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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宁觉得自己好像一棵树,虽然还没长成,却已经背负这个家的责任,而他要努力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护住所有他放在心里的人。这样的责任虽然很重,却也踏实,让他真正觉得自己是活着的,活在古代。
这日,唐宁照旧在山顶画朝阳,画得差不多时,平日早该到的球球还没上来,唐宁有些奇怪,今天吕大夫请先生去镇上喝酒,学堂不上课,可程姐姐是留在家里的,没道理不派球球来喊他吃饭哪?这会李婶应该还没到程家,想到先生家里只有程姐姐和球球,唐宁不淡定了,匆匆收起画架,往山下赶去。
唐宁赶到程家附近时,就听到球球呜呜的声音,似是被堵住了嘴一般,唐宁心下一沉,丢了东西就往房里跑,果不其然,球球被绑了嘴捆在厨房里。
唐宁转身向里屋疾跑,边跑边喊程姐姐,还是没有回音,他立刻着急起来,在屋里找了把剪刀刚解开球球,球球就撒开腿,汪汪叫着向唐宁来时的方向跑去,唐宁赶忙追上。
路过画箱时,唐宁心中一动,回头从画箱里扯出儿时用的弓弩,这弓弩他每天都带着上山,全当防身,偶尔有兴致了打几个麻雀打打牙祭。就这几秒的功夫,球球已经跑了老远,唐宁不敢停留,又抓了箭筒,竹箭散了一地也顾不得,卯足了劲往前追去。
球球渐渐跑离了村里上山的大道,向着人烟稀少的山里跑去,唐宁心里越来越沉,只求他还能来得及。
很快,唐宁便看到交叉的树枝对面影影憧憧的显出几个穿灰衣的人影,他立刻认出那是坏蛋家的家丁。
球球此时已经冲刺着扑向其中一人,唐宁紧随其后,给了另一人一脚,接着他就看到程姐姐被两人制住,她还在不停挣扎,脸色已经灰白,快要喘不过气的样子。看到唐宁找过来,她张大口想要说话,也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脸上痛苦表情更甚,最终还是晕了过去。
唐宁看到程姐姐这样,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扑上去边扯边吼道:“快放下她,你们想要勒死她吗?”
那两人自然不会听他的,毕竟是两个成年人,而唐宁才十岁,力气自然比不过,后面还有人甩开球球过来拽他,唐宁眼都红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小弓弩抵着一个人胸膛就扣了扳机,那人惨叫一声,胸口立刻见了血。
场中的人立刻被他这一下子震住了,赶忙松了手。这时,一个无比难听的公鸭嗓尖叫着吼道:“杀人啦!唐宁你居然敢杀人!”
唐宁仿佛没听到似的,只让程姐姐平躺着,从她随身的香囊中找出一粒小药丸喂进她嘴里,吕大夫曾说过,就算咽不进去,含着也行。
唐宁看程姐姐呼吸还算有力,总算松了口气,他把正在死咬着一人小腿的球球唤过来,示意它不要出声,守在程姐姐旁边。自己则站起身看向围着中箭那人的一干人。
总共五人,四人穿着张德春家的家丁服,中间一人看着十来岁的样子,身材微瘦,个子挺高,穿着蓝色绸缎直裰,看样子是个书生,长得白白净净,人模狗样的。
唐宁暗忖,难道是张德春家的亲戚,看到程姐姐美色想强抢民女?他看着那书生,皱眉喝到:“你是何人?居然敢抢程秀才家的闺女。”
那书生哈哈大笑,那声音公鸭听了都自愧不如,他嘎嘎叫着道:“怎么,几年不见不认得本公子啦,本公子什么身份,抢他程秀才一个闺女,他还敢放屁不成?”
唐宁仔细看那书生眉目,倏然瞪大眼,“坏蛋?”
