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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饮没想到会遇到他,开心地说:“你的手表在我这里,看上去没问题了,过会我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今天,他整个人蔫了许久,此刻突然恢复了活力,扬起嘴角便会显出小酒窝的脸颊洋溢着笑意,眼睛亮亮地看向陆青折。
“我去拿吧。”陆青折道。
在这走几步都要气喘吁吁的天气里,陆青折却没怎么出汗,目光停在方饮脸上,疑惑着这副打扮。
他继而问:“你眼睛看上去有点问题?”
方饮点点头,装作十分苦恼的样子:“是啊,可疼了。”
陆青折怔了怔,似乎看在同桌两年的面子上,要再关心几句。
然而这时却有人挤到了他们两人中间,拿出自己的证件给方饮看,说自己是某某报社的记者,问能不能采访他几句,不耽误多少时间的。
方饮道:“问什么?”
见他愿意配合,记者拿出录音笔:“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想知道同学在此之前对A大的印象,今天的心情怎么样,还有你对这次的高考卷子有什么看法?做题时有什么感受?”
方饮说:“你怎么知道我是今年的考生?”
记者无辜地指了指周围其余几个人,要么无精打采地捧着杯咖啡,要么头发乱糟糟地低头翻看单词本,要么手上拎着沉甸甸的购物袋,里面是罐装咖啡豆、条状咖啡粉和瓶装咖啡饮料。
他一本正经地解释:“因为我远远看过去,显然只有你和你朋友还没受到过大学的摧残。”
方饮:“……”
他简略地回答了前两个问题,然而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做题感受,他当时状态极好,全程的所思所想除了这题简单,就是时间好慢。
“我随便考考的,正巧撞了大运能来这里。”方饮不打算拉仇恨,“就不说了。”
记者把目标换向陆青折:“那这位同学呢?”
陆青折作为保送生,态度冷淡:“没参加,不太了解也没什么看法。”
记者:“……”
·
一个待在A附重点班和待在夕阳红活动中心似的,几何方格本上从没有打过数学草稿,也没画过受力分析,全是玩五子棋和涂鸦留下来的痕迹。
还有一个老师都不用操心,自己安安静静拿到了A大的签约协议。
关于高考这话题,在他们那儿问了也等于白问,都不是好的采访对象。
陆青折要给方饮带路去医务室,方饮可没想去,让人看到自己眼睛肿起来的样子,岂不是很丢脸,他推托着不肯就医,说这很快就能痊愈。
回宿舍区的路上,方饮生涩艰难地骑车向前,车轮胎在路面上缓缓留下了S形痕迹,在他身旁的陆青折注意到了,忍了大概有三分钟,忍不住了。
陆青折问:“怎么看着那么危险?”
“没关系的!我能保持平衡,很安全的。”方饮对陆青折突如其来的关心感到惊讶,吃力地踩着踏板,说,“你放心!”
“我觉得周围路人不太安全。”陆青折补了一句。
方饮:“……”
他失落扫兴地喔了一声,把车给归还到停车点。明明没有骑多少距离,他却像是受了许多磨难似的,没什么力气,站在原处敲了敲自己发酸的腿。
陆青折停在他旁边,他拿余光看着对方,心里一阵说不清楚的难安,随即直起身来,要走回去。
然后,他听到陆青折说:“坐过来,我骑得稳点。”
第6章
……坐、坐过去?
方饮愣在那里不动,心里一片茫然。
多少人做梦都希望可以享受这种待遇,坐在帅哥的车后座,纯情又招摇。然而陆青折提议后,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害怕。
接触归接触,他不太敢和陆青折距离那么近,担心自己举手投足都透露着不对劲,让陆青折见了发笑。
可烈日炎炎,有人愿意载他一程就不错了,方饮回过神来,跑到陆青折身边。
屁股一下子坐上被晒了许久的后座,他没任何戒备,被烫得咬住自己的嘴唇才不至于惨叫出声。
一言难尽地把刚刚领到的学生手册快速塞在底下垫着,方饮说:“来吧!”
这下他倒是十分惬意,单手撩起刘海,露出额头,感受着徐徐吹来的夏风。途径湖畔,他朝草坪里的几只鹅吹口哨,鹅们随即扑腾着翅膀,逗得他笑了起来。
被口哨声吸引,有一行人时不时回过头来打量他们,在离得更近些的时候,有个女生搭讪:“嘿,学弟,你是哪个院的呀?”
“问我吗?我是物院的。”方饮说,“读天文。”
“什么,和我一个院的?!快让学姐来看看!”女生欣喜地说,“三年了,整整三年了,我有生之年居然可以看到我们院能出一个帅哥,并且——”
另外一个女生迅速接话:“并且不穿格子衫!我们计院什么时候也能有一个,让我的眼睛爽爽。”
穿了格子衫的学长说:“你们能不能照顾一下我的感受?话说那个骑车的小哥,是哪个院的?”
学姐笑了:“这个我知道!管院的陆青折嘛,公示的时候,有人问他的照片是不是假的,长成这样怎么不去当明星。”
他们几个人插科打诨,陆青折全程没有吭声,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人设保持得非常好。
到12号楼下,方饮去宿舍把手表拿了下来,嘟囔:“唉,说得我有点渴,又想去买水喝了。”
陆青折看着他,道:“谁让你招她们的?”
“没有啊。”方饮说,“我吹了几声口哨,这也能算招吗?”
