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男子听出了她话里的决绝,浑身僵住,眼泪从眼角溢出,“婉娘,你这是何苦。”握着妻子不再光滑细腻的手,终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可曾后悔?”失去官家小姐的身份,沦为商□□,你可曾后悔?失去了富裕优渥的日子,沦为死生艰难的流民,你可曾怨我?可是即便你恨我、怨我,我还是心悦于你,想和你朝朝暮暮生生世世。
那年三月三上巳节,杏花疏雨中,你失了笑,我失了心。可你是佳人,我却不是公子。
“不悔,此生不悔。我只恨你为何不早说,让我们彼此蹉跎了这么些年。”
我宁愿你是为了攀附父亲的权势,才费尽心机娶我过门,这样我便能一直活在父慈子孝的假象里,更不必为了往昔那些戳你心窝的狠话辗转反侧。
我宁愿你是因为作恶多端、为富不仁才落得家财散尽、命悬一线的下场,这样我就不用想起自己向来敬爱的、刚正清廉的父亲,竟是一个“鱼肉百姓,以盈其欲”的贪官,更甚者,为了填补亏空,竟将嫡女卖给商人为妻。
我宁愿你是一个贪图美色、满身铜臭的商人,这样我就不会对你日久生情因而愧对战死沙场的表哥。夫君,你可知道我是这样一个自私恶毒的女人。为了这样的婉娘千金尽散、甚至命丧黄泉,夫君,你可曾后悔?不过,即便你后悔了,我也不会放手的,因为上天入地、碧落黄泉,再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对我好。只是我们可怜的孩子要如何在这乱世生存?我们带他们一起走,夫君,可好?
“公子。”晌午时分的太阳最是炎热,祁陆、祁柒还有车夫都坐在树荫下纳凉歇息,祁柒撩起衣摆打着凉风,祁陆不时地擦拭着额上的热汗,三人见祁元夜和尹子枫走过来,连忙站起身。
“不必多礼。阿六、阿七你们去前面的马车上和老钟叔挤挤。我们立刻去别庄。”祁元夜抬手止了他们上前的脚步,对祁六、祁柒说道。
“公子你呢?”祁柒顺口接道。
“我和子枫在后面。”祁元夜简单的回了一句,没有多加解释。
“那——”祁柒还想说什么,就在尹子枫的冷脸镇压下自动噤声,被祁陆推着不情不愿地走了。
“公子就是太好说话了。”尹子枫将祁元夜抱上马车,嘴里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
“……”祁元夜不知说什么,只好笑了笑,钻进了马车。
“二哥哥,你怎么下去了?”祁元乾一觉醒来发现二哥哥居然不见了,顿时慌了起来,一把挠醒了睡得像猪一样的方思文。正要喊人,车帘被祁陆从外面撩起,祁元夜正站在车辕前面。
“你们睡得太熟了,流云庄已经到了,让阿七他们带你们去看猴子,我和子枫找庄头有事。待会去找你们。”祁元夜不等祁元乾他们说话,拉着尹子枫离开了。
祁元乾,方思文:……
“二哥哥,你要快点来呦。”祁元乾撅着小嘴,扯着嗓子朝祁元夜喊。方思文站在他身边一阵无语,满脸鄙视,还真是片刻都离不得“二哥哥”了。事实是小胖子还在为祁元乾一爪子挠醒他而闹别扭。
“公子,你怎么来了,可是要看上个月的账簿,老李早就准备好了。”庄头李贵跛着左腿走在祁元夜身旁,说话间脸上的横肉一颤一颤的抖动,嗓子粗犷洪亮,看着实在不像是庄子里的管事,倒更像是拦路抢劫的土匪。对待祁元夜,他的态度很是自然。一来他不算是祁家的家奴,只是当年跟着祁老爷子上战场伤了腿,后来无处可去才在庄子里做个管事,混口饭吃;二来二公子性子好,他大半辈子又都是一个人过,所以不自觉地将祁元夜当成了孙子看待,态度自然亲近许多。
“贵爷爷,您管的帐再清楚不过了,哪里用得着夜儿查。今日夜儿是带翰儿,还有姨妈家的二表哥来看猴子,顺便带他们在庄子里闲逛。”祁元夜低着头与李贵拉开距离,玩笑道“天太热,路上出了一身汗,小心把您熏着,我们先去洗澡了。”