坏蛋不悦回道:“谁要是再喊我坏蛋我废了谁,我大名叫张友才。”
知道了敌人身份,唐宁心里有了点底。坏蛋三年前被他大伯接到了江南读书,说是那里文风浓厚,书院也好,看来坏蛋这三年没白过,至少一身肥肉是给整没了。毕竟三年没见,坏蛋到底有没有长进,又长进了多少,唐宁摸不准,不过不管怎样变,茅坑里的石头离了茅坑也不会变成金子。
虽然唐宁非常想立刻结果了他,不过他还是使劲忍住,事关程姐姐名节,闹大了绝没有好处,他想了想,道:“原来是张公子啊,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张公子如今这般风度翩翩,看样子张公子是学有所成,衣锦还乡了。”
张友才听到昔日看不起自己的对手如此捧场,脸上顿时眉色飞舞,扯着公鸭嗓把自己夸了一遍,又把他在江南的丰功伟绩讲了一遍。无非就是和一些狐朋狗友、斯文败类干些欺男霸女,眠花宿柳之类的事。
唐宁忍受着那破锣嗓子的摧残,耐心听着,根据张友才所说,他应该是从一个没文化的,偶尔做些小坏事的小坏蛋,变成了一个有文化的,随时做有计划有组织大案的大流氓。虽然张友才比以前坏了十倍不止,不过他总算是有了些追求,懂得些底线,至少时时以读书人自居。
于是,唐宁试探问道:“既然张公子如今读书有成,自该知道尊师重教的规矩,程先生好歹也教了你几年书,你怎么能欺负他的女儿呢?”
张友才听到唐宁这么问,脸立刻放了下来,“他也好意思说是我老师,有哪个老师让学生抄女戒的?我跟着他学了三年,屁都没学出一个。”
唐宁恍然,他都把那件事给忘了,原来张友才终于知道他抄的是女戒了。
“那也是你活该,谁让你欺负他闺女,他闺女身子弱,最是禁不得吓,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必然不会放过你。不管怎样,程先生好歹也是你的启蒙恩师,要是让别人知道你如今居然敢毁她女儿名节,你想考功名门都没有。”
谁承想,张友才听了这话反而哈哈大笑:“你说呀,你告诉人家我欺负了他闺女啊,看到最后是谁吃亏?你以为我还是几年之前的我?他程秀才不过是乡里一个穷秀才,还敢得罪我大伯不成?别说我今天只把他闺女抓来亲香亲香,就是抢回家当小妾,他能把我怎么样?”
唐宁眼中喷火,只想把眼前这嚣张的小人碎尸万段,可是他不能。眼前的人今非昔比,几年之前他还只懂说些威胁的话,还能被他吓住,如今他见了世面,说的话句句说到点子上,非常不好搞。敌众我寡,说又说不通,打又打不过,唐宁发现他还真拿他没辙,难道程姐姐的委屈就白受了不成,毁人名节比杀人还可恶。
封建社会的等级制度再次压得唐宁动弹不得,然而他还是倔强道:“坏蛋你个小人,只会欺负弱小,这事本与程姐姐无关,有本事你跟先生叫板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今日我把你的命留在这,看你大伯能不能飞过来救你!”
