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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嗤笑着对姜询说:“其实我看着你和谢渊要舒服点,你们才像个孩子嘛,养着外人不知道还以为我生的,你看阿怪和小野,天生要饭的命,你说是不是?”
姜询当作没有听到,趁她不注意把鸡蛋偷偷塞进小野的裤兜里。谢渊见状也明白了,他们吃了这顿好的,以后都不会有机会了,想到这里,他也有样学样地把鸡蛋藏到自己的衣兜里。
吃完之后,小野和阿怪去火车站。而杨能把姜询和谢渊领到了陈三分面前。
陈三是个瘪三,也是一个进过几次警察局的扒手惯犯,和杨能认识无非是一种垃圾对另一只垃圾的惺惺相惜罢了。杨能说让他带两个徒弟,他觉得有意思就答应了。
现在一看,这两个小孩一个比一个干净秀气。
不像扒手,不正好做扒手吗?
陈三挺满意的,说:“你们跟着我去公交车站吧,哪儿是干我这行的天堂。”
柳城公交车站人流量很多,姜询和谢渊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陈三教他们从行人游客的衣着判断他们的经济情况,教他们学会看什么样的背包最好拉开,什么样的人最没有防备心,还教他们如果被抓现行了一定要学会利用别人的同情心装可怜,然后趁人不注意逃跑。
蒋敏给他们买了附近小学的校服和书包,换上衣服系上红领巾的两个小孩看上去乖极了。
蒋敏开心地一人亲了一下,对陈三说:“这真要是我儿子多好?”
陈三笑了:“如今不就是你儿子嘛!”
两人笑着开了几句玩笑,谢渊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用袖子用力擦自己的脸,擦完自己之后,还给姜询擦了一下。
跟着一个瘪三小偷能学些什么?
谢渊和姜询都没有想过,一根细细的铁丝可以勾出一个钱包,几秒钟的时间可以把一个裤兜里的零钱都拿干净。
跟着陈三学了一个月之后,杨能就让姜询和谢渊出去赚钱了。
姜询和谢渊坐在公交车上,站着的人很多,他们一抬头便看见了前面人的钱包。可是谁也不敢伸出手,一连几天都没有弄到钱。
杨能在他们连续五天一分钱都没有拿回来之后,选择用了老办法,就是扔到小黑屋里饿肚子。
似乎是习惯了黑暗和饥饿的感觉,谢渊和姜询都没有再哭喊,只是那一夜,谢渊对姜询说:“明天,我去偷吧。”
姜询没有说话,孩童的心里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些失望了。
慢慢的,谢渊和姜询开始带钱包回来了。
没有人知道,一个两个月之前还在学加法的小孩第一次向别人钱包伸出手的时候,有多恐惧多害怕。有时候杨能会和他们一起出门,人多的地方,他便把他们往前推,趁乱偷钱包。每天晚上吃什么,取决于他们当天弄到了多少钱。
四个孩子住在一间屋子里,有一个用板凳加木板做的床,三条破旧的被子,后来者的姜询和谢渊共用一条。
小野似乎不会讲话,她的嘴里只有傻笑,连哭泣都没有。但是她似乎很喜欢谢渊,总是对他傻笑。阿怪是个很沉默的男孩子,姜询和谢渊却一直记得他的好,一个馒头之恩。
四个孩子都是沉默的,这样的环境,任何人都活泼开朗不起来。可是在相处的过程中,他们却潜移默化地把彼此当作兄弟姐妹。彼此都活得很艰难,有时候只是一个冰冷的鸡蛋,便是莫大的善意。
柳城是一座很美好的城市,风景秀丽,四季宜人,冬天的时候会下雪,大雪像柳絮一般飘落。
一九九七年年十一月份的时候,柳城的大雪开始落下了。
谢渊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大雪,可是当他和姜询依旧穿着校服穿梭于各个公交车站的时候,寒风总是刮得脸生疼。
冬天是蒋敏喜欢的季节,她总是踩着棉靴坐在火车站的休息室里抽烟,透过烟雾和玻璃往左看是进站口,那里是跪在大雪里的阿怪,往右看是月台,哪儿跪着是依旧只会傻笑的小野。他们都是她的摇钱树。
杨能那边就没有那么好了,天气冷了人们都不愿意出门了,公交车这边的收入变少了,他很生气。他生气了,谢渊和姜询都不好过。
一九九七年的冬天真的很难熬。
冷,且漫长。
谢渊和姜询被反锁在小黑屋里的时候,冰冷的地板冻得人整个尾脊骨都是疼的。
谢渊太怕冷了,他双手双脚都长了冻疮,又痒又痛,只有姜询捧着他的双手哈热气的时候才能稍微好转。
“春天了,就不疼了,”姜询说。
在过年那天,阿怪偷偷给小野买了一颗糖之后,小黑屋两人组变成了三个人。
关门的时候杨能还在骂:“买给那个傻子吃?老子看你才是傻子?小野那死丫头吃得出甜不甜的吗?浪费钱!”
