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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秦彦拒绝了。
他要他的o419,原原本本的那一个,少一个零件,错一个细节,都不是他的o419。
那么,事情就很为难了。
为保护用户隐私,“再见老机型”拒绝提供购买者的具体资料:“您能调查购买者,是您的本事,我们无法阻止,但是我方绝对不会违背对用户的许诺,暴露他们的信息。”
——售后负责人先生一板一眼地认真解释说。
明明是个人类,但和仿生人一起工作久了,也变得像仿生人一样回路耿直,无法变通。
秦彦软磨硬泡无果。
只得寻求非常规的“其他手段”。
秦家生意做的大,秦彦手里的“其他”资源也多。本以为很轻易地就能找到能把事情把稳妥的人,可没想到,随着仿生人在社会各个行业广泛运用,“人情”所能撬动的关节越来越少。
最终,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找专业对口的荀若卿帮忙。
荀若卿是秦彦中学以来的挚友。
从小到大的学霸。
世界知名仿生人设计制作人,领域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顶级大拿。
o419出事之前,他刚从国外回来不到一个月,尚在各种应酬酒局上当赶场陀螺。秦彦这样关系比较铁的朋友,都体谅他社会活动多,把私人聚会往后排。
o419出事之后,秦彦就算有时间,也没有访亲会友的心情。
甫一联络,就是托人办事,秦彦自己也觉得实在不好意思。
荀若卿倒爽快。
接到秦彦的电话,听明情况,便毫不犹豫地拍胸脯满口答应:“不难不难,别慌别慌,都包在兄弟身上。我能问能就把你问出来,问不出来,就黑他们数据库帮你偷出来。”
他一贯言出必行。
当天下午就回电话给秦彦:“彦哥?我在你别墅门外——啊?你的地址?没问人,问人太麻烦,我现在每天这么多公务,已经不能承受更多的社交了,我直接黑你手机看的定位,不过这不重要,我要说什么来着,哦,对,你要资料,就是你的仿生人零件的流向,我都摸清楚列明带过来了……”
秦彦来不及挂掉电话,光着脚三步并作两步蹦到别墅门口——
猛地一愣。
一个1。1倍大小的青年o419站在门口。
直到荀若卿抬手打招呼,亲昵地上来搂住他的脖子叽叽喳喳地问:“怎么?认不出来了?也难怪,这么多年了嘛!我的样子变得很大吗?”
秦彦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不是荀若卿像o419。
是o419像荀若卿。
——事实上,o419的外形,就是以十年前的荀若卿为模板制造的。
第4章 第一个亲吻
荀若卿有照相机恐惧症。
除了证件照之外,从不入镜。自从他出国之后,尽管秦彦算是他的长期赞助人,始终和他保持着比较频密的联系,却几乎没有再见到他的脸。
这么多年过去,秦彦几乎忘记,当年,眼前这个人,是o419外形模板。
也几乎忘记,当初大费周章地把o419买回来,其实……是把它当作荀若卿的代用品。
是的,尽管过去很多年,现在想起,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但少年时代,秦彦确乎喜欢过荀若卿。
喜欢了很久。
从甫入初中一直到高中毕业,垄断了秦彦从生涩到成熟的整个青春期。
现在看来,那样的感情多半是象牙塔中脆弱的空中楼阁,是建立在对对方美好幻想中的镜花水月,是荷尔蒙爆发下的盲目冲动,但在那个年少无知的青葱时代,这份感情确乎满满地占据了秦彦情窦初开的心,让他脸红心跳,让他辗转反侧,让他一时天堂、一时地狱,让他在十八岁人生刚开始的时候,就体会到秋风扫落叶般萧瑟的绝望感觉——
荀若卿不可能回应他的感情。
荀若卿是一个像直射向宇宙深处的激光那样笔直的直男。
初中时代,秦彦还能借着孩童式的玩闹,给自己找一点继续幻想的理由;但一上高中,荀若卿就飞快地亲手掐断了秦彦的所有绮念——他和同在理科重点班的某个女学霸一拍即合,以学霸式的高效率飞快地确定关系、见过家长,并且决定一起申请国外的大学,携手到异国他乡共同拼搏。
以上这些步骤,放在普通人身上,最少需要花费两三年。这两位只用了一个星期天就全部解决,当天下午就重新投入到紧张的学习和试验中去。
两位当事人全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徒留下作为旁观者的秦彦,独自在风中凌乱。
就一个周末而已?
两天没见面,就有女朋友了?
哦不是女朋友,是未婚妻?
这一辈子就交代得明明白白了?
你们学霸都这么性急吗?
这感觉,简直好像自己耐心养育了许久的小白菜,忽然从地里蹦起来,三两下翻出栅栏,冲进隔壁菜园拱了另外一颗小白菜。
面对荀若卿那张“等着被夸”、“快祝福我”的脸,秦彦根本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只觉得胃里燃着一团火,烤得他浑身燥热,五脏六腑像是被灼烧那样的疼痛,每一个关节都像被熏黑了一般艰涩僵硬……
当天晚上,秦彦突发高烧,被送往校医院急诊室。
甚至是荀若卿亲自送他去的。
还在他床边守了一个晚上,不断地帮他换冷毛巾,用酒精给他擦拭身体降温,皱着眉,在他床边像一只绕着主人裤腿的小奶狗一样兜圈,忧虑地絮絮叨叨:“怎么回事呢?忽然就发烧了,又查不出原因,还老退不下去,这样不行啊,我们直接叫120去市里的大医院好不好?”
