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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日宛从容的翻起了手里的书。
日头高高的挂在碧空上,微风吹过树叶一阵沙沙作响。
一串脚步声慢慢临近,魏长泽手里提着四个水桶,嘴里还叼着一个,头顶沁出一层汗珠,他走到池边,将五个桶里的水尽数倒进去,一滴也不敢浪费。
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邵日宛自己打了把伞,坐在一边看书。
一个阴影打下来,邵日宛抬起头来。
魏长泽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邵日宛笑道:“不干什么啊。”
魏长泽抱胸,用眼神睥着他。
邵日宛想了想,道:“师弟算是璞玉,我之前存了私心,总想打压着你,可如今我想明白了,天下之大,根骨清奇者千千万万,我就是把你踩在了泥里又能怎样?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既然如此,便索性想助你一把,这也不行?”
“这就不用了吧,”魏长泽无所谓道,“在泥里就挺好。”
邵日宛道:“用的用的,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师弟。”
魏长泽:……
两人虚虚实实的试探,你来我往谁也丝毫不露,最后魏长泽实在厌恶磨嘴皮子功夫,拎上水桶走了。
邵日宛悠哉悠哉,往摇椅里坐了坐,接着看书。
来来回回不下三四百趟,魏长泽的速度很明显的慢了下来,他浑身都被洒出来的水打湿,脚步虚浮,汗如雨下。
邵日宛竖起耳朵来听他的喘息,也渐渐地也变得粗重了起来。
魏长泽的内力尚浅,根基不稳,光凭着一身蛮劲死撑,打水这活枯燥且累,整整一池的水,仿佛永远也填不满一样,让人心生烦躁。
魏长泽把胳膊上也挂满了水桶,一下午过来浑身酸痛,他把身上的水都倒进池里,轮了轮胳膊。
再站起来,便直接用上轻功,身形仿佛一只健壮的豹子,一路飞奔至后山。
这样一来,速度是快了,体力却也飞快的下降。
到了最后,几乎是连扑带跑的飞到池边,将水桶里的水倒进池里,然后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邵日宛只当作没看见。
魏长泽虽然看上去并不怎么正经,性子却极其坚韧,他在有余力的时候不想干活,可以去找邵日宛理论,却不能再累的要死要活的时候去找他,死活也要撑着做完。
在地上趴了一会儿,盛着胳膊爬起来,拎起水桶。
邵日宛叹了口气道:“师弟,上山之前你也修习过心法,不妨趁着打水的间歇好好参悟参悟。”
魏长泽不怎么正经的应了一声,转身走了,他行至半山腰处,突然听见了邵日宛的声音,道:“凝精练气,气沉丹田,固气凝神,人神合一。”
魏长泽脚步不停,足尖点地一路向前掠去,邵日宛远远地缀在他的身后,背着刚记住的练气决。
“性往气沉,稳住。”
汗水顺着魏长泽的额头流到了眼窝里,头发贴在脸颊上,他沉下心来,渐渐地跟上了邵日宛的节奏,放缓呼吸,通身气体往丹田走去,下腹一阵温热。
邵日宛道:“口注于心,调息于鼻,定静乃起,蓄势待发。”
魏长泽瞬间将身上挂着的水桶一扔,就地盘腿打坐。
他浑身被汗和水湿透,衣服紧紧地贴在结实的肌肉上,薄唇紧抿,眉头锁死,苦苦悟道。
邵日宛走过来看了一眼,拎起水桶走了。
待他把整池的水都已打满,魏长泽都没有回来,他也没有再去看,自己拍了拍衣服,回去吃饭了。
练功池之上,是一座红木木屋,横梁上雕者荷花盘龙,邵阳峰忽然睁开眼睛,冲着窗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晚饭一向是众位入门弟子一起用的,邵日宛今天来得迟,大家都已坐好,只等着他和饭了,他一进门,大家便齐道‘大师兄’。
邵日宛应了一声,微笑着一一点头。
乌贤看他稳稳的坐在一旁,憋了一会儿,道:“魏师弟呢?”
“不知道,”邵日宛道,“大抵是练功呢吧。”
烨秋嘴角一勾,嘲道:“练个什么功?静心心法吗?”
众人一阵哄笑。
他旁边那人是宗主门下三弟子,名叫吴远,身长八尺有余,浑身肌肉怒张,还尚未而立之年就已经一脸络腮胡,为人也十分名副其实的莽撞,此时道:“扶不起的阿斗!”
邵日宛笑道:“怕是不是静心心法,大家莫不是忘了?他好歹也魏将军府嫡子,打小估计就有根基,说不定早就学有所成了。”
他这话一说,众人忽的一阵沉默。
说到底,人为何会抱团攻击一个漠不相关的人?魏长泽与他们无冤无仇,行的端坐得正,就因为他是叛国之子?修仙之人本就以斩断七情六欲为根本,又怎么会对家国大事有这么大的反应呢?
不过是因为魏长泽太过于出色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若不是突逢了变故,那就是皇亲国戚,含着金汤匙出生,天赋异禀百年难得一见,偏偏人也生的好看,仿佛老天爷把所有能加的天赋点都加在他身上了。
这样的人一招虎落平阳,欺负他的犬一定不会少。
吴远一拍桌子,发出‘哐’的一声闷响,道:“岂有此理!他身在清门山,还敢修习别的旁门左道?!”
此言一出,大家纷纷迎合。
乌贤赶紧道:“这本也无妨,你们想想,门规也并没有限制了这一条,无妨无妨。”
四弟子谭光达道:“既然如此,他还留在这山上干什么?干脆逐出师门算了。”
烨秋也道:“我看我们还是将这事通告师父吧。”
邵日宛咳了一声,不急不缓道:“大家这是何意?先不说师父本就没说过我们不能修别的心法,魏长泽自小打下的基础,不过是接着往上修习罢了,就算是到了哪个门派,这也管不着吧,没听说过到了哪个门派就要重新学起的。”
烨秋掐着嗓子道:“大师兄这是何意?合着我们这一群人欺负他魏长泽了?”
