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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身上肯定有传令信号,搜出来,然后放出。”她淡然吩咐道,暗卫领命便退了下去。
见状,宁有意终是忍不住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她到底要干什么?
一旦传令信号发出,便意味着这头已经夺下传位遗诏,届时,收到信号的燕家军和赤炎军将立即对帝京发起进攻。她费尽心思将自己制住,为的不就是阻止他燕家举兵攻城?难道她后悔了?还是说,她有什么阴谋不成?
看着宁有意脸上不断变化的颜色,平阮儿轻哧一声,“啪”的一掌拍在石壁之上,随后便见两只抽屉从石壁中弹了出来。
她一面从抽屉中取出一套干净衣衫和一个瓷瓶,一面轻蔑道:“本将军说要将遗诏拿出,便是要将遗诏拿出。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主意打到本将军的头上,可知便是要反,也须得由本将军亲自反,何时轮到你燕家指手画脚?
目光流转间泻出的轻蔑不屑与张狂嚣张如利刃一般,带着剔骨力道刮过宁有意的面颊,这一刻,宁有意突然惊觉,自从她遇上楚轲之后,整个人连带温和柔软许多,纵是他时刻防备,却终还是被那表面假象迷惑得失去了素日警觉,她,终还是那个喋血冷酷的女杀神!
平氏一族骨子里流淌的战血,又怎会轻易冻结?平氏一族骨子的骄傲,又怎会轻易抛却?
终是,大意了。
不过……她的意思是,她,要反?
思虑间,平阮儿却已经一步步迈入浴池中,直到让水没过她的双肩。
只见她伸手捧水打湿面颊,再打开瓷瓶,挖了一块药膏敷在面上,慢慢涂抹起来,一边弄一边喟叹:“用别人的脸,还真是……令人讨厌。”
宁有意自是听出了这其中指桑骂槐的意味,看着她一点点将脸上的易容洗净,露出原本真容,他愈发迷惑,她究竟要干什么?难不成真的像她口中说的一般,她要自己亲自领头反?
他突然觉得,相处七年,他都不曾看透这个女子!正如她现在的行为一般!但他隐隐感到不对劲,据他了解,她不是吃亏的人,亦不是会轻易谋叛之人,他相信她不满自己威胁而报复,却依旧不能相信她能反!
可是,她之前让暗卫传令的行为又如何解释?真是令人愈发不解。
尤其令他不解的是,她是如何知晓他的身份的?
“燕文信从未出现在世人眼前,宁无欢亦是,我自问没有露出任何马脚,你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眸子一暗,他果真是燕文信。
鞠了一捧水将眸中的黯然盖住,她缓缓吐了一口气,虽然丰州城中偷听到他与燕国忠茅厕谈话的那天便确定了他是燕文信,然而,真正听他自己承认却是不一样的感觉,本已坚硬的心多少还会有所触动。
这个带着小璋子行事风格与影子的人,同他们一起共事了七年、历经生死患难的人,原来就是当初令小璋子称赞不绝却又惋惜不已的、瘫痪在床半身不遂的三表哥——燕文信。
“呵呵……”她轻笑两声,慢慢放开了手。
按理说她的确没有见过燕文信与宁无欢的真面目,甚至整个帝京见过这二人的都不过屈指之数,即便见过的人,只怕也只见着了二人小时候的模样。然而,终究不是同一个人,再怎么伪装,也变不成另外一个人。
“真正的宁无欢是个疯子,从他研制续命禁术就可以知晓。你失误之处就在于,虽然苦学医术,却仍旧达不到他的高度。我相信,一个被毒娘子称赞的天才,必不会察觉不到那瘟疫本是毒,亦不会在解毒上输给药君楚筠。”
续命禁术!
