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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秦不昼的声音,那人动了动,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声音,深陷在眼窝中的眼里满是恐惧和惊慌。秦不昼却只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鞭子,似乎不过是随意闲庭信步,他处在一片花海中,而不是面前的密室刑房。
直到密室的门被人打开。莫叙生走进来,看清了房里的情况,有些意外。朝那司掌刑讯的小士兵打了个手势,示意这里由自己接手。小士兵立刻行礼退下了,房门再次闭合。
莫叙生走到秦不昼身后,脚步声在空旷的密室中回荡着,然后停了下来。
秦不昼扔掉了手里的鞭子,语气淡漠地问道:“怕么?”他没有转过身,背对着莫叙生。
莫叙生静静地没有回答,死寂的房间里只有那犯人濒死的粗喘声回响着。
秦不昼用手扶额头捂着脸深呼吸几口气,试图把满心戾气驱散,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不正常。他的精神力虽然在恢复,但这次却因为手下人的背叛受到这具身体原主的影响,压抑不住内心毁灭的欲望。
秦不昼的执念之一就是回到自己的世界解决背叛的问题,而原主生平最恶背叛。
吸入肺腑的不是冷清的空气,只有弥散不去的血腥,秦不昼猛然转身,掰起莫叙生的下颔让他看着自己,青年随着他的动作抬起头。清凌凌的桃花眼里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些许茫然。
被突然把这个问题摆在面前,莫叙生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想要什么了。
他认为自己是忠于大永和莫家的,并且现在仍旧这样坚信着。但是很显然,他对眼前的承泽王有着特别的感情。现在他还没有弄明白,但莫叙生隐隐觉得,若是自己弄明白了,一定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就这样犹疑着,看着秦不昼发红的眼,第一次唤出了他的名字:“不昼。”然后才发觉自己唤的竟是这样熟稔。
秦不昼如同被瞬间安抚的猫儿一般,戾气迅速的消散,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放开手,在那块被自己捏红的皮肤周围磨蹭了几下:“我喜欢你叫我名字。以后都要这样叫。”
莫叙生轻轻道:“嗯。”
得到了他的回应,秦不昼用力把莫叙生按进怀里,脸庞埋进他颈窝轻轻地磨蹭,阖着眼眸感受着青年的清冷气息。虽然并未恢复记忆,但莫叙生的灵魂本能地放出柔和的力量,抚慰着轮回多世的恋人。
良久,秦不昼闷闷地说:“我不管你效忠于谁,惟有你不准骗我。”
第95章 攻君说:老子最强——
众叛亲离,秦不昼在最初那世界已经遇过不止一回,早已经能心如止水。
莫叙生隐瞒身份,这很正常,可是如果莫叙生告诉自己他忠于他以后,又投身大永,秦不昼觉得他可能会想拆了这个世界。
所以他并不强迫莫叙生现在就做决定。
听到他的话,莫叙生神情微怔。原本自然覆上秦不昼背脊的手也短暂的停顿,慢慢顺着他的后背的布料抚摸着滑下。最后停留在腰际,微微攥紧了秦不昼的衣衫。
秦不昼,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莫叙生不安地思索着秦不昼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一遍又一遍推演着自己是否哪里出了纰漏。但是秦不昼并没再说什么,抱了他一会儿,拨开额发在他额上和眼角亲了亲就带他离开了密室。
门在身后关上,莫叙生回首看了挂在锁链上的犯人一眼,犯人脏污的脸上双目已经涣散,嘴唇蠕动,喃喃无声地说着些什么。
