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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侧头避开,他却依然不放,执意贴着她的脸说道:“用罢则弃,轲就这般入不了你的眼?还是说,你的心本就是顽石?”
他的气息那么近,是青荇的味道,淡淡的。而此刻,她却清晰地闻见了那不易捕捉的青荇的铁锈味,或者说是血腥味。一如他的话语,仿佛受伤的野兽哀鸣,蓦地让她心一紧。
虽然他是如此的正常,她却仿佛看到了他不曾改色不曾变化的面孔下的哀伤一般。
或许,这就是自作多情?她嘲弄地在心中警告自己。
“说,你的目的!”她冷冽出声。
所谓温柔,所谓情意,所谓儿女情长,不过假象,不过骗局。
她,不信。
平生不信爱,不信诺,不信人。
一切归结于人心衍生出来的东西,她都不信。
她信的,只有血。
刀尖在他的脖子处滑出一道痕迹,光滑冰凉的匕首上立即沾染了红色的血痕,这样的颜色,还真是好看呢!
他却丝毫不觉,反而抬起手臂,伸手抚上了她的脸。她匕首逼近,他却执着地将冰凉的指腹在她的脸上描绘,最终落在了她的眼角。
“你的泪。”他淡淡说道。
她回眸,看到的便是他认真的神色。
“世人不知,这张面孔下是怎样一颗冷硬淡漠的心。迎风泪?只怕,你很久没有真心哭过了吧?”
他的话莫名其妙,让她的心里泛起一阵涟漪,波动烦躁。
盯着她神色变幻的脸,他哂笑道:“你果真不信。平阮儿,你能信的,还有什么?”他突然抛出这样一个问题来。
平阮儿,你能信的,还有什么?
六年前,她就什么都不信了!不信神佛,不信妖鬼!不信天地!不信人心!
就像猴子说的一般,她也不曾全然信过他。对每一个,每一件事,她都有着自己的保留。
他突然拿着她的手,将匕首往自己的脖子里推了推,问道:“是不是只有性命在你的手中,只有你能掌控的东西,你才感到安全?那么,你的心呢?你现在可有惶惶不安?你现在可曾因为它的跳动而慌乱?”
他的话咄咄逼人,他的眼神更是不容人退避闪躲,他就这样,直刺刺地剖开她的心,非要她看得一清二楚。
他气她,气她竟然把自身也当作武器。他珍之重之又慎之的一吻,她却将之踏于足下践踏成泥。她终究是硬心肠,以牢固的龟壳以及比顽石还坚硬的心来抵触拒绝外界的一切。就连所谓的情感,她也能清晰地算计。
可是,他偏偏又情不自禁地为这样的她而心疼,想要融化她。
这样的她,清醒而勇敢,孤独而坚持,冷硬而顽强。散发着别的女子不曾拥有的气质与风华,是天地间的独一份。只是这样冷硬的她,若是贸然靠近,只会如他现在这般。
两人就这样互相盯着彼此。
她看着他的目光变得血红,诡谲的血红,中间燃起幽幽火光,看他变得狂躁,看他失望,看他眼底涌上痛色……嘴巴张了张,却还是选择了沉默。
“我还是太着急了……”他嘴角溢出苦涩的笑意。随即轻轻挥袖一拂,身形一拔就消失了踪迹,只余下一句话,“红某只是路过顺道来看看你而已。”
她的手颓然落下,突然意识到,以他的功力,两把匕首根本难为不了他,然而残月宝刀却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血痕。他是故意在让着她……
看着手中不小心沾染的血,她突然疑惑了。
红轲,你要的,究竟是什么?
------题外话------
小轲轲任重而道远呀!阮儿的心结可是不容易破的……
本来是存稿君发文的,结果居然没审核过……回家来才发现!坐了五个多小时的车,晕死我了!
第57章 群臣讨伐
还未待平阮儿细细思索,纷乱的心绪就被时间的洪流冲散殆尽。
关于楚轲莫名其妙的出现,关于那一吻的突然与挣扎,不待思量,便被接下来一系列令人疲于应对的事件挤占到了大脑不知名的犄角旮旯里。
披着瘟疫表皮的毒,以雷霆之势横扫全军!
