的字据。”
“草民不曾在甚么字据上押过手印。”章有财振振有词,显然要说的一番话都是事先编排过的,“我那苦命的侄孙身子骨向来不好,我常带些草药土产去他家中转转,可从没见他立下过什么字据。”
章大伯待他说完,也道:“秀水村中,哪家哪户都没有立字据的规矩。身后事都是族人商量着办,田产该怎么分,大家伙心中也都有个章程。我哪能那么黑心,将他家的田都吞了呢?”
柳知县问:“这可有趣了,章云生状告你侵吞了他家田产,你却说不曾这般做过,难道那些田产是凭空飞到你名下的?”
宜青目光紧锁着章平与章有财二人,眉心紧蹙,心中忖度着这二人定然是事先串过口供。
“大人您有所不知,当初替我那弟弟出殡花费了不少银子,他家中的钱财被药罐子耗得一干二净,是我与叔爷先从自家腰袋中掏了些垫上。他入土之后,我原也不想着讨还这点银两,是弟媳妇说不还上这笔银子于心不安,这才折中将他家中的几亩薄田都转到了我的名下。”
“我这侄儿不知晓当年的事,见那几亩田在我名下,便以为是我强占了他孤儿寡母的田产……您给说说理,天底下哪有这么冤的事啊!”
章平一番哭喊,章有财又在一旁帮衬着,看着煞是热闹。
柳知县被他们吵得脑袋嗡嗡作响,目光一转看向了站在身后的赵账房。赵账房是个机灵人,应付这种事最为擅长。
赵账房会意,与他附耳说了几句,柳知县点点头,正色道:“咳咳。”
哭喊冤枉时也不忘留意知县脸色的二人立刻收声。
“若想辨知你二人的话是真是假,依本官看来简单的很。一来,这张字据上的字迹与画押都还在,比上一比便知是否伪造,如若字据便是作伪,那章云生定然是诬告无疑;二来,秀水村中章家的几亩田产,到底是如何转到章平名下,再传唤些村中的老人,一问便知。”
宜青对此并无异议,然而章平二人也没有反对,似乎并不担忧谎言被戳穿。
他们或许是买通了村里的人。宜青略一想便明白了,他离开秀水村的时候章平还没动身,兴许就是在村中做说客。仗着章家本姓人多,半是利诱半是胁迫他们不准将实话透露出去,就算县衙来了人,约莫也得铩羽而归。
至于那张字据……
宜青呈交了自己带来的家藏书信,比完字迹等着章有财上前看手印时,那位叔爷朝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探出一直掩在袖中的右手。那右手缠着一圈厚重的布料,连五指都看不分明。
章有财道:“禀大人,草民前些时日不留神将手给烫了,这还上着药呢,怕是不能摁手印了。”
章有财都把手掌裹成一只粽子了,对比手印的事自然不了了之。过堂审到了这时,场面一度僵持。那张字据的字迹倒是与章丰生前留下的书信一样,可只瞧这一样物证,还不能断罪。最有力的人证章有财非但没站在宜青一边,还反咬了他一口,与章平一道将自己哭诉成了好心没好报的长辈。
柳知县不爱审这种一团乱麻的案子,脸色愈发难看。要不是之前听了自家妹子几句劝,兴许早就不管不顾先将堂上的几人都各打三十大板。打得狠了,不怕他们不招供。
“来人一一”柳知县越想越觉得还是先打板子,方能落得清闲,招袖便要吩咐衙役动手。
赵账房一见他摆这个手势便知是要动刑,但在他看来板子挨了就挨了,只要最后那田产被判给章云生,他该得的钱财就少不了,也懒得出面制止。
衙役们得令,纷纷围了过来。三十大板可不是好受的,结结实实地打在皮肉上,壮实汉子也得去掉半条命,章平二人当场就变了脸色。
“大人,您要为草民做主啊!分明是那章云生冤枉草民,板子只消打他便是了,他定然会改口认罪一一”
宜青也不想吃这三十大板,但看柳知县和赵账房的架势,这顿打是免不了了。他们眼中只有钱财,哪里会管一个乡间汉子的死活?罪是受上一些,但也会扣着尺寸不将人打死,这样还能从他口中才挤出点余财,与虎谋皮就是如此了。
衙役们架长凳的架长凳,摆刑具的摆刑具,很快将哭天喊地的两人押下。宜青心知与他们争辩也是无益,一甩衣袖,主动走向了施刑的长凳。
要说担心,也是有的,他转过身后便一直不敢朝县衙外看上一眼,被衙役押着打板子的模样太过难看,叫他要在兔子精面前丢一回人了。宜青有些发愁。
“趴吧。”衙役冷冰冰地吩咐。
宜青站在长条凳旁边,正掀起衣衫,准备趴下,眼角余光扫到章平二人已被按在了长凳上。他们越是挣扎不愿受刑,衙役按得越紧,厚实的板子高高举起,光是看那劲头就知道落在身上定然很痛。
“大人!大人!别打别打!我招还不成么!”章有财高声喊着。他一把年纪,平日磕了碰了都得歇上小半个月,要是硬挨上一顿打,或许都没法撑着走回秀水村。
柳知县摆手让衙役们先停手,道:“你有什么要招的,速速道来。”
“草民……”章有财口中喊着招供,不过是缓兵之计。他和章平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若不能一齐脱罪,便得为了侵吞田产的事一齐蹲大狱、他原想着胡乱搪塞过去,只要能免了一顿打便好,但不知怎的,埋在心里的话就好像自己长了腿,止不住地从他嘴中说了出来,“草民确是见过那张字据!当时章丰已半死不活,眼见着要奔丧了,拉着草民立了张字据,要将田产都留给自家小子……”
章有财想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但身子根本不受控制。他的头皮阵阵发麻,顶着章平错愕又愤恨的目光继续道:“草民本没动什么歪心思,是那章平找上门,鼓动草民与他合伙将田产偷偷弄到手上……”
“你胡说八道!”章平甩不开衙役的钳制,但嘴没被堵上,还能由着他大声反驳。
章有财也跟着拔高了嗓门,嚷嚷道:“我有没有胡说,你还不清楚吗!要不是你,我至于牵扯上这么多麻烦事吗?!”