这四个字吐出,宁有意的身体立即紧绷,眸光暗沉不辨情绪地看向平阮儿。
平阮儿却双臂一张,惬意舒爽地靠上了汉白玉的池壁。多日舟车劳顿,她正好借机解解乏,一会儿还有精彩好戏上演,不养足精神怎么可以?何况,她家小家伙抗议得厉害,不休息都不行。
“燕三公子燕文信确实是半生瘫痪,药石无医,再加之宁御史如此正直不阿,谁都不会怀疑他会认错自己的儿子,于是乎,所有的人都被骗了过去,但是——”她顿了顿,目光直刺燕文信,“但是宁御史欠了燕家一条命,而他的儿子宁无欢,竟然将续命的禁术用在了骨骼奇特、身患重症的燕文信身上。与其说宁无欢是在救命,莫不如说他是拿人命当试验品,于是乎,纵然他最后成功替燕文信续了命,却仍洗不脱宁御史的罪恶感,背负愧疚与思念逝去儿子的复杂情感使得宁御史终是应下了燕家提出的认你为子的要求,完成了这一桩身份偷换。我说的,可对?”
眸中含笑,那笑容却好似直刺人心底,直要将所有掩盖埋藏的真相揭露挖掘,令其大白于日光之下。
“宁无欢的确研制出了续命之术,却用在了你的身上,用他的命换了你的命。所以痴迷医术的宁无欢从此销声匿迹查无踪影,无药可医的燕文信亦萎靡不振以至与世隔绝,唯剩下一个游历归来智慧绝伦的宁五公子,宁有意。”
在平阮儿说话的这段时间里,宁有意一直垂着眸子,眼底似有隐痛挣扎浮现,不过,他终究是那个冷静而睿智的宁有意,也是那个输得起的宁有意,听她说完后,他微微一哂,转而叹道:“没想到宝象山的事还真让你给查了出来……不过,你既然让人调查我,说明之前你就已经开始怀疑,既如此,你又如何怀疑上的?”
他的骄傲与对自己的潜藏功夫的自信令他生出了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即便输,他亦要输个清楚明白。
“哗啦”一声,平阮儿从池中站了起来,她抬步慢慢走上前来,浑身的水滴答滴答地不断往下流淌。只见她上了岸,一步步直直逼向宁有意,却在他身前一尺处站定,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想知道?”她挑眉问道。
“自然!”
一道寒光从网底乍然射出,平阮儿左手立即往身前一挡,叮的一声脆响,反握在左手上的残月弯刀便将杀招化解。
趁着这个间隙,宁有意立即飞身而起,毫不在意锋利的倒刺,猛然撕裂大网,就要冲平阮儿袭来。
“三、二、一,倒。”
倒字一出口,宁有意整个人便如折翼的鹰一般跌落下来,整个人伏跪在地上。而他的脸色也变得铁青,目光落在了淬着寒光的倒刺上,心中不解:明明麻药都被他运气驱除干净了,为何还……
“你体内的麻药并非运气便可以消除的,相反,你越是挣扎,越是发作得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本将军可是记仇得很。”说罢,她低头看着浑身湿透的衣衫,眉目间闪现一抹不满,然后对他说道:”本将军要更衣了,非礼勿视,委屈了!”
手刀随话音一同落下,利落地宁有意敲昏了过去。
待宁有意倒头昏迷,平阮儿脸上笑意立即被寒冰取而代之,她立即转身朝石桌走去,从石桌的桌肚子里拿出一个盒子,从中取出笔墨来,一手飞速研磨,一手飞速打开明黄色的遗诏,尔后右手提笔,蘸上浓墨,提笔就在遗诏上写了两个大字,随后将笔一丢,不再理会晾着的遗诏,手脚麻利地换起衣服来。
等她换好衣服,遗诏上的墨汁也干了,正要将遗诏卷起,耳朵里便传来兵器盔甲摩擦的声响!
眸光一厉,她知晓,好戏,终于上演了!
而此时,宗祠里也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呼啸的劲风带起乒乓声响,两方战斗之激烈可见一斑。
“郡主!”暗卫立即从密道中闪现出来,“对方已经发现了不对劲,此刻已经攻入祠堂,府外已被重重禁军包围,怎么办?”
“将他绑了带上,先去祠堂大堂再说。”平阮儿丢给暗卫一根绳索,当先就朝地道走去。此刻她面色冷冽,分外酷寒。小六竟然为了燕文信杀进了她宗祠祠堂中,还真是——太过放肆!