背叛者是一个伍长,在承泽军三年,由于能力出色声望很是不错。曾经是队长,但因为误杀重要战俘而被处罚降级,原本不久就能恢复原职。
秦不昼那般审讯他,其实也没想问出什么,而是想确认对方的身份。
从用刑的反应和自我催眠的方式来看,此人接受过高度的反刑讯锻炼,并不像中途背叛的承泽军,应该是朝廷安插在承泽军中的人物。对刑讯承受能力如此之高,秦不昼几乎可以断定他是龙卫中的精英。
三年前,正是承泽军势如破竹接连攻占南方城池的时候。
不禁暗自冷笑,当今帝王荒淫无道,不理朝政,这嗅觉倒是敏锐。一旦发现叛乱就坐他不住,赶紧赶忙将龙卫安插其中。小队长的位置不高不低,秦不昼不会特别在意。
这样看来倒也不算背叛者了,一个奸细而已,从来未曾付出忠诚。不过,秦不昼自信在自己的绝对掌控下,那人传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原主的驭下方式的确是暴戾残酷了些,但也很有效。
过了两日,西线战役再次传来捷报。除了几座城池,大永将士几乎是全然消极地抵抗,甚至有的城池的守城将军直接下令大开城门,百姓夹道相迎,口呼“承泽”。
大永朝廷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早已一落千丈。
大军出发,离开驻扎的守城,在半旬过后,顺利抵达目标云都。
秦不昼和莫叙生共坐在一辆马车,莫叙生从秦不昼怀中起身,站在马车边缘,扶着车轼,遥遥望去。
旗帜翻飞,犹如猩红色的瀑布逆流,道路两侧的士兵身披铁黑色甲胄,手握刀枪,气势凛然,一直排到城门口,而城头上也排列着密密麻麻的承泽军士兵,两名赤膊壮汉正在用力擂鼓。
“咚……咚……咚……”
云都城十里外,云都的守城将领和文官已经侯在那里,一同等待的还有本地的名门望族、德高望重的老人。
秦蓁不知什么时候竟换了男装披甲胄骑着马行至秦不昼的马车边上,跑动起来哗哗作响:“哥哥!”笑嘻嘻地挥了挥手,一夹马肚就跑到了军队前头。
秦不昼:“……小丫头片子。”吹了个哨儿,跟随在马车后的秦不昼的爱马耳朵动了动,快步奔跃至马车旁边。秦不昼扶着莫叙生的肩膀直接跳上了马。一骑绝尘。
莫叙生无奈,这两兄妹简直太不正经,在这场面还能闹起来。
示意车夫稍稍降低速度,从一旁的士卒手中接过缰绳跳了上去。面对平地和普通的障碍时,他的骑射也丝毫不弱。
马儿跑动很快,很快抵达大军前端,追上了秦不昼。
秦不昼回头斜着望了莫叙生一眼,朝他不正经地吹了个口哨,眉目间神采飞扬,耀眼的就像个少年。看得莫叙生一瞬柔和了神情。
而秦蓁此时减慢了速度,在大军前端偏后的位置缓缓行进。
直到距离前方的人群越近,秦不昼勒马停下,翻下马背。云都众人在已经占领云都的承泽军将领带领下,齐齐抱拳拱手。
“拜见承泽王!”气势若将冲上九霄。
秦不昼点头,挺直胸膛,看着前方面色激动的将领和有些不安的云都人,含笑道:“诸君安好。”
他此时的模样,才真正像个被外界尊为帝王之人。与平日那洒脱肆意不同,浩然堂皇,多少威严加身自然不必多说。
两军在城前简单交接了事宜。
交接完毕,承泽军将领望着秦不昼,情绪由激动变成狂热,云都的守城将领和本地望族也微微松了口气,看来这承泽王并不是极端之人。
“入城吧。”秦不昼把缰绳扔给随侍,迈步向前。
莫叙生跟随其后。其余将领也迈步跟上。
大军在秦不昼副手的带领下直入城北,而秦不昼则是前往已经收拾妥当的守城将军府,也是整座城池的指挥处。
云都和承泽的将领说要送秦不昼去,但秦不昼谢绝了。
进城没走多久,看见城墙内一棵直入云霄的参天古树,枝干苍劲,盘虬卧龙。条条鲜艳红绸垂落,将古树妆点得犹如闺阁少女。
莫叙生想到自己少年时常随父亲去参拜的游梦寺中那棵同样郁郁葱葱的祈福树,枝叶挂满荷包、饰品、香草,充满香火气息却远不如此处这棵苍翠神茂,看得有些出神。
秦不昼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哦,那是军中供奉的祈福树,承泽占领的每座城池都有一棵,秦都那棵比较偏你大约没看见。据说将祝福写在红笺上挂树上便会灵验……女孩子家家信的东西。不过你要想祈个福什么的也可以去。”
秦蓁作势踢了一脚秦不昼的小腿肚:“什么叫女孩子家家信的东西!看不起女孩子?”