在众人皆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将平阮儿打了个措手不及。
原本以为中毒范围仅限于沁阳城,原本以为在知晓这是毒,在找准方向后可以迅速研制出解药,却不料这稀薄的希望还未曾带来令人期盼的欣喜,就尽数被死亡的阴影笼罩。
在得知“瘟疫”本为毒药之后,陈老迅速找出了其传播途径,是血不错,不过他还推衍出了史子孝运作的另一套传染途径——将带毒患者的血融入饮用水中,从而将毒素植入每一个喝过水的人身上!
此消息一出,震惊众人。
推翻了之前的种种猜测与推理,解开了黑色的面纱,众人终于看到了潜藏的阴谋。仿佛有一张血盆大口,猩红巨大,散发着腥臭与令人窒息绝望的恶意,叫嚣着让他们乖乖束手就擒,邪笑着看他们挣扎……
这个陷阱,便是——凌冲水库。
原本以为紫琉国所争不过是日后作战的水源,未曾料到其所作所为从头到尾均是演戏!为的就是他们自甘饮下夺命的毒液!
尽管宁有意已经千叮咛万嘱咐水一定要烧开后再饮,然而那本是毒,不是疫病,所以如何制止得住?何况,更有人不听从命令私自饮用生水?所以,安静了才不过一日的军营,立即变得杂乱惶恐。而凶猛异常的士兵,此刻皆浑身无力,各种类似瘟疫的症状纷纷出现,头晕、腹泻、呕吐、发热……
与此同时,在凌冲水库附近的村落中,无数百姓与家禽家畜都发生了相同的症状。
而紫琉国大军一反常态,耐心出奇的好,竟然没有“趁人之危”!而是继续在平遥城等待着他们的粮草补给,远观这一场足以导致征东大军覆灭的灾祸。
这一刻,平阮儿突然意识到了紫琉国的目的。
紫琉国被贬为蛮夷之地,即便他们能够以一时蛮力武力强行夺走赤焰国的城池,却无法真正地镇压城中的百姓民众,令百姓臣服。一旦战线拉长,他们兵少粮少的限制与缺陷就会暴露无遗,届时就算他们全力以赴,也不过能与赤焰国对峙而已,得不到什么好处。而这种情况对于野心勃勃的紫琉国来说,自然不允许出现!所以,紫琉国的目的并不是单纯的镇压夺取,他们要的是赤焰国整体战力的锐减,要的是创伤赤焰国的根本!
这就是他们为何选在青黄不接之时发动战争!这也是他们为何要采用这种“瘟疫”一般的毒!
粮食,人口。
绝人根本!从根基上打击赤焰!
这也是他们为何围而不攻保持战斗力,为何故意设陷阱引诱平阮儿到凌冲水库,却在胜利的曙光快要到来之际毅然放弃,然后退守平遥的原因!
因为他们——要的更多!
眼下,每个人都中了毒,却没有药材,没有足够的军医,摆在众人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条。这还不算,不断地有人死去,而天气这般闷热,若是处理不好,假瘟疫迟早会演变成真瘟疫,而且没准还会因为范围牵涉太广以及恶劣的天气而演变成前所未有的不知名瘟疫!
