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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霁总觉得朱白露的故事似曾相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你爸妈说的话可能是真的”在嘴边绕了好几回,最后没说出口,只看着朱白露一杯一杯地喝酒诉苦。
毕竟没人能替他人恋爱,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那位最好,都有选择撞到南墙头破血流都不回头的自由。
喻霁自己也喜欢一个跟他爸有仇的人喜欢得无法自拔,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凭空惹朱白露不高兴。
吃完宵夜,喻霁礼节性地问朱白露还有没有别的地方想去,朱白露醉醺醺地说没有,喻霁便送她回家。
开到半途,喻霁的手机响了,是周亿。
温常世全身痛得厉害,肋骨好像裂了,一段刺着肺一段刺着表皮。他自小养尊处优,病都不大生,父亲去世后,十几岁刚到茂市虽然艰险,也从未吃过这种肉身同死神擦身而过的苦头。
他尝试着闭着眼动了动手指,指腹摩擦到了盖着他的被褥布料,鼻尖若有似无得能闻到些许消毒水的味道,他的背也很疼,有余力动弹的地方并不多。
医院。
温常世的意识还微弱,但判断力还有一些,他尝试去回想受伤前的经历。
——伯永先,伯略,沈向文。他落海,再睁眼是一间狭小的浴室淋浴间,他被放在里头,一个青年举了个花洒,正拿水冲他的头。
“操!”青年气急地大喊,抬起了脚朝他踹过来。温常世的头撞在玻璃上,他看见玻璃裂了。
场景又一切,青年惊怒的脸,指着他的脑袋,喊他很久没听别人喊过的全名:“温常世!”
温常世突然喉咙一痒,止不住地咳起来,他一咳嗽,整个胸腔都痛得跟碎了似的。他听见有人正悚惶地唤他。
“温先生!”
“温先生您怎么样?”
“医生很快就来!”
喻霁没存周亿的号码,他背下来了,看一眼就能认出来,他戴上了耳机,接通了电话,对面就传来周亿激动的声音:“小喻,他醒了!”喻霁愣了一下,很轻地说:“是吗?”
他的心突然变得很轻盈,跟飘起来了似的。
“危险期过去了,医生说,”周亿继续说,他的语气已经一整周不曾那么高昂,“现在在检查。”
“过去了啊。”喻霁顺着他讲,心由轻往重跳,手臂上愈合得差不多了的伤突然有了点痛感。
他和周亿又说了几句,周亿听出他身边有人,便没多说,让喻霁回家再打他电话。
喻霁挂了电话,正巧开到他跟温常世停过车的地点,车子飞速驶过,喻霁稍微开了些窗,让新鲜空气从外头吹进来。
朱白露看着他把手机放到一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喻霁:“这不是周亿的号码吗?你和他认识?”
第29章
喻霁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心中快速地闪过不少个念头,拐过一个弯道,降低了车速,若无其事地反问朱白露:“你怎么知道?”
朱白露仔细观察着喻霁的表情,轻声说,“我爸爸习惯跟你一样,他也不存号码。最近他和睿世的周亿通话不少,我看见几次就记住了。你别紧张,我不告诉别人。”
喻霁正视着前方的路况,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朱白露等了一会儿,想再说什么,喻霁却突然开口问她:“白露,你和你男朋友是不是不大见得到面?”
朱白露愣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又带着些防备道:“问这个干什么?”
前面的山道有观景平台,喻霁往里一弯停在了平台上,熄了火,又开了灯,转头看着朱白露。
山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宜市警匪片的杀人抛尸现场多安排在这种地方,喻霁皮肤白嘴唇红,在阅读灯的打光下看起来颇为诡异,跟鬼片似的。
朱白露看了喻霁一眼,吓了大一跳,解开安全带,背靠在门上,手都摸到门把了。
“别怕,”喻霁笑了笑,“白露,我是想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朱白露警惕地看着喻霁,问。
“陪我去趟茂市,你见你男朋友,我去办我自己的事,”喻霁说,看见朱白露不明就里的眼神,只好又解释,“没有正当理由,我爸不让我出宜市。”
朱白露稍稍放下点心来,考虑了一下,笑眯眯地对喻霁道:“我男朋友去茂市很不方便,而且他买不起机票。我最近信用卡每笔出账我爸都要查,买票好麻烦啊。”
“我买我买,”喻霁举起手道,“你把他证件号码给我。”
朱白露立刻掏出手机问男朋友要号码,又喜滋滋地对喻霁说:“商务就行啊,不用非要头等的。还有他要上班的,买周五的吧。不过你去茂市有什么秘密?”
她随口一问,突然想起刚才周亿的电话,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测,她小心翼翼地问喻霁:“你不会是跟周亿……”
喻霁想明白朱白露什么意思后,脸都黑了,果断地说:“没有。”
“是吗。”朱白露没有完全相信。
她记得上回在去茂市的船上,喻霁一听见睿世的事,整个人就从百无聊赖变到很有兴趣。
“喻霁,”朱白露微微眯起眼睛,对喻霁说,“在茂市那次,你真的不舒服没出门?”