姜询抬头,从即将关上的门的缝隙里看到了院子里咬着棒棒糖的小野,正在对他们微笑。
阿怪有些不好意思,他极少被关小黑屋,扰了扰头发说:“小野这小笨蛋,都跟她说了今天晚上偷偷吃,她怎么就拿出来了。唉。”
谢渊有些想笑:“嗯,小野是笨蛋。”
“不许说她笨蛋,”阿怪急了,“小野有些时候还是很聪明的!”
谢渊莫名其妙:“你自己说她是笨蛋的。”
阿怪说:“我可以说,你不行。”
“哦,知道了,”谢渊说。
三个男孩子在黑夜里找不到话题,很久之后阿怪哑着声音开了口:“我其实很羡慕你们。”
“羡慕什么?”姜询问。
阿怪盯着窗户的光,说:“羡慕你们都有姓,你姜询,他叫谢渊,而我叫阿怪,小野叫小野……我和她,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姜询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阿怪的侧脸,那双藏在乱蓬蓬头发里的眼睛很暗沉,灯光晃不进去。
“春天,还有多久?”
“快了快了,很快就来了。”
第4章
春天来临的时候,冰雪皆消融了。
姜询在公交车上遇到一个小女孩。女孩扎着马尾辫,看到姜询身上的校服和自己不一样之后,问:“你是哪个学校的吗?你读几年级了?”
姜询不知道蒋敏买的是哪个小学的校服。他脑子里都是以前在重安一小的画面。
那天晚上的晚饭,杨能因为输钱了心情很不好,气压很低,吃饭的时候都是骂骂咧咧的。蒋敏暗地里翻了不少白眼,却没有和他吵什么。
姜询就这么说了出来:“舅舅,我什么时候可以去学校上课啊?”
阿怪最先愣了,他知道姜询说错话了。
杨能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笑得前仰后翻:“上学?哈哈哈哈,你不说我倒是忘了。”
“舅舅,我想上学,”姜询说。
谢渊拉了拉姜询的袖子,他天生聪明,大半年的时间里学会了很多东西,比如察言观色。
“你叫我舅舅,你是我侄儿,咱们是一家人,”杨能脸色阴沉,“当年啊,你外公说他把我当亲儿子,可是他给你妈买新衣服买自行车,给老子买过什么?我那时候想做点买卖,他一分钱不给,现在你给老子说你想上学?”
杨能吐了口唾沫星子:“做梦!”
姜询绞着手指,他听不懂他什么意思,但他知道他不想让自己上学。
蒋敏嬉笑着夹了块排骨喂姜询,说:“我的乖孩子,听话听话,上学有什么好的?你舅妈我字都不识几个,现在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嘛。”
“我想……”
姜询还想说什么,却被杨能砸酒瓶子的声音吓到了。
杨能有些喝高了:“想什么?老子给你一口饭,那都是老子积德!”
