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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头,平阮儿一路穿过回廊,来到了宁有意的房间。
房内还灯火明亮,望着倒映在门扉上的修长身影,平阮儿突然皱了皱眉,脑海里似乎闪过了一道极其熟悉的背影,然而这熟悉感却一闪而逝,还未待她捉住便已消失不见。
吱呀一声,却是门从里打开了来,“老大。”
平阮儿站在台阶下,抬头望向门内的宁有意,不知是光线的原因还是怎么,她突然有些恍惚,眼前的清俊容颜竟与记忆中那张安静宁和的面孔重叠起来……
她心中猛然一惊,自己这是魔怔了么?怎么可能是他……
军中早有人谈论,说宁军师像极了当初的玉璋军师,也早有人说宁有意是取代了小璋子的位置变成了他们三人行中的一员,而她当初也不否认宁有意在行事作风上同小璋子确实很像,只是为何今日,为何今日她竟然会觉得两人就连面容上都有几分相似!
“老大?”宁有意不禁跨过门槛走了出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平阮儿。
听到声音,平阮儿这才反应过来,飞快地眨了几下眼,她尝试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纷涌的惊讶与猜测,这才状若无事地走上前去,“进屋说。”
虽觉得平阮儿有些怪异,宁有意却还是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门。
两人进了房门之后,平阮儿还未曾开口,宁有意便走上前来,直接问道:“老大根本就没有去前线打探消息,而是去了盐湖?”虽是疑问,语气却透着一股子笃定的意味来。
他既是这般问,估计心里已经差不多确定了。只是平阮儿却不肯轻易透露,而是反问道:“没去前线,那我前线的消息又从何而来?”
“昨夜暴雨,盐湖水位猛涨,大水漫出湖堤,同暴雨一起将不少盐田冲垮,今日护城河中不仅发现了冲下的泥沙,更皆几具身负刀伤的盐民尸体,而那刀伤,别人认不得,我们几个亲近之人却是知晓的,普天之下,唯有老大独特的刀法同残月才能划出这般干脆利落的致命伤来!”
亮如寒星的眼眸中突然迸射出几道利光朝宁有意逼去,她徐徐开口道,“你想知道什么?”
“老大与元帅的关系。”宁有意开门见山。
平阮儿眸子一眯,他又是如何确定楚轲也在盐山上,而非军营中的?正当疑惑,却听得宁有意道:“今日楚经来向我询问城中消息时,靴尖上带有未经加工过的白盐。”
好个观察细致的宁有意!竟然从楚经的行踪判断出其主子楚轲的行踪,并从她本在盐湖却拥有密报的矛盾推测出她与楚轲在做戏,由是而得出她与楚轲本就在一起的结论来!
“这样细腻的心思,果真不愧是宁军师!”她绷紧的脸突然松了下来,露出赞叹的笑容,随即取了桌上的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喝完之后才丢给宁有意一个鄙夷的眼神,“不过宁书生你何时同那些长舌妇一般了?竟这般好奇别人的私事?”
“一军主帅与先锋大将暗夜离营,你还能说是私事?再说,我替猴子这个哥哥关心一下他妹妹的感情进展有何不对?”
