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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北浅浅笑道:“辛苦掌柜的,茶水就不必了,我来看看帐罢了。”
“是,是。”掌柜忙点头,不过脸色却有些难看起来。
账房里,三姨娘和季勇都在。
要说起来这个地方三姨娘是进不得的,即便季家主母逝世,她依旧是一个妾的身份;虽暂时握着季闻道后院的财务,到底还是上不了台面。何况这是季老爷交给小儿的铺子,哪怕作为亲娘,她插手同是绝无道理的,只是季老爷尚不发话,做下人的也就心照不宣,不能挑明罢了。
见到才离府的小王爷跟在季北后面进来,两人慌忙行了礼,面上都是诚惶诚恐的。
骆殊途不耐烦地挥挥手:“免礼免礼,季北你快点。”
“是。”季北应道,径直走到账簿桌前。
三姨娘见他翻开账簿,暗自紧紧攥起绢帕,他若是一个人来,她还能腆下脸皮拦,可多了一个小王爷,事情就不好糊弄了,再怎么犯傻也不能冒犯一个皇子。
真是。。。。。。四皇子的人也太没用了,连一个毛头小子都掌控不住!哼,皇位归谁她不在乎,只要季家是季勇的就够了,偏偏有一个季北挡在前面,命还硬得很,娘胎里带的寒气用药拖到现在都没死,可他不死季勇怎么都是名不正言不顺!
可恨!
她暗咬银牙,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小北,姨娘不是说你什么,可这铺子怎么说现下也归你弟弟管着,你这一出让小勇多难办?”
季北停下来,微笑道:“姨娘多虑了,我不过是例行查账而已。再者,姨娘一贯教导得好,小勇不会动歪心思的,是不是?”
这话说得三姨娘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强咽了口气说:“小北,你还信不过你弟弟吗,这多伤感情啊,再说了,姨娘可是常在这管着他的。”
“哼,季北,”骆殊途在旁边突然地插了一句,“本王记得季家主母是前年逝去的吧,当时本王虽年幼却也感怀——许是本王孤陋寡闻,怎么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
言下之意,你一个妾来账房先不计较了,还不守本分,插手没权管的事,就是偺越!
季北道:“殿下并未记岔,想必母亲知晓您的惦念也会欣慰的。”
“王爷,妾并。。。。。。”
眼看三姨娘慌慌张张地要跪下求饶,骆殊途立刻说:“行了行了,本王烦这套,季家家务事本王管不着,你出去让本王清净会!”
“不必了,殿下,草民已查完帐。”合上手中的簿子,季北对伏在地上的女人道,“姨娘请起,
为着季家考量,我需一视同仁,望姨娘和弟弟不要放在心上。”
表情柔和不似作假,三姨娘谨慎地观察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姨娘自是不会放在心上的,账簿。。。。。。没有什么差错罢?”
“姨娘想要有什么差错不成?”季北盯了她一眼,目光陡然锐利。
那眼神太冷,三姨娘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气,禁不住地打了个哆嗦,张口要说话时,季北却忽然又笑了,温文尔雅的模样瞬间就掩盖了那一刹那的阴冷。
“若是无事,我便先回府了。”
“。。。。。。好,好。”那是错觉。。。。。吗?或许是他确实没看出什么来,毕竟还只是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根本没有实际经历,唬弄唬弄人罢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没关系,就算季北超出了预计,也是个注定要死的人!
从金玉坊出来,季北即带着骆殊途往宫城走。
“怎么,不做点什么?”骆殊途目视前方,一脸倨傲地开口。
季北笑了声:“殿下何意?”
“你心里有数,死了别指望本王给你收尸!”
“呵呵。。。。。。”他弯唇,摸了下小王爷高贵的头,“死不了的。”早就死过一次了啊。。。。。。
骆殊途一甩袖子把那只手挥开,瞪他一眼:“你想以下犯上吗!”
“草民不敢。”
谁不知道你,嘴里一套手里一套,说着不敢你倒是真不敢一个给老子看看啊?骆殊途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大步向前走。
午后的日光有些熏人,季北慢悠悠地走在小王爷身后,望着那袭耀眼的红衣,微微笑了。
没一会小王爷就回头斜他:“季北!你不上来本王怎么知道哪里走!”
他指指正前方隐约露出的宫城一角,小王爷愣了一下,皱着眉头大声说:“给本王过来!”
“季北,本王觉得你这人还算可以。”
浅褐色的眼睛映出清晰的自己,季北看着昂起头说话的小豹子,耳边的声音清澈,一字一字毫无犹疑,“今儿起,你就是本王罩的,别给本王那么轻易就死了!听到没!”
{叮——男主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23。}
“殿下;这可是命令?”
“本王从来不说废话!”
“那么,草民遵命。”他微微低头,心里的一角发着涩,却生着甜味,这一世,即使只是这个小王爷的戏言也好,终于有那么一个人对他说,别死。。。。。。
☆、第34章 第四发我的情人不可能那么坏
“反了!”
瓷杯摔出很远,爆裂的碎片与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大堂里鸦雀无声,唯有季老爷急促的喘息和女人尖细的哭泣声。
“真是反了——当老夫老了就不管事了?!”
三姨娘发鬓凌乱地跪在堂前,哭得妆容全花,被季老爷的怒气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一味地颤抖着。
季勇在她身边求饶道:“爹,娘她这么多年全心全意地服侍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不能听信小人的那些中伤,娘也只是一时迷昏了头,绝对不会做对季家不利的事情啊!”
