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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弟弟其实也已经死了,林溯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她最后一个亲人,其实也已经死了,自己却占据着她这个亲人的躯体。
不是不想帮她,可是如何帮得了她?林溯紧紧盯着那泪流满面的女子,心中很不是滋味儿。
魏王似乎注意到了韩妙和林溯的眼神交流,唇角一挑,向林溯走来。
林溯的心扑扑乱跳,不知这个魏王又想怎样。
“阿清啊,孤给你一个机会。”魏王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剑,塞到林溯的手中,对他指了指地上那柔弱无助的女子,语重心长地说道,“去,教教你姐姐该怎么做人,让她下辈子好好做人。去吧!”
林溯怔怔地看着韩妙,握着长剑的双手微微颤抖。
韩妙就那样趴在地上,孤独无助、泪流满面,一双明亮的眼眸紧紧盯着自己的弟弟……
林溯踉跄着上前一步,觉得手中的三尺青锋足有千斤重,这短短几步路的距离,竟然比千年万年还要漫长,如同隔了整整一个生死。
韩妙低声呜咽着,恐惧地向后缩了缩。
林溯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剑,摇摇晃晃,颤颤巍巍地对准她的心口。
“阿清……”韩妙轻轻呼唤了一声,像在呼唤她最后的依靠,又向在祈求她最信赖的神明。然后,她再说不出话来,只是无助地抽泣着,满脸是如六月梅雨般流不断的泪水。
“阿清,你怎么了?”魏王笑道,“我知道她是你姐姐你下不了手。如果你实在下不了手,那孤也不会强人所难,大不了把她拉到石室去,让她好好享受享受再死也是可以的。”
林溯的眼前浮现出昨日自己亲眼见证过的那间阴暗血腥的石室、那冰冷坚硬的刑架、那一鞭就足以剜去人半条命的带着倒刺的刑鞭……如果自己的心慈手软会导致她受那样的痛苦,还不如一剑杀了她让她痛快地死去!
林溯握紧了手中的剑,紧紧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猛地提剑向眼前那悲哀绝望、泪流满面的人的心口狠狠刺去!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大殿,在林溯耳边、心底久久回荡着,如同一把冰冷沉重的铁锤,一下一下砸着林溯的心头。砸得他心口粉碎,痛不欲生。
韩妙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久久地、紧紧地、永远地望着林溯。
林溯的心猛得一颤,几乎窒息。突然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如潮水般向脑海中涌来:父亲血肉模糊地躺在一片血泊中、母亲瞪着一双不甘的眼睛地吊死在面前、他与梁帝陛下歃血为盟断簪为誓、满心仇恨却巧笑晏晏认贼作父、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姐姐正瞪大了她的双眼,永远地望着自己……往昔的、今日的一切,一场又一场铺天盖地,如同滔天巨浪拍打着裂痕遍布的堤岸。
林溯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这些都是什么?是韩晏的命,还是自己的命?
韩晏的记忆在他的心头撕裂了一道口子,强行挤进了他的生命中。那些大大小小的,或悲愤或绝望的情绪和韩晏一起挤进了林溯小小的心窝里,几乎要把心都给挤炸了。
此刻,他的脑子已经被突如其来的一场又一场轩然大波搅成一团乱麻,恨不得把自己连同这一切一起撕碎!
“铮!”长剑从手中滑落在地,林溯后退了几步,差点倒在地上。
魏瀛上前两步将林溯扶住,扶着他退到一旁。林溯瞪大了眼睛,紧紧抓住他的手,仿佛抓住了自己的一切。
魏王满意地走上前,俯身把韩妙的眼睛合上,命人拖了下去。突然转过身,拉起自己亲女儿,金乡公主的手。
金乡公主一惊,不知道魏王要做什么,只能一步步跟随他走上阶梯,来到龙座上泪流满面的刘献面前。
“陛下,你认识他吗?”魏王盯着刘献问道。
“认……认识。”刘献双眼空洞失神,颤抖着诚惶诚恐地答道,“她,她是魏王您的女儿。”
魏王又问:“那陛下觉得,她美不美?”