“号码收到没有?”喻霁避开了朱白露的问话,直接地问。
朱白露低头看见男朋友给她发号码过来了,就转发给了喻霁,喻霁看了一眼,发现那个男生比他还小,便揶揄朱白露道:“才十九啊?也太小了吧。”
“闭嘴,比你三十岁的周亿好点儿。”朱白露反唇相讥。
喻霁百口莫辩,也没反驳,只是心说温常世可不止三十,三十都出头了。
周五时,周亿给喻霁发了条信息,说温常世每天都能醒挺长一会儿了,就是精神还是不好,所以没让温常世跟喻霁通话。
喻霁给周亿回讯,说自己明天下午想来医院看看,行程都安排好了。
周亿过了一会儿回喻霁说行,还说自己明天下午也会在医院,让喻霁差不多时候到了就告诉他。
挂下电话,喻霁有种不大好的预感,不论是周亿这周跟他说话的态度,还是其它种种迹象,都让喻霁觉得不踏实,因此更想自己去看看。
喻霁和朱白露组成了互惠出行组合,在邵英禄的强烈支持下去了趟茂市。
他们吃完午餐就分开了,喻霁独自走了一段路,换乘几次出租和公交,确认没有人跟踪,才进了医院。
温常世住在医院特殊区的一栋僻静的小楼里。
周亿站在绿植高大茂密的路口等着喻霁,喻霁一走过去,周亿看着他,愣了一下,问:“小喻,你是不是瘦了?”
喻霁点点头:“天气太热,胃口不好。”
周亿没再多说什么,他手机一直在震,但没接听,一边给喻霁简单介绍着温常世的情况,一边带他走进小楼,坐电梯上到三楼,穿过会客室,走到病房里。
温常世睡着了,他半躺着在吊水,紧闭着眼。
喻霁站在一旁,没走近,只隔着两三米的距离看着。
其实温常世才是真的瘦了。温常世眉骨本便高,一瘦下去,眉眼更凌厉了一些,鼻梁也显得更高,温常世嘴唇很苍白,有些干。
他就那么躺着,跟以前一样,不过以前常常是醒着的,会和喻霁说话,有时候正经,有时候不正经,有时候喻霁走过去,就被他一把拉住了。
门口有个医生走进来,叫了周亿一声,周亿点点头,同医生出去说话。
喻霁等房里只剩下他和温常世了,才贴近了温常世少许,喻霁俯下身,用脸颊碰了一下温常世的脸,很轻地对温常世说:“好久不见,你想不想我。”
温常世没醒,喻霁伸出手摸了温常世的下巴,又说:“可以亲一下么。”
喻霁看了温常世一会儿,将嘴唇印到温常世唇上,闭着眼轻轻摩挲了几秒,等移开的时候,他发现温常世也睁开了眼,静静看着他。
喻霁和他对视着,不知怎么眼睛里很热,鼻子也很酸。
“疼不疼啊。”喻霁问温常世。
温常世平静地说:“还好。”温常世的声音很沙哑,听上去病得厉害。
“你别说话了。”喻霁伸手要碰温常世的脸,温常世微躲了一下,喻霁手停在半空,怔了一下,将手缩了回去,定定看着温常世。
这时候,周亿走进来了,他见温常世醒了,便走到床边,看温常世的表情又看看喻霁的,含蓄地提醒温常世说:“喻霁来一趟挺不容易的。”
温常世看了看周亿,“嗯”了一声。
接下去便主要是周亿在说话,喻霁不怎么在状态,温常世听了一会儿又睡过去了。
待了半个多小时,喻霁就不想坐下去了,与周亿告辞。
周亿送喻霁出去,走在小径上,周亿开口说:“他不是完全没想起来,他记得个头尾。”
记得喻霁把他捡回去,说温常世是喻霁的保镖,还记得自己为喻霁解开了安全带,去转方向盘。
但不知道为什么。
见喻霁点点头,周亿又说:“医生说会慢慢恢复。”
喻霁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走到了路口,喻霁才说:“没关系。”
他声音挺平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没周亿想象里脸色大变,好像看到温常世活着就行了,别的也不强求。
周亿送走了喻霁,回了病房,看见温常世已经醒了,拿了周亿放在他床头的文件在看。周亿走过去,跟温常世简单说了文件内容,两人讨论了几句,温常世签了字。周亿合上文件,欲言又止看着温常世。
温常世抬眼看见了,面无表情地问周亿:“什么事?”
“你这样他落差太大,”周亿忍不住说,“至少给个过渡期吧。”
“不知道说什么,”温常世说,“跟小孩儿没什么好说的。”
门框突然被人礼貌地扣了一下,周亿回过头,温常世也转过脸去,看见喻霁站在门口。
“忘记拿手机了。”喻霁的表情微有些尴尬,但也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仿佛刚才听见周亿和温常世在聊的是别人一样。
温常世冷淡地点了点头,喻霁走进来,拿了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就走了。
第30章
回宜市之后,喻霁便不怎么睡得着觉,闭上眼就是温常世躲开他的样子。
比起第一次在海上见面时,温常世那天的态度已经够客气了。喻霁亲他的时候不知道他醒没醒着,要是醒着,也算是委屈温常世了。
喻霁和温常世在一块儿的时间不是很久,但两人一直生活在喻霁这栋别墅里。从底楼走到卧室,喻霁可以想起几十个不同样子的温常世。有笑的有皱眉的,都是喜欢喻霁的温常世。
被人喜欢、珍惜着的感觉很难错认,也很难忘记,像一条紧紧缠在喻霁脖子上的绳索,喻霁摸黑手抖着拿刀去割,绳子还没碰到,血先流了满手。
流血可能也是根本不想割断绳子的缘故,因为痛不要紧,痛比什么都没有好。
见完温常世第三天夜里,喻霁在床上躺了几个小时,抓着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周亿。
他问周亿:“我还能来看他吗?”
喻霁清楚自己不大受温常世欢迎,但还是想见见温常世。他没有办法不想见,如果有办法,喻霁早就把温常世也忘掉了,大家一拍两散,谁都不会放不下谁,何必没日没夜地烦恼。
第二天早上,喻霁收到周亿的回复,周亿说可以。喻霁拿着手机倒回床上,睡了二十四小时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