“住手!”随着一声冷厉的呼喝,一把寒亮的弯刀如旋月一般弹出,带着凌厉劲气以肉眼难以追上的速度飞快朝对面的精魂卫飞射而去!
“刷刷刷!”几声裂锦以及利器割入肌肤的声音响起,还未等众人回神,弯刀已经飞回平阮儿手中。
“皇甫勋的禁卫军已经围了侯府,你们还要在这自相残杀么!”她冷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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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雨下得愈发大了,水库的三号副坝已经出现垮坝险情,如今城封了,只出不进,大家都在撤离。舞阳河,多好听的名字,现在带来灾难的也是它,唉~
第63章 兔死狗烹(二更)
“皇甫勋的禁卫军已经围了侯府,你们还要在这自相残杀么!”平阮儿冷然道。
一句话顿时令在场诸人停下动作,目光同时聚集到她身上。
精魂卫之所以停下,不仅是因为这句话的含义,不仅是因为她出刀的有力威慑,更是因为她身后的暗卫刀下挟制的正是燕文信!
“卫主!”小六急忙喊道,眉目间满是难以置信,夹杂着焦急与愤怒。万万没想到,卫主竟然会落在尚且有着身子的平阮儿手中!
“咻——”弯刀急速如电,猛地擦过小六的脸颊,径直朝后飞去!
“哧!”利刃入肉的声音,在这刹那诡异的寂静中显得分外突出。
却见小六身后一位魂卫手中还拿着奇巧暗器,所指方向,正是平阮儿所在!而此刻,残月如一道钩子,锋利而尖细的刀尖深深插入魂卫眉心,刀身竖立,刀柄立起冲着暗卫的发髻,整柄弯刀散发出嗜血骇人的神兵气息,如生长在魂卫眉心上一般。
气氛,在这一刻极度绷紧。
有鲜血自刀尖下的眉心处流淌出来,猩红醒目的血缓缓直淌而下,成一线,一直到鼻梁处才分成两条,顺着脸上的八字凹痕将脸分割成难看而骇人的三部分。
看来方才这位精魂卫是想趁小六出声吸引住平阮儿的机会对平阮儿暗下杀手,却反而被平阮儿一刀了结了性命。
“砰。”
一声大响,偷袭不成反而送命的精魂卫尸身直挺挺地砸在了地上。
正中眉心,一刀毙命,这让小六想起了平阮儿当初处理苏姨娘送去的簪缨子弟的相亲图的下场,想起了军中那个不成文的规定——但凡射中图中人物眉心满一百箭者,可直接面见将军平阮儿!
今日亲日见到她出手如此狠辣,如此血腥,方才勾起了他记忆中对那个瘦削女子凌厉手段的回忆。
“敬告各位,千万别妄动,否则,刀剑无眼,伤了咱们精魂卫的卫主可就不好了。”她轻轻地吹了吹手上还剩下的另一把弯刀,眼中迸射出的寒光令人畏惧!
目光扫过凌乱的祠堂,扫过被踢飞打散的香灰以及滚落一地的供果,她脸色愈发沉郁,若非灵牌无损,若非顾忌着这些人还有大用,她就不是杀一个这么简单了!
“千万别动,谁动一下,本将军就在你们卫主身上划一下,如此简单,谁不信尽管试试。”
她早就看出来了,宁小六唯燕文信马首是瞻,所以精魂卫真正的掌控者必是燕文信无疑。
“你想怎样?”小六面色冷冽,此刻也意识到,与她相对,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正因为侯府突然被围,祠堂又久久不见动静,他这才带人闯了进来,谁知竟然看到己方魂卫被放倒在地昏迷不醒,他心知卫主恐怕也着了她的道,于是立即与祠堂暗卫动起手来。
如今他极有理由怀疑,平阮儿与皇甫勋勾结成奸,故意将他们引来此处,为的就是一网打尽!
“弄醒他。”平阮儿淡淡瞥了一眼身后昏迷的宁有意。
暗卫立即拔出一根银针,扎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