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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看这种?”陈错看着杨麟,表情一言难尽。
“是啊。”杨麟瞥了他一眼,丢给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很奇怪么?”
“没有。”陈错转过头笑了,“你喜欢就好。”
据《大会师》十六点开映还有一个半小时,他们先去吃了饭,回到电影院时刚好入场。
杨麟故意挑了个冷门电影,刚刚选座位的时候,也确实没让他失望,买票的人少得可怜,只有四个座位显示已选,分别在第一排和最后两排。
杨麟认定了这种电影没人看,同时也是为了远远避开这四个人,特意选了中间的位置。然而,当他拉着陈错的手走进放映厅时,整个人当场石化。
本应冷清如北极的放映厅此刻坐满了人,听到动静后,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像看外星人一样打量着他们,杨麟看着那一张张刻满岁月痕迹的陌生面孔,简直想仰天长啸。
就在这时,身边忽然传来一声低笑,被握住的右手倏忽一空,杨麟足足愣了有十秒,才默然回神,跟着陈错往放映厅中间走,在大爷们欣慰而赞赏的目光中,坐到了他精心挑选的全场最佳观影位置上。
一场电影下来,杨麟始终处于一种四面楚歌,虎狼环伺的窘境,就像被教导主任包围监视的小学生,连坐姿都不自觉地端正了几分。
他有好几次试图去摸陈错的手,都会被身边某位大叔的咳嗽声打断,虽然他知道,这位大叔可能只是感冒了,并不是因为窥探到了他俩的奸情。
多次尝试耍流氓无果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彻底放弃了那些羞耻的念头,全身心投入到了剧情中,在看到工农红军历经千难万险胜利会师时,甚至还流下了几滴激动的泪水。
电影在激昂的红色旋律中散场,离开电影院时,杨麟长舒了一口气,“操,终于完了。”
身边传来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杨麟眯起眼看向身边的人。
“没什么,第一次跟男朋友约会,就看了这么有意义的片子,有点感动。”陈错严肃地看着他,语气认真得欠抽。
“是么?”杨麟冷笑一声,朝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陈错条件反射般后退一步,“那什么,我去开车,你到路边等我。”
说完迈着大长腿一溜烟跑没影了。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街上行人渐稀,路灯散发着昏暗的光线,车里暖气开得很足,杨麟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端详自己的男朋友。
陈错右手轻扶方向盘,左肘随意搭在车窗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托着下颌,昏黄路灯将树影切割得斑斑驳驳,忽明忽灭地从他刀刻般的侧脸上划过,看上去魅惑而性感,和平时那个不苟言笑的朴素男老师完全判若两人。
这样的人就是放在最繁华的都市里也是与众不同,出类拔萃的,难道真要在这种不起眼的小县城平淡地度过一生么?杨麟虽然了解陈错的过去,也理解陈错的选择,在这种如梦又醒的晦暗空间里,还是生出了那么些许的不甘。
陈错开车飞快,一小时不到就驶进了玉河镇,路过邮局时,突然右拐进入一条狭窄的巷道。
车子在土路上颠簸了一会儿,很快便靠边停了下来。陈错摘挡熄火,将车钥匙拔下来,向车窗外扬了扬下巴,“到了,下去看看?”
车灯一熄,外面的景物渐渐现了形,杨麟推门下车,就着昏暗的路灯,看清这是一片宽敞的空地,地面还算平整,最里侧矗着几件健身器材,大雪接连下了好几天,地上还覆着大片厚厚的积雪。
“就这儿?”杨麟掏出手机看了眼,果然有4G信号。
“嗯。”陈错靠在车窗上,点了根烟,“这里以前是晒谷场,后来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种地的越来越少,这里就慢慢荒废了。之前还有阿姨们没事过来跳跳广场舞,后来镇政府那边扩建了公园,就转移到了那边,这里也就很少有人来了。想直播跳舞什么的,这里完全可以。”
“你经常来这么?”杨麟忽然问。
“很久没来过了。”陈错掐了烟,走到他身边,“小时候脾气不好,心里一不痛快就跑到这来翻跟头,再嚎两嗓子发泄一通就没事了。”
杨麟心里蓦地有些疼,忍不住伸手去握他的手,触手却一片冰凉,杨麟吓了一跳,“你手怎么这么冷,快,回车里!”
陈错被他推搡上车,无奈地笑了笑,心里却是一暖。
“陈错,你有没有想过出去看看?”