“找死!”平阮儿一脚就朝他座下的矮凳毫不留情地踢了下去。
宁有意很是敏捷地避开了平阮儿的飞脚,一看动作便是经过无数次的演练,只见他身体一闪又绕到了平阮儿跟前,说道:“恼羞成怒……”随即竟然摇了摇头,大声叹道:“果然,女大不中留呀!”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般贫嘴?”平阮儿皱眉,朝他露出无可救药的眼色。
这次宁有意却没有再贫,而是脸色严肃从架子上抽出一封密报,推到了平阮儿面前,说道:“老大,是我疏忽,当日你走后我去了一趟茅厕,其间传报士兵曾递交了两份军报,一份放到了你的桌上,我没有看见,所以……险些害你于死地……”
说到这儿,宁有意面上已是布满愧疚,今日在大堂中议事时他就发现了平阮儿身上的伤,他是医者,自然能从伤患行动中看出端倪。昨夜平阮儿与楚轲在一起,楚轲武功如此高绝都还是令老大受了这般重的伤,所以可想当时情境之危急险恶。
翻阅着宁有意递过来的军报,平阮儿的眉头不由得蹙起,原来盐民的行动并非无迹可寻,若是早些看到这份军报,以宁有意之能,定然能够分析出盐民想要同归于尽的心思,届时便可发军直接拦截,至少在盐湖时便不会是她一个人孤身战斗,这样,她或许就不用做那“到底是救三十万百姓士兵性命还是转身查看楚轲情况”的艰难选择了。这样,楚轲或许也不用经历雷劫遭遇雷击了……
偏生宁有意就没有看到这份军报。这,≮更多好书请访问。。≯只能说是天意了。
不过宁有意会不会是故意没有看到这份军报,想要她与楚轲都葬身盐湖呢?心中如是想,但她马上否定了这个猜测,自己去盐湖是临时起意,宁有意根本不知道,何况他若是有这想法,完全可以在事后将这军报处理了便是,反正自己并不知道。
心思几转,当她抬头,正巧对上宁有意自责的眼,她的心猛然一震,相处多年,便不管宁有意究竟是谁,情分终究是在那里的,他们一起,又经历了多少生死?多少起起落落?
“宁书生,我突然在想,猴子现今已经不在这里了,飞羽骑也已打散,你说便是你我二人,又能维持这样的相处多少时日呢?”她的眼神中三分怀念、三分迷惘、三分感慨,却还有一分精锐的试探与怀疑!
宁有意的眼神黏在平阮儿脸上,渐渐变得幽深。她说这话,究竟是感慨,还是故意试探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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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小意一个人在房间里码字,只能听到键盘此起彼伏的声音,于是,在写宁有意与皇甫璋脸孔重合的那一刹那,小意突然感觉到了背后一阵阴风……诈尸了!小意总是能把书里的人想活,所以自己吓自己,于是乎,经鉴定,原来小意胆子并不是那么的肥~
第45章 秘密接头
“闲话少叙,如今守城方是要事。”平阮儿突然放下手中茶杯,端正了身形,正色道:“明早大军一走,城中兵力锐减,我建议将干扰曼城的兵力全部召回,死守丰州,同时联系大散关司马兄弟,让他们火速开往明谷关,占领梓州府城,时刻准备支援我等。”
看着她正经的面容,宁有意心中微动,或许先前不过是自己想岔了。略微思索片刻,他应道:“圣命难违,如今也只有如此,死磕。”
两人达成共识,于是开始就具体的城防分布进行商议。直到窗外传来硬朗的梆子声,两人方才意识到已是寅时。
伸手揉了揉脖颈,平阮儿直起身来,“一切就如这上面所写的安排,行了,离卯时还有不到一个时辰,我先回房了,你且好生休息。”
闻言,宁有意起身将平阮儿送至房门口,一直目送她拐出院落,才掩上了房门。
回到房中,他并没有立即洗漱休息,而是从桌上抽出了一张纸,凝眸沉默片刻,随即取笔蘸了墨水,笔走龙蛇地快速落笔写字。
整个过程中,房间里只能听见烛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以及笔尖在纸上滑动的簌簌轻响。
笔尖一顿,收尾。
他将细毛笔搁在砚台上,随后极快地将信纸折叠起来,放置在袖中,再一丝不苟地将书桌整理了一番,细心地检查,确认没有任何遗漏之后才出了门,一路朝茅房而去。
夏夜墙根下的蛐蛐儿总是那么的不甘寂寞,尽情地唱着歌,歌声中,宁有意闲适地穿过回廊,微凉的夜风卷起他身上夏衫轻而薄的袍角,翩跹如飞。
他好似赏月归来的诗人,带着满身书卷气息闲步庭中。
然而那轻缓闲适的脚步下,踩着的却是步步危机;那微醺的眼神中,藏着的却是精锐寒光。
待走到茅房不远处,他脚步略微一顿,微微垂着的眸子缓缓抬起,冷峻的面容上波澜不惊,仿若没有表情的木头人一般。
随即他继续朝茅厕走去。
进了茅厕,他假意背过身去,对着茅坑开始解裤带,垂敛的眸子却如暴风雨前的天空,晦暗不明。
突然,暗处走出一道人影来。
“您,不该来的。”宁有意面无表情地说道,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不过他始终没有回转身去。
“大军即将开拔,所以,想同你说说话。”低沉粗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来人也不打算走近,身体就隐于暗处,叫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却依稀能看到其魁梧身材的大致轮廓。
宁有意身体一僵,大军不足一个时辰就要开拔,此去还不知多久能够相聚,只是他与他,便是遇到了一起,却连说句话都是不能的。不过,这样的结果不是当年家族做出决定的时候就注定了的吗?现下又为何来这里惆怅感慨?