危机重重,时间紧迫。
绝望的气息,似乎愈发浓郁,丝丝如烟如雾,如纤细坚韧的钢丝,缠上人的心脏,令人无法呼吸。
天空,一轮炎日依然暴烈,将唇上最后的湿润榨干,让人在没有力气再多说一句。
一个又一个人倒下。
司马庆、司马俊、孟铮,甚至李朗、蒋世德,老将军彦昌……
更有数不胜数的士兵们……
全军上下没有中毒的,也许只有谨小慎微的宁有意罢了。而平阮儿身上的毒素虽然不曾清除,身体状况却也没有像别人一般恶化,许是那楚轲喂她的药丸起了作用。
此刻,军帐中。
苏珉面色微醺,如酒醉一般透着红光,汗珠从额上、脸上、鼻头滚滚冒出,整个人*的如同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只见他以手强撑着身体,坐在床沿边说道:“我说了,用我试药!”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
宁有意站在一旁,眼风扫向面色沉郁的平阮儿。
解毒是他的强项,驻扎之后他就开始研究如何解毒,不过他需要一个身体强健且意志力超人、经得起各种毒素折磨的实验体。哪知他刚提出这个建议,老大与猴子就同时开口要求用他们的身体。
猴子当即断然否定平阮儿的想法,只说了四个字:“你是主帅。”只是这四个字之后,还有更深层的他没有说出来。
如,你是我守护十余年的老大。
而且这其中除了那一份守护之情,除了那理智的利弊分析,除了对士兵们的责任之外,免不了也有对平阮儿的“惩戒”。
平阮儿自然知道,苏珉气愤她患上瘟疫竟然不曾告诉他,还故意赶走他,所以揽下了试药的危险任务,让她也尝一回担心的滋味。当然惩罚的背后,更是因为不想她以身涉险吧?
“宁有意,你听见没?试药!”苏珉出声道,眼中满是坚定,半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平阮儿。
见平阮儿没有吱声,宁有意也只好拿起银针,走了上前去。
总会有一个人试药,苏珉的体格,无疑是最合适的。估计也只有他,才能够扛得住各种毒素在身体里乱窜的非人痛苦。
再不看二人,平阮儿利落转身,直接朝帐门大步走去。那身影,在半个多月的日夜操劳下已经变得瘦削单薄,那背脊直挺,仿佛主人在竭力支撑,才使得它没有弯折下去一般。
抬头迎上刺眼白亮的日光,平阮儿往昔明亮的眸子仿佛染上了墨色,在眼角层层叠叠晕染开来,如水墨画质地般半是透明,却又阴郁得令人心惊。眸中神色,如阴云聚合,携风雷滚滚而来,飞沙走石,鬼哭狼嚎,天地为之色变!
“若你死,我必举青锋三尺,血溅平遥!”
拳头应声瞬间捏响,骨节错位的咯咯声听得人心惊肉跳、不寒而栗。
她健步离开,步步沉稳,如重千钧,踏一地风尘起。
在她为苏珉、为全军状况担忧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之时,在她已经给史光臣打上了死亡的标签时,于帝京风暴中心,再一次掀起了一场关于她的批判!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引来了铺天盖地的讨伐之声!
如雪片一般的折子堆满了皇甫勋的御案,让这位阴沉冷鸷的帝王也不禁闭眼狠狠揉着眉头,头痛欲裂。
金碧辉煌的金銮殿中,龙椅上的男人面色阴沉如暴风雨前黑压压的天空,风雨欲来!然而那眼底却还是泄出了他的疲态。
而下方,群臣激愤,一个个昂首挺胸,正义凛然,眼中满是坚决!
“陛下!平阮儿不可留!给她兵权是让她抗敌的,不是让她屠杀老百姓的!”
“陛下!这女子简直是目无王法,若是不加处置,只恐扰乱朝纲!”
“若不杀她,只怕难平民愤!”
“滥用职权,嗜杀暴虐,我赤焰国怎能让此人担当元帅!”
……
个个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各种各样的理由,说白了,无非就是要平阮儿的小命!
皇甫勋手臂斜撑在龙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按着太阳穴,就这般静静地听着,没有回应。
半晌,等最后一拨大臣说完,大家都差不多口干舌燥无话可说之时,皇甫勋才掀开了眼皮。
锋锐冷光霎时从眼中迸射而出!骇人威压顷刻朝众人扫来!
这个男人即便疲惫,也依然是只令人畏惧的雄狮!依旧是深不可测睥睨天下的帝王!
眼中的深沉冷冽令空中蓦地一滞,生出几分冰寒之气来,同时肃清了所有的激愤谏言与交头接耳的私语,立即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