两人原本沆瀣一气,转瞬就反目。柳知县以为是受了要上刑的威慑,他们才露出了本来面目,宜青却没将视线落在了县衙之外。
他家兔子精面色微微发白,脱力了的模样,倚在石狮子旁小声地喘着气。
64、家有仙妻20
宜青心里跟明镜似的; 章有财既然和章平在过堂前就通过气,没道理会在这关头上出尔反尔。就算是害怕被打板子; 可要是真的认了罪,往后岂不是要挨更多的板子?再看他满目错愕、十分为难的模样; 这些实话更像是他不由自己地说出口的。
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那只会法术的兔子精。
兔子精迄今为止在他的面前施过的法术不过三两种,能无中生有变出粮食,会窥心术,再有就是隐身,都是些与惊天动地毫无干系的小法术。兔子精还曾经为了自己修习得不如人意而与他闹过别扭,不意味着对方当真不会其他的法术了。
逼着人说出自己心底的实话,这法术分明就很厉害。宜青倒没因为发现了这点而感到敬畏或是害怕一一他想对兔子精说的话都说出了口一一只是有些担心对方。
看兔子精虚弱的模样; 连个七八岁大的孩童都能将他推倒了……
“肃静!”柳知县狠狠一拍惊堂木; 横眉道,“公堂之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来人,各打三十大板!”
吵闹得不可开交的是章平和章有财二人; 宜青一直闷声没说话; 极好运地被衙役放过,没对他动刑。两个年纪加起来超过百岁的人被强制押上了长凳,紧接着便响起了板子落在皮肉上的闷实声响。
“哎哟一一”
板子敲打声、喊痛声、倒抽冷气声错杂在一块儿,时不时还夹着一两句二人互相咒骂的声音。十几板子下去,所有喊声都弱了下去,只听得衙役还在尽职尽责地打着板子。
待到衙役们收手,二人已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了。
章平趴在长凳上; 衣衫的背后已染上了鲜血,这回的伤不养上一旬半载兴许还好不了。他没有再开口喝骂的力气,艰难地偏过头,瞪了章有财一眼。
章有财心中是有苦说不出。他又不是个不知晓轻重的人,即便只为了自己考虑也不可能当堂翻供啊,他先前那是中了邪了!
翻供已然翻供了,再狡辩不仅没有好处,指不准还会因为胡搅蛮缠招来一顿打。章有财被瞪了一眼后,心思急转,很快便拿定了主意。他喘着气,抬头看向柳知县,有气无力道:“大人……草民还要招……”
他说话的声音太轻,柳知县皱着眉头让衙役将他连人带长凳朝前抬了几步。其间颠簸、碰撞,又叫章有财的伤口崩裂,吃了大苦头。章有财将这笔账一同记在了章平身上,咬牙切齿道:“草民要招……章平这些年间……还做不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
“他将手中余财借与村中的人,借了一分,便要还五厘的息……他倒是得了不少银子,可被他逼得走投无路的人还多着……”
“他与县衙的……捕快勾结……强霸了一座山头……”
章有财仗着手中把柄,在章平家中骗吃骗喝了数年,对他家中的阴私事可算是门儿清。如今一股脑倒出来,忒的吓人。
眼见着脏水都泼到县衙捕快身上了,柳知县怒喝道:“够了!住嘴!”
“人证物证俱在,那田产便该归于章云生。责令章平三日内归还田产,连同十多年借田产谋利所得,一并还与章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