陆青折没再讲话,可能是默认。方饮把他的手表捏在掌心里,冰冷的温度并未阻止他接下来并不清醒的举措。
他微微歪过头,像是挑衅也像是试探,朝陆青折也吹了一声。
陆青折冷淡地看着方饮,似乎没察觉出其中暧昧,只是在旁观方饮调皮捣蛋。方饮则笑弯了眉眼,酒窝盛着明朗日光:“我觉得不算,你看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
回到宿舍整理行李,方饮铺完床已是筋疲力尽,收拾衣服更是叫苦不迭。
他小时候曾动过五百次离家出走的念头,但全都是中途打消,有四百九十九次是嫌整理衣服太麻烦,懒得弄,剩下一次是他忽然发觉这么一走了之,往后就要自己洗衣服了,这样实在疲累,于是躺回了床上。
今天早上保姆想过来帮忙,方饮表示自己都已经是A大的准大学生,绝对能自己负责好内务,拒绝了保姆的好意。
现在看来,自理能力和年龄无关,和所读高校更是不搭边。
他把衣服一件件挂进柜子里,在位子上拆自己的牙膏盒,左眼受伤的那位室友安安静静地坐着,正在看书。
方饮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室友的桌上放着录取通知书,不知道为什么,这份通知书皱巴巴的,还缺了一角,被塑封过。
紧接着,苏未收起了通知书,问他:“你的包裹还在门口,要不要帮忙?”
他瞧着苏未的小身板,瘦弱得好像风刮得大一点,就得被吹跑,随即说不用,觉得苏未帮不上什么忙。
苏未则以为他是在和自己客气,过去帮方饮搬包裹。
那玩意连身强体壮的纪映都要双手扛着,可苏未细长的指尖捏住系带,单手就把它拎了起来,毫不费力地挪到了方饮的桌边。
方饮握着自己的牙膏,在原地看呆了,心说这是什么新人类吗?简直就是天使般的脸庞魔鬼般的力量。
这么感叹完,他继续弄自己的东西,发现保姆在包裹里放了一盒巧克力,让他作为见面礼送给室友。
礼盒上还贴了一张手写卡片,是保姆的字迹,写着“拜托以后多多关照”一类的话语。
方饮把巧克力送给苏未,苏未没想到自己会收到礼物,捧过来后愣愣道:“谢谢。”
继而注意到那张语气和蔼字迹清秀的卡片,他有些惊喜:“你妈妈很温柔吧?”
方饮笑着说:“如果她知道你这么说,应该会很开心。”
事实上,方母唯一和温柔沾边的,大概是温柔的保姆和温柔的管家以及温柔的司机,都指望着她这位大老板发工资。
苏未掰了几块巧克力吃,再把丝带重新系上。
和脆弱精致的包装不相衬的是,他的手上有各种各样的茧子,还有冻疮,层层叠叠累积在一起,多到令人无法忽视,甚至和白净的脸庞有些冲突。
这双手打出来的蝴蝶结倒是漂亮,端正对称,看得出他有多么心灵手巧。
苏未温声细语地和方饮讲着专业相关的话题,转眼到了开学典礼的时间点,他们结伴去综合体育馆,找到指定的位置坐下。
典礼按部就班地走流程,所有人都规规矩矩地坐着听演讲,到新生发言的时候,场下忽地一片安静。
馆里的纪律原先就保持得很好,但这下像是大家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静到了不对劲的地步。
这是个可以容纳五千多人的地方,坐在这里的至少有三千五百人,他们整齐划一地看向台上。
后排的人如果往那里看,再怎么睁大眼睛,也只能看到模糊的一个小点。但所有人都意识到站在那里的人应该长得很帅,背脊很挺,但不是有意在众人面前紧绷身姿,那是长年累月养成的习惯,流露出来时非常自然。
镜头对准陆青折时,摆在旁边的屏幕清晰地投映着他。和方饮早上见到他时不同,他穿着白色衬衫,搭配黑色西装裤,本来气质就很冷,这么打扮,看起来更加禁欲。
“他好酷啊……”方饮听到身旁的同学在交头接耳。
“我见过他的,之前和他一起参加过夏令营,有个白富美当时连考试都没心思准备了,后来转校去他学校追他,他是哪个学校的来着……”
“A大附中,A附是不是总出帅哥?我记得这次高考第六名也很好看,貌似还和我们是一个院。”
“好看吗?你有没有存照片?哈哈哈天哪,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这种比女生还漂亮的男生,和他站在一起太难为情了。”
方饮盯着陆青折看,因为死要面子,他蒙了一只眼睛,另外一只眼睛似乎承受了双倍的冲击,这份力量直达内部,搞得他心里痒。
新生们自己佩戴校徽,陆青折则是由老师帮忙。他举手投足十分得体,发言时,目视着前方,低沉磁性的嗓音回荡在体育馆里。
身后有位女生在陆青折下台时,和朋友打趣:“他再讲下去,我耳朵真的要怀孕了。”
方饮看到陆青折走回自己的院系,也和那女生一样松了口气,要是陆青折再多说几句,自己又要情不自禁幻想些黄色废料,沉甸甸地积压在心上。
陆青折的背脊很挺,并且比看上去要结实,他曾经摸过,掌心像是贴合着蝴蝶蝶翼。
唉,方饮,你又开始这样胡思乱想了!方饮猛地回神,摇摇脑袋。
苏未问:“怎么了?”
方饮闷闷道:“没事。”
现在是八月份的处暑,距离春天还有整整七个月,可陆青折无意中的举动,就能把他给撩拨到。
他挺苦恼的,心里诚然不想对现实里的同学起反应,然而身体不同意,搞得他极其难安。
说是喜欢陆青折吧,似乎也没个谱,他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如果纯粹看颜值,那高一的时候就该喜欢人家了。
说是不喜欢陆青折吧,谁能告诉他到底自己为什么会对陆青折产生冲动,想要看他的脸,想要听他的声音,甚至想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