秦不昼干咳一声,身子一歪躲过:“好好好,我家妹子最厉害。”
承泽军中设立公文房,并不只有莫叙生一个文化人。一些远离家乡的士兵,每到一座城池就纷纷寻找祈福树,然后请求公文房的书办为自己写一封红笺,挂到树上,祈求家人平安康乐。
这些人,和皇城中人似乎不同。
莫叙生行经树下,有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响声。抬起头,只见枝叶间红笺垂下的穗带飘扬。
也许有人不信天,不信皇权,不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但心中有所求时……总会信祝福的。
秦不昼驻步回过头:“怎么了?”
莫叙生摇摇头,快走几步和秦不昼并肩,离开树荫,将手伸过去握住他的手,继续朝着阳光普照的地方而去。
·
来到云都不过几日,秦不昼说要带莫叙生去街上走访。
云都在大永中部的富饶程度只是中下。街道虽往来颇多,但显然不如之前依山傍水的秦都繁华。
两人并未表明身份,但路上所见的所有百姓都对一袭戎装的秦不昼和莫叙生态度热情。即使到了贫民聚居的西城区,这种热情也丝毫未减退。
莫叙生和秦不昼离开了西城区的街道,莫叙生皱眉问:“他们吃着粗劣的食物,衣裳破旧,并未见比大永统治时好,为何如此爱戴你?”
云都的平民还好,但贫民太贫穷了。皇城也有乞丐,但都不至于如此。
秦不昼想了想,停下脚步,捏了捏莫叙生手指,示意他看身旁墙上张贴的加税告示。
“大永这些年灾害泛滥,但国库拨调的主要银钱去向却是军用和大兴土木,那一点赈灾粮款层层盘剥下来,哪能养得起这样多的灾民。国库几代的积累入不敷出,只有加重税收,这担子便又落到百姓身上了。这一来二去,纵是对朝廷有再多的信任都被消磨干净。”
“离川是皇城人,你读着圣贤书,吃穿的是锦衣玉食,再怎样尝试体恤,也很难感同身受。你觉得那是粗劣,但对于他们来说只要食物足够果腹,无需易子而食,衣衫足以蔽体,无需太多花样,这就已经足够。”
秦不昼揉了揉他漆黑的发顶,“百姓其实并不在意谁当皇帝。对于很多人来说,只要能活下去就是最好的了。也许我出身低微,反而更能和他们感同身受些吧。”
莫叙生不是不懂这些道理,只是由于身处阶层不同,着眼和认知都存在着差距。
努力地试着去体恤百姓,但过于理想化正是他尚且稚嫩和不成熟的地方。他还不知道,真正的大同社会是不可能实现的——至少不会在这个动荡的朝代实现。
秦不昼注视着尚且稚嫩的恋人,眼底泛滥着柔和的光,笑道:“我不是圣人,也并非无私。他们说我是暴君,是独裁,但现在的天下,需要的正是一个能镇压乱世的专政者。而不是现在坐在龙椅上那只猪,或是一个仁慈温厚的贤明君王。”
这话完全是大逆不道了。但因为从秦不昼口中说出,总觉得多了几分说服力。
秦不昼其实根本不想当皇帝,麻烦事儿太多,还不许赖床。有了条件后他自然更加喜欢享乐。但继承了原主的意志,他就要帮原主在这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