“弟弟的意思,是说为兄歪曲事实吗?”季北一边替季老爷拍背顺着气,一边淡淡地开口。
“金玉坊是爹交给你试手的铺子,那是爹对你信任和厚望;且不说三姨娘插手的偺越,我只想知道,账务的手脚是谁做的?那些外流的银子给了谁?为何姨娘房中有四皇子的信函?”
“那也是娘。。。。。。娘想为季家做点什么啊!”
“哦,想为季家做点什么?季家是皇商,与皇家渊源深远,在满朝上下都盯着我们,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时候,姨娘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季北笑了一声,拔高了音调,“意味着结党营私!谁不知道季家忠于大陇,忠于皇上,也就忠于现下的太子,我倒是很好奇,姨娘是嫌季家处境还不够险恶吗?!”
三姨娘浑身一哆嗦,爬上前拉着季老爷的裤腿哭诉道:“老爷,老爷。。。。。。我是一时糊涂啊老爷。。。。。。”
季老爷疲惫地挥了挥手,堂上的家丁立刻过来架起三姨娘往外面拖。
伺候了他几十年的情分他不是不讲,只是这些东西放在季家的兴亡面前实在微不足道,他已绝无可能再留着这个隐患——无论如何,季家这份家业是要交给季北的——三姨娘这些年来的小动作他自然看在眼里,因着无伤大雅也就当是磨练儿子的余料罢了。
却是没想到啊,最毒妇人心,终究他亏欠了季北一分;好在那病根尚能调理,否则他亦无颜下去面对发妻。
“杖毙罢。”
眼见着三姨娘凄厉地哭喊着被拖出大堂,季勇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地,痛哭道:“爹、爹!儿子求求您绕过娘亲吧!”
季北没说话,季老爷看了他一眼,叹息道:“金玉坊我暂且收回来,你这几日好好为你母亲发丧,好自为之。”
“爹——为什么!”季勇急红了眼,吼道,“爹你是老眼昏花了罢!四皇子比那个懦弱的太子要好多少,遵照祖训就只能向您一样这么平庸下去!”
“啪——”
季勇被那记又狠又重的耳光打得偏过了头,捂着破皮的嘴角发蒙地看向抖着手的季老爷。
“孽子。。。。。。孽子!”
“爹,莫气。。。。。。”季北扶着他,低声宽慰,“弟弟一时情急,出言不逊了。”
季老爷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拍拍他的手,唤婢子来搀着,拿起拐杖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看着季老爷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季勇冷笑道:“你以为你赢了吗,季北,总有一日,我要你跪着求我!”
“为兄便等着。”季北毫不在意地回道,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
三姨娘的事,并没有花费他多大功夫,账面上的手脚季老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以为女人家保儿底的心思;而漏出的金银数目实在超出季老爷的预料,流向竟与皇子挂钩,如何能姑息?
落得此番下场,那女人是自作自受,他这么想,到底还是觉得手上似乎沾染了鲜血黏膩的感觉,腥气扑鼻。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样的争斗,他此生无法避免。
午膳前,紫鸢照常端上药来。
药方换了一个,味道还是一样苦涩。
季北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取帕子抹去唇边的残汁,随口问:“南院的葬了?”
“是,说是夜间暴病而亡,为免疫病即刻发丧。”紫鸢收起药碗,平静地回答,“大公子可有吩咐?”
“那头问起,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过去了,”季北扣了扣桌子,道,“上膳吧。”
午膳一贯是清淡的菜色,今日却看到一碟点心,糯米的外皮雪白晶莹,里头包裹着细沙馅,皆是两个指头大小,十来个并排码得整整齐齐,越显小巧精致。
口味清爽,甜而不腻。
季北不好甜食,倒也吃了几个。
家里的厨子可没有这手艺,季北盯着碟子里的点心,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凤翔楼,接着又想到了小王爷。
距离上次送萧向南回宫,已经半月有余。
他忙着处理老鼠,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惦记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何况他们并不相熟。换过来想,小王爷也未必还记得他,那样的个性,那样的身份,一句“今儿起,本王罩你。”,恐怕也是兴之所至。
只是无论怎么说,他都欠了小王爷一个人情。不说有意无意,小王爷确实替他找理由打发了四皇子的舞姬,省了自己不少工夫。
“公子可是觉得点心不错?”见他看着点心出神,紫鸢抿唇笑道,“这碟点心是安乐王亲自送来的。”
萧向南?季北一愣,问:“他人呢?”
紫鸢对窗外努努嘴:“王爷在公子院子里赏花。”
季北当即起身。
这小王爷,随性得让人有些无奈。若是有一天听到他去北狄游历,他也不会觉得奇怪。
天气晴好,小王爷照旧是红衣锦带,乌发随意地披在背后,镀着一层薄金色;听到脚步声,便回过头来,发丝拂过颊侧,玉琢的脸庞散发着一圈柔光,忽然就让人不敢多看,怕看多了就会想要更多,想要独占。
季北恍惚了一下,仅仅也只是一下,继而笑道:“草民见过殿下。”
“本王今日特意来看看你死了没,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骆殊途斜着眉毛看他,甩袖道,“点心如何?”
“劳殿下挂心,点心甚为可口。”
骆殊途默默地看了他片刻,扭过头去:“哼,本王要吃糖葫芦。”
“。。。。。。恕草民冒昧,殿下,元宝可在?”
“父皇不喜本王食民间小吃,元宝向来听父皇的话。”小王爷红着耳朵,扬着下巴说,“本王记得皇宫到季府的路。”
与其说记得,不如说只记得罢?倒也不设防,似乎完全忘了被调戏的事情,这样的容色,他还真奇怪崇安帝怎么不好好管教管教,没得哪天被卖进小倌馆了。
“糖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