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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本就力气小,那白帆升起的速度和蜗牛似的,这会听到小主人喊它,不由探出脑袋张望,小爪子上的帆绳松了松,白帆又落下一点。
唐钰一看,也似个猴子似的,急的抓耳挠腮,恨不得自己就在那船上,拉绳掌舵,像二叔一样,做个拉风的船长,扬帆远航。
他一急就不停地揪身边小金的耳朵,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小时候骑小金玩的时候就爱揪小金的耳朵,然后小金就知道小主人要往哪边走了,久而久之,这个小动作就成了唐钰和小金之间的默契。
小金今年十多岁,对一条狗来说算是高寿,好在它是狼狗,虽然老了,多走几步就要喘气儿,可身体素质不错。小主人捏它耳朵,它却不知道小主人着急什么,见小主人对着湖中的船又指又喊的,以为小主人着急小黑被困在湖中,便扑通一下跳河里,向着船游去。
小金一跳,小银自然跟在后面,其实小银跟小黑的关系更好,每天都要把小黑舔一遍。
唐钰没想到小金小银竟跳水里了,虽是正午,可三月末天气尚未转暖,不由心疼起来。他和小金自小相伴,和小银也相处了三年,感情深厚,平时连让它们多走几步都舍不得,这会见自己累它们跳进冷水里,竟也不管不顾的把外衣一脱,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砰一下跟着跳进湖里。
这下可不得了,湖边一片大叫声,好在众人声音还未落下,舒鸿宇便踩着拉船的绳子,身轻如燕一般,抓着唐钰的衣领把他拎回岸上,舒鸿宇动作实在漂亮,不过眨眼的功夫,身上竟是滴水不沾。
众人惊呆了,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又似是被舒鸿宇恍若谪仙一般的身姿所迷,湖边静了一瞬。
“啪”一声,众人才回神便倒抽一口凉气,竟是唐宁狠狠打了唐钰一巴掌。从唐钰出生,不管唐钰闯多大的祸,唐宁可从没动过儿子一根手指头。
唐宁盯着唐钰,牙咬得死紧,眼眶隐隐泛红,看着颇有气势,其实心里已经有些后悔了。只是,这一巴掌他实在是控制不住,他总算是尝到了什么是乐极生悲,一瞬天堂一瞬地狱了,刚刚唐钰跳水那一刻,他心都揪了起来。
正在众人被这一连串的动作搞得发懵的时候,平日在唐宁面前怯怯的徐莲竟然一把推开了唐宁,扑到唐钰面前,紧紧抱着他道:“钰儿,你冷不冷?鸿宇快来给钰儿看看,炉子,炉子呢?”
她这一说,众人终于反应过来,把唐钰抱回屋里,生炉子,找衣服……
不一会,刚刚还一片喧闹的湖边就只剩下唐宁和舒鸿宇。
舒鸿宇上前拍拍唐宁的肩膀,“哥?”
唐宁回过神,看到舒鸿宇担忧的目光,不由道:“你怎地还在这里,钰儿没事吧?”
舒鸿宇看出唐宁似有悔意,也明白他担心,“没事,我刚刚就给摸了脉,虽说钰儿小时身体弱,可这么些年调养下来,身体比别的孩子好得多,他只下去沾了沾水,我保证他连个喷嚏都不会打。”
说着便拉着唐宁往唐钰那里去,“虽是如此说,他也总算是受了点惊吓,我一会去给他开副安神的药喝喝。”
唐宁听了脸色好看不少,随即又变得恶狠狠的样子道:“就该让他病一场,吃点教训才好。这孩子也太没数了,现在才几月份,就敢往水里跳,没脑子么?”
舒鸿宇呵呵一笑,声音如空谷清泉,却带上了几分温暖,道:“是,是,我一会多加点黄连……”
两人边走边聊,渐渐远去。
小黑好不容易拉满白帆,这小机灵鬼竟还知道打结拴好,正好一股风吹过,把船吹了老远。
小黑见船动了,很是兴奋,叽叽叫着看向岸边,求褒奖。
咦?人呢?唧唧——不要啊——它怎么上岸啊!