说着他便举起暗中上好箭弓弩,对准张友才,眼里寒芒大放。
有前车之鉴,张友才被吓住了,面对森冷的箭头一动不动,他的奴才看情形不对,连忙扑过来阻止唐宁,可惜没有唐宁手指快,竹箭一声轻响便向着张友才鼻尖射去。
张友才是真的吓破了胆,几年前被唐宁搞到窒息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身上,他真没想到唐宁敢如此不要命,眼看竹箭就要到眼前,他想求饶都没有时间,只来得及闭眼等死。
过了不知多久,又一声惨叫在他面前响起,他刚睁眼,就看到他的下人扑倒在地,后背插着一根竹箭,正慢慢渗出一圈圈血水。张友才一屁股坐到地上,裤子湿了一片。
唐宁取出竹筒里最后一根竹箭放好,其实唐宁根本没打算要张友才的命,也要不了,他的小弓弩打麻雀还行,杀人是射不进心脏的。他本来只想擦过他的耳朵,恐吓一番,没想到被一个仆人挡住。这样也好,动不得他张友才,动几个奴才还是能的,张家再怎么也不会为了几个奴才毁了张友才名声,毕竟程姐姐是秀才的女儿,秀才可不是庶民。
唐宁再次举起弓弩,冷冷看着张友才,张友才不知哪来的力气,爬起来就跑,唐宁看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是先把他赶走,带程姐姐回去看病要紧,拖的时间越长对程姐姐越不利。
然而,变故却在这一瞬间发生了。
一个小小的黄色的影子,不声不响地从后面窜出,如离弦的箭一般射向张友才,最后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膝盖弯。
张友才的惨叫和唐宁的喝止声同时响起,张友才仅剩的两个下人呆住,主子出了事,自己完了,于是他们不顾一切扑向球球,拳打脚踢硬要把它扯开,唐宁跟着扑上来拽开了球球。
张友才嚎叫连连,“唐宁,狗畜生,我跟你没完,老子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话还没说完便被剩下的两个奴才扛着像张家奔去,根据农村经验,被狗咬了可拖不起,要及时治疗。
唐宁看着张友才离去,知道事情大发了。球球还蹭着他的腿,和平常一样和主人撒娇讨赏,他看着球球被打的惨兮兮的模样,不想责怪,毕竟球球也只是照着本性行事而已,他只得叹口气,无奈地揉揉球球的脑袋:“姑娘,你闯大祸了,知不知道?”
“宁弟,现在该如何是好?”一个微弱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唐宁回头,原来程姐姐已经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了,她脸色还是惨白,刚刚那句话仿佛用尽了她的力气,现在也只能靠在树上担忧地看着唐宁。
唐宁勉强扯扯嘴角,上前安慰道:“没事,总会有办法的。姐姐你感觉如何,千万不要激动,身子要紧。”
“我还好,没什么大碍,李婶快要来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好,我背你,要是难受了你就说,千万不要忍着。”
唐宁背着程姐姐走了两步,感觉到球球还跟在后面,他咬咬牙,转身呵斥它,“你快离开,躲到山里去,离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出来,乖,过两年再出来。”
球球听懂了唐宁的话,哀哀地看着他,一动不动,只看着他。
唐宁又走了两步,球球还是跟着,他顿住,狠狠心,突然转回去,轻轻踹了它一脚,“快走!”
球球被踢得退了两步,终于忍不住,呜呜了两声,眼中满是的不舍和哀伤,它不明白为什么主人要赶它走,它又试探着向前,看到主人跺脚,终于慢慢地,一步一回头地向山上走去。
唐宁和程姐姐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那个瘦骨伶仃的背影消失在树林中,唐宁深深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忽然感觉颈间一片濡湿,他把程姐姐往上挪了挪,对着她也仿佛是对着自己坚定道:“我们还能再看到它的。”
☆、第二十九章 岳父
唐宁从噩梦中醒来时,外面还是漆黑一片,万籁俱寂,只有哥哥们的呼吸声。
胃痛一波波侵袭而来,唐宁翻了个身,想着这会球球在干什么,会不会找不到食物,会不会找到食物却被别的动物抢走了,它一个家养的小姑娘怎么打得过那些野生的汉子,会不会它已经被吃了?
唐宁不敢再想下去,他这两个多月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总是想着球球。左右睡不着,唐宁便轻手轻脚地起了床,两个哥哥都知道唐宁最近一直起得很早,模糊感觉身边少了个人,也不在意,继续睡过去。
那天,唐宁背着程姐姐一路到家,便立刻托人去追正在路上的程先生,让他赶紧回来。快晌午时,程先生才到家,听到事情经过,拍案而起,大骂:“庶子安敢欺吾女!”
骂完这句,他便沉默下来,打发唐宁去镇上找吕大夫过来,自己在书房闷了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