“并无此意,”邵日宛笑着看她,道,“师妹想多了。”
烨秋:“你言语间处处偏袒,可是这魏长泽许了你什么好处?”
“师妹,”邵日宛轻声道,“你以为,这清明山下一任宗主是谁?”
烨秋楞了一下,脸色顿时尴尬起来。
邵日宛看向众人,道:“我还有什么可图他魏长泽的呢?”
大家哑口无言,大厅里一时静默。
乌贤站起来道:“哎呀,这吴妈今天怎么还不上饭,我去催催。”
邵日宛始终挂着温文尔雅的微笑,看着众人。
就在这时,忽然从后山外震荡出一片浩然之气!
众人俱是一惊。
第6章 怒其不争(四)
就在这时,忽然从后山外震荡出一片浩然之气!
众人俱是一惊。
邵日宛大喜,勉强压住了激动,笑道:“看来,你们的师弟今日突破了。”
这几人脸上的表情均是复杂。
一顿饭就是在这样的怪异和沉默中吃完的。
邵日宛心情大好,迫不及待的回了院子,果然看到魏长泽的房门大敞,他形式主义的敲了两下门,直接走进去。
魏长泽在洗澡。
邵日宛:……
他的笑僵硬的挂在脸上。
魏长泽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是他,又翻过去搓背。
邵日宛道:“你好歹,关个门吧。”
魏长泽道:“你好歹敲个门吧。”
也不知怎么就这么巧,次次都能让他赶上,邵日宛都要怀疑他是故意的了。
魏长泽‘哗’的一下站起来,从屏风上取下衣服,随意的披上道:“怎么了?”
邵日宛道:“你突破了?”
“练气三层,”魏长泽没什么所谓的回答,转过头来突然意味深长的道,“说起来,我突然想到。”
邵日宛:“怎么。”
魏长泽修长的腿两步迈到他身边,刚洗完澡的温热气息迎面扑到了邵日宛的脸上,只听他暧昧的凑过来道:“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邵日宛:……
魏长泽稍稍离他远了点,看着他道:“不然怎么会突然这样对我,之前没太在意,大师兄长得当真是不错啊。”说着一双手就要凑上来。
邵日宛温柔且坚定的将他的手从脸上拿下去,道:“好好练功,不要胡思乱想。”
魏长泽依旧痞笑着看着他。
邵日宛心道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整理了下情绪,道:“你那么大的气场,竟然也只是练气三层?可见师弟潜力无穷,不若从此以后奋发图强,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他一开口,魏长泽顿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邵日宛接着道:“不如今日趁热打铁,再……”
“大师兄,”魏长泽打断道,“你行行好,把我当个人行吗?”
邵日宛:“我对师弟并无非分之想,你大可放心,修仙者当无欲无求,斩断七情六欲,师弟,我们共勉啊。”
魏长泽:……滚。
话虽如此,他却并不敢说什么,今日山林之中,他已发觉,邵日宛绝非等闲之辈,三言两语将他的困惑迷顿道破,他才可能突破,不管这人究竟欲意何为,都不应该得罪。
邵日宛从怀中掏出了个馒头,道:“我给你带了饭,且将就吃一口,今日你辛苦了,我却没什么准备庆贺你突破。”
魏长泽看了他一眼,接过馒头,笑道:“修道五层,层层三个关卡,往后的日子可多着呢,到时再说也不迟。”
邵日宛应道:“说得有理,日后你每有突破,师兄必烹酒以待。”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气氛忽然就缓和了。
当夜,邵日宛坐在自己房里,点灯熬油的将心法上的古文一个一个的翻译成简体字。
他今日时间匆促,看的并不完全明白,教给魏长泽的那些,也不过是占了原主曾经修炼过这个阶段的便宜,加上他好不容易看明白了点,尽数都倒给了魏长泽。
到了自己修炼的时候,就完全没头绪了。
他从小到大都是不知懒惰为何物,他生活的不容易,从出生起就已经被放弃,所以只能格外的努力,才能争取到和别人公平竞争的机会。
邵日宛倒是不曾抱怨过,对于命运看的挺开,而且他也觉得,自己就算是到了哪,拿着怎样的一把破牌,都能打赢。
何况,他还有魏长泽呢。
自己就算再怎么不济,只要紧抱住这条大腿就行了。
不管这条腿,现在未免也太细了点吧。
邵日宛抄到大半夜才睡,第二天天不亮便起床,去叫魏长泽起床。
看到他睡的像个死猪一般,内心已经平静了很多。
邵日宛柔声道:“师弟,起床了。”
魏长泽岿然不动。
自古都是先礼后兵,既然如此,邵日宛也不客气,一把便将他的被子扯了下来。
魏长泽惊了一下,睁开眼睛。
他睡了一宿,衣服散了架,前襟开了一大片,露出一片麦色胸肌,手还伸在里面。
邵日宛道:“起床。”
魏长泽皱着眉缓了缓,道:“再睡一会。”
“已经要晚了,”邵日宛睁着眼说瞎话,“快起。”
魏长泽就是不动。
邵日宛拎着他的耳朵把他给揪了起来,他已经预见到了,这样的日子以后还不知会有多少个,所以从这一刻起就决不姑息。
魏长泽呲牙咧嘴的被拎着耳朵拽起来洗漱,邵日宛已经给他打好了井水,冰凉清澈,往脸上淋两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