这个问题苏莹走之前就问过,杨麟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想听他亲口说出来,甚至想从他这听到跟苏莹不同的答案。
回答他的是良久的沉默。
杨麟叹了口气,过了半晌,忽然转头看着他,下决心似的说,“没关系,你不走,那我就留下来,往后你陈错在哪,我杨麟就在哪。”
陈错猛地转过头,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脑子里将这句话反复琢磨,逐字拆解,似乎想从中挑出一丝玩笑的意味。
然而还没来得及解读出任何结果,又听他说:“我喜欢你,想一直一直看着你,我不想说一辈子什么的,也不想发那些海誓山盟的誓,但,就现在,就此刻,我想跟你走下去,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后悔。”
把想说的一口气说完,杨麟长长地舒了口气,枕着手臂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虚无的某处,他不着急索要答案,或者说答案怎样对他来说都不重要。脸皮厚就是有这点好处,你犹豫,我就偏要黏上去,你瞻前顾后,我就偏要一往无前,穷追猛打,只要你心里还有我,我就绝不放手。
☆、吃醋
杨麟毫不客气地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当他打着哈欠,顶着一张明显纵欲过度的疲惫脸打开房门时,猝不及防撞上了一道清瘦的背影。
那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清俊而白皙的面容在白色羽绒服的映衬下,显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杨麟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正是如约来支教的石修,他看到杨麟推门走出来,浅色的眸子微微一弯,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石老师?”杨麟被那抹白晃了一下眼,“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下午。”石修声音柔和舒缓,就像这冬月里的暖阳,“我来的时候只有林校长在,本来想等你们回来打声招呼的,昨天收拾东西有些累,就先睡了。”
“昨天就来了?”杨麟错愕地睁大眼,也就是说,他昨晚就住在隔壁宿舍,回想起昨晚回来后自己和陈错弄出的动静,杨麟的脸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也不知道这屋子隔音怎么样,有没有被他听去。
杨麟心虚瞟了他一眼,好在石修面色平静如常,眼神中也没有任何戏谑之意,杨麟暗暗松了口气,当即不再看他,含混说了句“我去洗把脸”,然后落荒而逃般地往洗漱间奔去。
杨麟洗完漱,正赶上陈错过来招呼吃午饭。相似的场景一如半年前,老校长和三位年轻老师围坐在饭桌前。老林照例致欢迎辞,四个人象征性地客套几句后开始默默吃饭。
杨麟还在纠结昨晚的声音有没有被石修听到,时不时地抬头偷瞄他两眼,再看看身边神色如常埋头扒饭的陈错,简直如芒刺在背,坐立难安,感觉这顿饭竟是前所未有的漫长。
吃过饭,石修主动要求洗碗却遭到陈错冷脸拒绝,他还想再争取一下,干脆被热情的校长直接推回房间午休去了。
一时间,厨房里只剩下洗碗的陈错和看他洗碗的杨麟。
杨麟再没顾忌,从身后搂住了陈错的腰,“那个,听说石老师昨天就来了。”
“嗯。”
“他住隔壁屋?”
“嗯。”
“昨晚……他都听见了吧?”
“嗯。”
杨麟对他敷衍的态度十分不爽,在他腰上重重掐了一把,“再嗯一声我抽你啊!”
陈错不说话了,侧身闪了一下,避开他的手。
杨麟总算感觉出不对劲了,从他身侧探头过去,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你这是……生气了?跟我闹脾气呢?”
“你很在乎么?”陈错洗碗的动作停顿片刻,忽然问。
“在乎什么?”杨麟没反应过来。
“石老师知道咱俩的事。”
“哦——”杨麟总算意识到他这是吃醋了,故意拉长语调逗他,“是啊,我很在乎呢,毕竟石老师长得辣么帅,脾气又辣么好,我可不想被他误会什么。”
“很好。”陈错突然把洗到一半的碗丢进盆里,一把拽过毛巾擦了擦手,然后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把杨麟拖回宿舍,甩到床上。
当门被陈错重重扣上时,杨麟才从他一系列霸道而强硬的动作中回过神来。
“你,你要干嘛?”杨麟下意识地问。
陈错俯身看着他的眼睛,嘴角轻勾,抬手捏住他的下巴,语气轻挑地吐出两个字:“干你。”
话说自己造的孽,哭着也要还完。
正所谓昆山玉碎凤凰叫,石破天惊逗秋雨。
一时云歇雨住,杨麟已经不敢,也没力气再去想隔壁房间的反应,红着眼窝在床上,活像一朵狂风骤雨下,惨遭摧残□□的野花,愤恨的眼神勉强维持着所剩无几的尊严。
他把头蒙进被子里,平静下来后,有一种自抽嘴巴的冲动,后悔不该招惹陈错吃醋。毕竟石修什么都没有做,却莫名其妙被他当成了和陈错打情骂俏的工具,还被迫听了一出活春宫,日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想就觉得尴尬。
而且他并不了解石修对这种性取向的接受程度,如果因为这事被恶心到了,一气之下撂挑子不干走人,那罪过可就大了。
杨麟蒙着被子闷头懊悔,忽然感觉空气一凉,被子被人轻轻拉开,陈错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弄疼了?”
杨麟翻过身瞪着他,越想越气,说话全然不过脑子,“亏你还是个老师,怎么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陈错一愣,嘴角笑意瞬间凝固。
杨麟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看着陈错错愕的精神,心猛地抽了一下,别开眼干咳一声,“那个,我不是怪你,就是,这事吧,本来就跟石老师没关系,万一被恶心到……”
“不会。”陈错打断他,直起身站起来,“他不会被这种事恶心,你不用担心,也用不着愧疚。”
杨麟张了张嘴,没说话。
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似乎还掺杂着某种说不上来的敌意和鄙夷。杨麟正想再问两句,陈错已经拉开门出去了。
不过这些疑虑很快就被解开了。
开学前两天,三位老师被林校长叫进屋开了个短会,关于玉河煤矿对玉河小学的爱心捐助帮扶项目。
“煤矿对咱们学校的捐助是个长期固定的帮扶项目,已经有五六年了,主要是捐赠一些课座椅、粉笔、文具之类的,学校惯例要在开学典礼上搞个答谢仪式。”老林闷头咳嗽几声,“那天下午市局的领导也会过来,商量新校舍选址的事,都穿得正式些。”
三人点头应了。
也许是真应了陈错的话,又或许是石修的演技太过精湛,那件事过后,石修见到他依旧谈笑风生,不见丝毫尴尬和芥蒂,几天过去,杨麟终于放下心来,这件事就算翻篇了。
开学那天上午九点,玉河煤矿一行领导准时出现在校门口,学校仅有的三位老师跟在老林身后快步迎了上去。杨麟仗着视力好,老远就看见三个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