刘献不明所以,只能颤颤巍巍地回答道:“美……美……”
魏王哈哈一笑:“那以后,她就是你的皇后了!”
听闻此言,金乡公主如遭雷击,一把甩开魏王的手,大喊道:“不!我夫君是韩晏!”
魏王拉下脸来,狠狠盯着她道:“你夫君杀了陛下的皇后,把自己的妻子赔给陛下当皇后,不是正好么?难道,你想让你夫君给陛下的皇后偿命?”
“不……不……”金乡公主使劲摇着头,被魏王一把拽上前,按在了刘献身旁的后座之上,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脸颊,“记住,以后你就是陛下的皇后,要专心伺候陛下!”
刘献只是泪流满面,却不敢做声。
林溯木然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立在原地,终于眼前一黑,无力地倒在了魏瀛怀里。
第23章 弑父(一)
林溯是被魏瀛抱着出宫门的,出了宫门便直接进了世子府。
魏瀛只顾着怀里的林溯,根本顾不得魏王看到他对韩晏这副紧张的模样,脸都黑了。
林溯醒来后靠在榻上一言不发,却指了指自己的的外衣。
想是他衣中有什么,魏瀛起身去他脱下的衣中摸了摸,寻出一面普普通通的小铜镜来,回头问道:“你可是要这个?”
林溯点点头。
系统:【我滴男神诶,爱美也要有个度,你都这副样子了还照镜子_(:3」ㄥ)_】
林溯:……
系统感觉自己可能是又说错话了,果然人类的心内世界太复杂,系统永远都弄不懂,只能乖乖闭上嘴。
林溯接过镜子,修长的指尖缓缓抚过铜镜背面的乳钉,攥着铜镜的指节苍白而不失力道,心里仿佛在挣扎着什么。
这一面翻过去,究竟会是什么?是一派草长莺飞花红柳绿,还是风雪弥漫寸草不生?是霞姿月韵巧笑晏晏,还是红粉骷髅面目狰狞?或者,它就是一面普普通通的镜子?
林溯的心里惴惴不安,自己也没有底,然而一切终究都是要面对。他双手拈着铜镜,缓缓地将它转过面来。
铜镜里那张憔悴而落寞的俊脸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留着胡子的男人,那男人身披重创,满身血痕,仰天呐喊着什么,最终倒在了血泊之中。
林溯的心里陡然一跳,微微张了唇,想到了什么,却又堵着说不出来。
那血泊之中的身影又逐渐淡去,眼前是一张女人苍白而狰狞的面孔,她脖子上勒着一道白绫悬挂于房梁之上,不甘地瞪大了双眼,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永远都说不出口。
林溯的心怦然一震,几乎要从口中跳出来。眼前的画面再次模糊,取而代之的是韩妙那哀怨而无助的眼神,她泪流满面甚至说不出一句哀求的话,胸口的血液汩汩外涌,血腥刺目。
一切恍然历历在目,林溯仿佛又闻到了那一刹绝望的气息。而铜镜中的影像再次变换,这次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一袭雪白的长衣,赤着脚走在石壁上,失魂落魄地往山崖边走去。他的脚下是万仞危崖,头顶是白茫茫空荡荡的天。他突然挑起唇角,自嘲地一笑,毫不犹豫地一纵身,跳下了万仞高峰!