秦彦闭着眼。
默不作声地听着他的声音。
心中一片荒芜——
这种时候还说“我们”?哪里有什么“我们”?从来都只有“我”和“你们”……
然而秦彦并不能和荀若卿撕破脸。
一来不舍得。
二来……
没有什么二来,主要就是不舍得。
眼睁睁地看着荀若卿和女朋友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堂而皇之地你侬我侬,这感觉糟透了;但生活中失去荀若卿的感觉就更糟。
两害相权取其轻。
秦彦无法可想。
只能留在荀若卿身边,兢兢业业地继续扮演一个好竹马,好哥们,好朋友。
帮荀若卿和女朋友找人处理申请留学所需要的繁琐资料。
为他们提供私人赞助。
甚至在他们出国之前,托父亲帮他们找关系挤定了全市最好的场地,亲自担任司机,举行了一场令人艳羡的盛大婚礼。
做这些事的时候,秦彦往往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仿佛他的肉体有意识,能够自主行动,而他的三魂七魄,则跳在空中,垂着眼眸,用悲哀的视线,俯瞰着带着“笑容面具”佯装快乐的自己。
荀若卿启程的那天,刚刚考到驾照的秦彦,亲自送他们俩口子去机场,站在安检口,默默地目送那一对手牵手的背影,一面眉飞色舞的交谈,一面快步消失在拐角那边。
谈得那么投入,荀若卿甚至忘记回头再和秦彦道一次别。
三天后,秦彦才接到荀若卿从大洋彼岸发来的消息——
“那天和老婆讨论公式太high了,忘记对你道谢。真的很谢谢你!有你这样的哥们真是人生无憾!”
彼时,秦彦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闷头睡足了四十八小时。
漫长而苦涩的暗恋抽取了他体内过多的热情与活力。
直到荀若卿离去,他才赫然发现,留在原地的自己是多么疲倦、枯竭和干瘪。
理性上,他想要振作起来,重新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
客观事实上,他重度依赖曾经的回忆,借着相隔一个大洋的距离,享受“和荀若卿亲密交谈却不会感知荀夫人存在”的便利,继续品味单恋,过着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
不难想象,这样的秦彦,得知世界上居然有一台以荀若卿为原型的仿生人,该是这样的喜出望外。
他盯着荀若卿发过来的照片,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阿卿你是说……”
“是的,这是我制作的原型机!我成功了!通过ai测试了!下面就可以投产了!彦哥,我是一个合格的仿生人制作者了!只是我的外形设计能力就不太行,只能自己顶上,哇全身建模搞死我了!不过只要成为挂牌制作人,就能和外形设计者合作,以后就……”
荀若卿显然很激动,语速飞快,口若悬河。
秦彦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那一刻,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或许,说不定,可以偷偷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荀若卿。
然而由设计者亲手制作的原型机一般是不进入销售的。
秦彦心怀鬼胎,根本不敢直接向荀若卿开口。
最后只好求爷爷告奶奶,绕了一大圈,又花了一大笔钱,才艰难地购得。
又再花一大笔钱,欲盖弥彰地买了一个通用编号,让这台原型机,到大批量制作同型号机型的仿生人工厂中跑了个流程,获得一个流水线身份。
才鬼鬼祟祟地把它接回家。
许多年过去,秦彦依旧记得,把o419搬进自己的房间,放在床上,开机等待启动时的心情——狂喜充满了心脏,充满了胸腔,充满了肢体的每一个角落,整个人几乎要因为快乐而爆炸……
那张和荀若卿一模一样的脸,因为冲入电力,而渐渐地红润鲜活起来,然后,在眼皮下动了动眼球,张开了眼睛……
多年的压抑在心底的爱与热情,在这一刻宛如爆发的火山一般喷薄而出。
秦彦着了魔一般地靠上前去,轻轻地呼唤着荀若卿的小名,俯下身,珍而重之地亲吻了仿生人柔软温凉的嘴唇。
第5章 原型与替身
那之后,秦彦度过了一段短暂的、像是迪士尼童话故事成真一般美好的“热恋期”。
他把当年想要对荀若卿做,却没有资格、也没有胆量做的那些事,一件不落地统统对这有着相同面孔的仿生人做了一次——
他对它表白。
用自己擅长的三种语言,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温柔而沙哑的声线。每天写一首情诗,配上一朵鲜花,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在变化莫测的晚霞柔和的绯光中读给它听。
他为它购置衣服、鞋帽、围巾手套和各种配饰。
每天早上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想着给它搭配衣服。
这个时候,它往往已经起床了——仿生人不需要睡眠,只需要充电,所需要得休息时间比人类少得多——光着脚,赤果着身体,只围着一条围裙,站在秦彦私人的尘小厨房里,为人类准备早餐。
这样的穿着当然并不是为了照顾人类的审美偏好。单纯是早期的仿生人没有加装内置的服饰选择软件,刚刚启动的它,尚且没有习惯人类的着装规范。围个围裙纯粹只是避免油污。如果不是秦彦为它选好监督它穿上,它大抵能就这么赤身果体一整天。
这算得上是一个设计缺陷。但阴错阳差,意外地完美击中秦彦的“好球带”。
秦彦每天早上叼着牙刷,睡眼朦胧地推开房间门,抬眼就能看到爱人在厨房里忙碌的纤巧背影——试问哪个男性能不因为这样的场面心动?
秦彦只觉得每一天,胸腔中的爱意便更丰沛一点,连带为它搭配的衣服,都越来越甜,越来越可爱。
他还带它去旅行。
去看最险峻的山崖,最澎湃的海,最宁静的山林,最干净的天空和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