“乖,不上学啊,”蒋敏用长长的指甲在他的脸上划动,语气里并不善。
她指甲划过的地方,很快就是一道道痕迹。
姜询觉得自己的脸很疼,退后了一步,还想说什么,但是被谢渊抢先了:“不上学,我们先睡了。”
谢渊把姜询拉回房间的时候才发现姜询已经哭了,脸上全是泪痕。
“姜询,我们靠自己,”谢渊说。
谢渊不想被打也不想被饿死,他想好好活着,即使妈妈不要他了,但是他相信爸爸和爷爷早晚有一天一定会来接他回家。
上学注定是一个不会被满足的要求。
谢渊所谓的靠自己,就是把每天偷来的钱偷偷藏一点,然后买书放在书包里,带回房间藏起来。当初蒋敏买书包时为了做戏做全套找了几本图画书在里面,所以把自己买的书换进去,她也不会发现的。
谢渊没有去过学校,他的老师是家里的,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学习。所以他想要自己学,然后教姜询和阿怪。
蓝林巷的日子是没有阳光的,这条深巷里只有终年难干的积水和斑驳的墙。姜询每次走过巷子的时候都在想,幸好有谢渊同行,否则这样的路一个人走,太孤独。
谢渊和姜询第一次去了书店,因为钱太少了,所以他们只买了一本小学数学总册。
谢渊把书放书包里带回去了。他一点儿也不怕蒋敏会发现他花钱买了书,因为蒋敏那个人可能自己都不记得自己之前放的什么书了。
阿怪第一次看到新书。他从小就是跟着乞讨团伙乞讨的,后来被卖给了杨能。
这个男孩子没有上过学,唯一一次接触书,是在垃圾桶里——那是一个小学生撕破的寒假作业。
阿怪想,原本崭新的书是洁白的。他不敢碰,他怕自己的手把它弄脏了。
谢渊说:“我先弄明白,然后教你们两个。”
姜询点了点头。
谢渊对阿怪说:“阿怪有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看着小野,别给弄坏了。”
“小野很乖的,”阿怪说。
很乖的小野坐在床板上笑得很开心。
彼此陪伴的日子总不至于太过难熬,即使再艰难也想要用力活下去的人们。于阿怪和小野来说是长跪于火车站不起的岁月,于姜询和谢渊来说是世界剧变之后的措手不及。
时光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活在阳光锦绣里的人匆匆几年,活在阴暗里挣扎的人度日如年但仔细算算也是不过是如此。
姜询渐渐习惯了蒋敏红色指甲油的味道,习惯了杨能满屋子的酒味和闲来无事不问原由的打骂,习惯了蓝林巷的阴暗冰冷。时间越久他越想念重安。
他走过大广场的时候看到了重安市已经基本重建的新闻,一个半大的孩子站在广场里哭了起来。
谢渊哄他:“不哭不哭。”
此时已经是二零零零年的秋天了。
二零零零年的秋天,谢渊和姜询已经十一岁岁了,阿怪十三岁了,小野也有十岁了。
这一年,谢渊和姜询的师父陈三入狱了。入室抢劫罪,判了五年。
姜询和谢渊是听杨能和蒋敏聊天的时候听到的,杨能说,陈三想干票大的,入室盗窃遇上了主人提前下班便成了入室抢劫,后来还没有出小区就被警察抓了。
蒋敏幸灾乐祸,问姜询谢渊:“你们师父坐牢了,你们难过不?”
他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蒋敏自讨无趣,抓了一把瓜子壳丢在了离得近的谢渊身上,骂道:“都是些闷葫芦!”
入冬之后,杨能去了趟临省,带着一个两个多月的男婴。
那是他在公园里抱走的。那孩子是奶奶抱出去散步的,奶奶和其它老太太跳了会儿舞,回来之后婴儿车里的孩子就不见了。一个家庭,好几个人的人生,就此改变。
杨能从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