林溯脸色煞白,顿时脱手甩开镜子,仿佛此刻的自己从正从万丈高崖上坠落,那来自四面八方的风和心脏所受的压迫令人无法承受。
铜镜“呯”一声坠落在地,镜面被摔得四分五裂,什么影像都再看不见。
魏瀛回首看了一眼那摔碎的铜镜,俯身将榻上的人揽入怀中,轻轻抚摸安慰。
林溯趴在魏瀛怀里,一下一下无意识地颤抖着,仿佛自己是没了思想的木偶一般,甚至连悲伤和绝望都再感受不到了。只是有一双很温柔,却很坚定的手掌,一直抱着自己,抚摸着自己。于是,林溯便像一只受伤的小鹿一般窝在了他怀里,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什么话也不说。
方才那般突如其来的变故,被迫亲手杀死自己的亲姐姐,是个人的心都无法承认。然而魏瀛不能出面阻止,也没有人可以出面阻止。受伤最深的人,却是那个手沾鲜血之人。
魏瀛也不知能说什么缓解他的痛苦,也许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只能无言陪伴。
魏瀛一直把人抱在怀里轻抚,直到他颤抖得不再厉害,方才收了一只手,将侍女呈上前的药碗端过来,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到他唇边。
林溯十分乖顺地张口吞了药,一口苦涩的药汁竟恍若无觉般咽了下去,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魏瀛便这样一勺一勺喂着他,林溯就这么一口一口吞着,彼此不说一句话,却就这般默契地相互配合,直到一碗苦涩的药汁都见了底。
魏瀛取了干净的帕子替他擦了擦唇边其实并不存在的药汁,然后喂他吃下一颗蜜枣。
蜜枣外裹着一层甜腻腻的蜂蜜,简直甜到了心坎里去,林溯却还是尝不出甜的味道,和喝苦药一般漠然地嚼了嚼,咽下。
魏瀛忍不住用手拍了拍他的小脸,林溯微微抬了眼看看他,却依旧默不作声。
魏瀛一反平日里的冷言冷语,柔声地对林溯说道:“阿晏,我有件事需要办,去去就来。”
林溯愣了愣,终于还是点点头。
魏瀛在他额前轻轻一吻,将他放回榻上,拢好被子,方才起身离去。
——
洛阳城外,翠幽幽的竹林间,隐隐可以看见一间小茅舍。茅舍前,几只花母鸡咯嗒咯嗒地啄着门前台阶上撒的小米,有人路过也不抬头,甚至肥嘟嘟的身体都不肯挪个位子。
魏瀛无法,堂堂世子只能从两只老母鸡的夹缝中间走过去。
魏瀛有个心腹谋士,正是在洛阳城外结庐隐居的司马逸。司马逸早些年也曾跟随魏王为之出谋划策,然而魏王自恃手下人才济济,司马逸年纪太大难免性格迂迈,并不将他放在眼里。司马逸不得重用心灰意冷,选择了退隐山林。
然而,魏瀛却时常出城探望这位归隐山林的老谋士,还因此赢得了一个对孤寡老人十分有爱心的美名。
正是因为世子的器重,与魏王对司马逸的不重视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导致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谋士对魏瀛始终忠心不二,知无不言,为他出谋划策往往竭尽全力,不惜一切。而魏瀛的秘密谋划,大多也都是在他家这间不起眼甚至可以用简陋形容的茅舍中完成。
于是司马逸的茅舍虽然简陋,出入的却都是对全国政局举足轻重之人物,讨论的都是进退一步便可改变国家命运的大事。
这日,聚于茅舍中的除了往常几位谋士,还有几位新降魏国不久的将领,见魏瀛悄无声息地走进茅舍,纷纷起身行礼。
“坐吧。”魏瀛面不改色,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下。
“世子真要这么快行动?”一个名叫黄直的将军问道。他与在座的几位将军原本带兵割据一方,迫于魏国强大不战而降,实力保存得相当完好。然而,他们也都知道魏王向来多疑,虽然明里接受了自己的投降并且授予官职,暗中却不知道会动什么手脚,因此一直怀有异心,想推动魏国势力洗牌已久。
“夜长梦多。”魏瀛端起桌上的茶盏,呷了口茶水,面色十分冷峻,“近日父王已经觉察到了本世子的异心,形势严峻。有道是先发制人,尔等也不想在他的疑心下惴惴不安地生活,随时担心自己的命运吧?”
几个将领忙回答道:“我等惟世子之命是从!”
“我已早有安排,今夜便可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