未免,太过可笑。
“想说,便说罢,我听着。”他依旧冷硬地回道。
此话一落,茅房中立即陷入沉默。熏天的臭气无孔不入,这二人却似乎毫无所觉,只一人背对,一人盯着对方,沉默。
半晌,闷臭的空气中传来一声苍老而疲惫的叹息。
宁有意拳头攥紧,手背上青筋毕现,须臾,他还是松了手,绷紧的身躯也于这一刻尽数放松了下来。只见他将袖中白条拿出,放到左手边的砖头上,“您要的信息已全部整理在此。”说罢,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
就在他即将迈出茅房,身后之人准备出声之际,他突然顿住了脚步,打断了身后之人犹豫的呼唤,冷声警告道:“记住,千万不要打楚轲的主意,他并非我等能够招惹的人物,只要不招惹他,只怕他也是乐意见到皇甫勋睡不安稳的。”
话落,他抬步毫不犹豫地出了茅房。这个肮脏而污秽的地方,他是一刻都不愿意呆下去了。
就在他出门的那一刻,庭院中突然刮过一阵风,花草随风摇曳,花草香味与茅厕臭味融合在一起,扑面而来。
他似有所觉地抬头望去,左右环顾,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迹象,眼神微微眯了起来,确认的确没有人的气息之后,这才微微定了心神,大步朝房间走了回去。
茅厕对面,一株偌大的刺槐树上,突然如鬼魅般飘出两道人影,人影如电如幻,不过眨眼间便消失在重重屋檐之上,没入浓烈的黑暗中。
轻微一声细响,平阮儿的房门乍然打开又自然关上,烛火突然亮了起来,便见两道人影宛若一体,齐齐落在地上。
感受着后背靠着的坚实胸膛,平阮儿突然忆起常雩礼祭祀那次,楚轲便是如此站在她的身后,呈现出一个保护的姿势,将她纳入怀中,并将她带出了那个给她带来屈辱与不堪的祭典现场。
尔后,他又点醒自己,逼得自己理智地去看清燕国公府与小十二的筹谋算计。
只是今日,却是自己主动下定决心迈出步子,跟踪在宁有意之后,而他及时出现,令她不至于被敏锐的宁有意发现。
从始至终,无论何时,似乎他都陪同在她左右。
“在想什么呢?”楚轲将头搁在她的肩头。她高挑的身材让他不需要太过弯腰去屈就,所以他十分喜欢这个姿势,让他可以觑见她秀美沉静的侧脸的同时还可以时不时地用下巴去蹭她细腻的脖颈,令她发痒。
他喜欢她受不住痒如小猫躲避的乖巧模样,那样的平阮儿,和平时的冷硬截然不同,像一个从未经历风雨的纯真少女,令人疼惜。
她活得太累,背负的太多,所以他希望她同他一起时,能够卸下一切,轻快而幸福地笑,满足而恣意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