李贵不疑有他,“那快去吧,男娃子像你这么爱干净的也是少见,不知道的还当是个闺女呢。俺小的时候上山打鸟,下水摸鱼,身上就没个齐整的时候,气的俺娘拿着鸡毛掸子追着全村跑,哈哈。”李贵看着白净乖巧的祁元夜,心中喜爱,不由得讲起了他小时候的趣事,那时候虽然穷得吃上一片肉就能乐呵好几天,可还有阿爹阿娘护着,便是再苦也不觉得了。如今——哎,人老了就是爱想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往事,苦的、甜的一股脑儿都来了,李贵摇头叹气,“你们先洗着,我去为你们寻两身衣服。”
“公子,水兑好了。”一个小厮从里屋走出来,提着桶朝祁元夜行礼。
“嗯,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值?”祁元夜看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身上穿的不是小厮的灰衣,而是青色的布衣,虽然洗得有些发白却很干净整齐。
“我——奴才——我叫洛云,我们家是庄里的佃户,我在柴房里帮忙赚几个零钱。”少年没想到祁元夜会问他名字,一时间答得磕磕绊绊,脸色涨得通红。
“哦,那一会儿去账房领赏,就说是我的意思。”祁元夜点头。
“是,谢谢公子。”洛云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了脑袋,半晌后才连声道谢,提着桶一溜烟的跑出房门。
“子枫,我来吧,你先去洗。”祁元夜对正在研磨的尹子枫说道。
“嗯。”尹子枫将石砚连着墨条推给祁元夜,没有多问,径直走向了内室。
墨已磨好,下笔时祁元夜却犹豫了,须臾后自己都笑了。罢了,听天由命吧。
第36章 无题
“哗——”
“公子——”
“马上就来。”尹子枫略带尴尬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祁元夜这才想到自己忘记给他拿换洗的衣物了,低头轻吹竹简尚未干透的墨迹,轻轻地卷起,再仔细地用麻绳捆好。
“给。”祁元夜打起帘子,走进内室,将手中的衣物递给尹子枫。也许是练武的缘故,十二岁的少年身量欣长,肌理匀称,脊背挺拔宽阔,双腿修长笔直,胯间围着紫色的绸布,是小轩窗上的绣花帘子,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祁元夜忍着笑上下打量,随后伸手比划着自己不足三尺的身高,又是一阵泄气。
尹子枫被他盯得不自在,抱着衣服倒退至屏风后面,窸窸窣窣的穿起了衣服。
祁元夜想了想,出外间将自己的衣物也抱过来,三两下脱光身上的衣服,踩着矮凳走进了专属自己的小浴桶。齐胸的水还带着温热,水波荡漾在身上引得后背发痒,可惜胳膊太短够不到,祁元夜只好怏怏地放下了手,正要喊尹子枫帮忙时背上便感到一阵舒爽,“上面一点,再上面。嗯,就是这里。”尹子枫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擦着白嫩的皮肤,修剪整齐的指甲划过脊背,祁元夜舒服的忍不住□□出来,“嗯,重一点,再重一点。啊——好痛,轻一点。”背上火辣辣的疼,好像是被揭了一层皮。祁元夜转身,看到尹子枫正愣愣地盯着他的背,气得重重拍手,没想到手下的水花溅起来,打湿了尹子枫刚换好的衣服,有些还落在他脸上。顿时有些心虚,好像是自己太无理取闹了,小声嗫喏“子枫,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尹子枫自是不会和他生气,他只是有些奇怪,自己明明没怎么用力,为何还是留下了抓痕,甚至有些还渗出了血丝。
这下子轮到祁元夜尴尬了,他也知道自己的小身板没什么好看的,但被人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还是有些害羞,即便这个人是尹子枫。