☆、第八十章 詹事府
唐宁搂着怀里哭的稀里哗啦的小肉团;有点不可置信,这是他家嚣张跋扈;从来不哭的小霸王?
这小子从他进门就抱着他哭,死活不松手,瞅着他的小眼神像是要被抛弃的小动物一般;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唐宁进门时就深刻反省过自己以前的教育方法是不是走错了方向;现在他更加肯定;他错了;大大的错了,这小子不需要怀柔的手段,这小子就是欠揍。
早知道一巴掌能有这么好的效果;他早就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了。
唐宁把哭着睡着的儿子小心放回被窝里,揉了揉脚边趴在踏板上的小金小银;它们的毛已经烘干,只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这会也眯起了眼睛。
唐宁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一眼屋中熟睡的小孩,悄悄阖上门,留下一室安宁。
外面已是傍晚,古朴的屋瓦,走廊的栏杆,青葱的树木,全都被镀上一层金黄。
养儿方知父母恩,前世他也做了许多蠢事,难怪父亲会那么气急败坏……
唐宁沿着走廊缓缓踱步,看着对面古色古香的屋子静立在漫天红霞中,唐宁忽然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在这一刻,他彷徨了,觉得心无所归。
春末的凉风吹过他的脸庞,他的衣袖,唐宁住了脚,一种苍凉侵袭全身。
这一刻,唐宁悲从中来,想大哭一场,因为他想起了前世钢筋水泥的世界。
尽管他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二十年,尽管他拥有了挚友、亲人、恩师、爱情……,可前世那个淡绿色的别墅骤然占领了他的心房,那里有他的房间,有他的父亲母亲,有他的画室,还有摆在客厅的钢琴,母亲每天清晨都会弹一首舒缓的歌,把他从睡梦中唤醒。
原来,他的内心深处,一直把前世的家当做最后的归属,不管他有多讨厌那个家,不管他对父亲有多少埋怨,家就是家,父亲就是父亲。
唐宁仍然记得父亲第一次打他的时候,他满腔怨愤;如今他回想起来却是满腔苦涩。他之所以那般宠溺唐钰,除开怜他失母,也有父亲的因素。
他不想像父亲那样对待自己的儿子,他想要个慈父,所以他就对唐钰慈爱,哪怕不得不摆张黑脸,也仍然舍不得动儿子一根手指头。
而此时,在他控制不住打了唐钰后,他便明白了父亲当时的心情,原来打骂也是一种爱。他那时不能理解父亲,可唐钰却感觉到了他的爱,所以唐钰才没有愤恨,反而对他更加亲近了。
想到这,唐宁不禁露出一抹苦笑,他竟然连九岁的儿子都不如,这样敏锐的善良,也许是遗传自程姐姐吧。
说来,他一共有两个父亲,这两个父亲都对他倾尽了全部的父爱,可他却全都辜负了。如果可以,他多么想回到前世,回到过去,好好的在父亲面前尽孝,说些软话。可惜,一切都不能重来了。
唐宁正怅然着,就听小厮过来回报说是两个老太爷回来了,听说唐钰出了事,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往这里赶。
小厮还没说完,唐宁便看见走廊尽头,吕大夫和程先生匆匆走来。
唐宁赶紧收拾下心情,拦住这两爱孙心切的老头,并且把他们带到书房,严肃讨论针对唐钰小朋友未来棍棒教育的政策。
三月里往冰冷的湖水里跳,这种行为已经二到连吕大夫和程先生都不能厚着脸皮给自家小孩找理由了。
吕大夫和程先生都不是毫无原则的人,他们本就不是那种性格和软的人,只是在对待唐钰的问题上,有些关爱过度。爱女如命的程先生就不说了,吕大夫也一直是极其喜欢小孩的,何况唐钰还是他亲自从母亲肚子里抱出来的呢。