“子枫,你去找个铜盆,将我们换下的衣物都拿去烧掉掩埋,切记不可用手接触,还有不要被人看到。”祁元夜指着散落在地上的脏衣服一字一句道,面上一本正经,心里却长出了口气,终于不用再这么对视下去了,再看下去,他眼角都要抽搐了。
尹子对祁元夜的吩咐向来不会质疑,更不会反对。闻言,弯下腰将两人的衣物用绸布包起来,用的正是刚才围在他跨间的绣花窗帘。随后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疾步走了出去。
祁元夜:……
尽管身上不脏,祁元夜还是里里外外的将自己好好涮洗了一番,待到他披着一头湿发出了里屋,尹子枫已经正坐在书案前,盯着眼前卷起的书简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又不擦干?”尹子枫接过祁元夜手中的脸巾,自上而下的替他擦拭头发。八月间,秋老虎午后毒辣,早晚却十分清凉。祁元夜这副身板,看着十分全乎,其实一场风寒就能让他躺上半年,偏他自己还不经心。
“子枫,你说有没有那种一运功就能将全身蒸干的武功啊?”尹子枫的力道很轻柔,比往常还减了几分力道,祁元夜等得有些无聊,突然想起话本里玄乎的内功心法,好奇地问道。
“公子,你不要再跟着表公子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尹子枫僵着脸面无表情地回道,加快了手下的动作。
无辜躺枪的方思文抱着猴子打了个喷嚏,我这又是招谁惹谁了?
祁元夜没注意到他话中的嫌弃,正在心里默默的数着数,一二三四……二一、二二,子枫居然一口气说了二十二个字,这怎么能不令他惊奇。
……
“公子,可是有话对子枫说。”尹子枫替祁元夜扎好总角,抬头便看到铜镜里的公子蹙着眉头欲、满脸纠结,欲言又止。他将木梳上的落发一根根理顺,发丝纤细柔软,一圈圈缠绕在手指上就像绕在了心头一样让人心里痒痒。果然是头发软的人心就软么,能把主子做成公子这样的也是没谁了。
“嗯。”祁元夜抬起头看着镜子里模糊的人影,拉着尹子枫坐在书案两侧,“你还记得路上遇到的那位男子么?
”
“嗯?”尹子枫当然记得,他不解的是公子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提起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曾看到过一本医书,里面关于——嗯——瘟疫的记载——就是男子那样的症状。”祁元夜不敢看尹子枫。书房里的书简尹子枫已阅过大半,自然是没有他所说的书简。只是他也找不出更合适的借口,难不成要说是仙人托梦,或者直接告诉尹子枫,它是从自己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
“哦。”尹子枫却没有想那么多,他早前就发觉公子在医道一途颇有天分,那屠苏酒不就是公子照着古方酿造出来的么。是以理所当然的认为,这瘟疫的症状也是祁元夜从书肆或广安堂的邢大夫那里学来的。至于祁元夜欲言又止,就更好理解了,行医炼药在以前是下九流的行当,也就只比贩夫走卒、戏子媒婆稍微体面了些,即便如今排到了中九流里,像昭烈侯府这样的王公贵族,仍是瞧不起的。
尹子枫接受的如此轻描淡写,倒让祁元夜满腹的话失了用武之地。子枫如此相信自己,让他又是欢喜,又是愧疚,还掺杂着些许失落。果然,即便是说了真话,也无人会信的,因为有时候真相比想象更加荒诞不羁。
既然尹子枫相信了,后面的事自然水到渠成。
祁元夜呆坐在窗前,大杨树矗立在墙角,身姿挺拔,静默无语。不知为何,祁元夜却感到一阵伤感,为落叶,为初秋。该来的总会来的。
“阿夜,你来了。”小宝儿惬意地蹲在方思文肩上,小手挠着耳朵,好奇地看着来人。
“嗯,看来宝儿已经臣服在表哥你的威势下了。”祁元夜试探地摸着小猴子垂下的细尾巴,见它没反对,一手轻捏着它藏起利爪的脚,一手为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