所以他们心里虽然知道过度溺爱孩子是不对的,可平日的行为却是非常纵容的。
可这次的事情,却给他们兜头倒了盆冷水。若是唐钰跳水的时候没人在旁边可怎么办?这小子岂不是就糊里糊涂的送了命?到时他们后悔都来不及,这么一想,他们便也调整了心态,下定决心好好把唐钰掰过来。
唐宁看着两个老人严肃的神情,心中满意。他马上就要上任,说不定很快就要卷入夺嫡的争斗,肯定没时间关心唐钰的教育。唐钰的教育惟有交给家里这两个人,只要他们不溺爱,对于这两老头的育人手段,唐宁是十分放心的。别的不说,但看他自己和舒鸿宇,不就是这两老头教出来的么。
第二天,唐宁起了个大早。
对着西洋镜,唐宁看着镜中漂亮得过分的脸蛋,摸了摸下巴。他今年已经二十四,是不是应该开始蓄须了,否则这张脸拿出去没有半分威严,怎么做事啊。
时间不多,唐宁也没多想,再次瞄了眼镜中穿着大红官服的自己,他本来就长得好,平时穿着素净还能压得住,这会穿了个大红色,配上这张脸,顿时有种艳若桃李的媚态。
唐宁想了想,又回身从抽屉里挑了个羊脂白玉的玉佩缀在腰带上。本来有些张扬的气质,立刻温润了不少。
詹事府在无逸斋旁边,无逸斋是皇子读书的地方,因此这两个机构都在皇宫里,不过是在皇宫的外围,离西华门很近。
唐宁新官上任,总是要勤快些,唐宁便带着昨天和官服一起送来的腰牌,早早到了詹事府。
詹事府并不大,是个小四合院,门盖得倒是颇有气势。唐宁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几个小太监在打扫,整个院子看上去清清爽爽的,让人看着就舒坦。
唐宁有些紧张的心情不由放松了些,不管怎样,有个好的工作环境总是个好的开始。
此时,天光还没大亮,趁着同僚还没来得功夫,唐宁便去找那些小太监聊天,又把早已准备好的赏钱发了下去。
詹事府的原本是负责太子事务的机构,这些事务包括太子东宫的内务,东宫节日表笺文式的撰拟颁发,太子的章奏,暗地里还有太子的心腹幕僚等等,几乎囊括了太子所有的需求。
原本詹事府该是个颇有些实权地方,里面官员也该有些能臣干吏;可惜随着几十年的慢慢演变,如今的詹事府就成了皇子的老师任职的地方。
能做皇子老师的人大都有些才名,为人也清高,如何能看得起这些小太监。因此这些小太监看到竟然有个穿着官服的,长得还和林詹事很像的官老爷,和颜悦色的和他们说话,且他的语气里也没有一丝轻视之意,有林清羽的冷脸在前对比着,他们立刻受宠若惊。
接着又见那官老爷郑重给他们打赏,与别的官老爷随手一扔,连眼角都不瞟他们的打赏多了不知多少尊重,于是他们便对唐宁也亲切了不少,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也都热情地给唐宁介绍了许多詹事府的情况。
这些小太监虽然不懂公事,可府里那些官老爷的性情背景却是摸得门清。
“李主簿每天上班就喝茶,只爱龙井,别的什么都不干,就是看看书,睡睡觉,反正人家年纪大了,全当养老。”
“司主簿正职是翰林院侍讲学士,每天就过来点个卯。”
“张洗马工作很认真,虽然只是个掌管书籍收藏的,可每天都要整理书籍,闲了就看书。但他为人和善,您若是想看书,可以到他那里借。”
“丁府丞不太好亲近,和大皇子倒亲近,听说他是大皇子的表叔……”
唐宁笑眯眯地听着,心里却是把小太监说的和他打听的对照对照,互通有无,渐渐地便对整个詹事府的情况有了底。
很快,天色大亮,詹事府便来了第二个人,正是林清羽。
那些小太监一看的林清羽,立刻缩缩脖子,作鸟兽散。
唐宁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