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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鞋踩着地面的声音由远而近。
薄以渐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一路走回虞生微身旁。
他的目光在虞生微的身体各部位逐一转过，旋即，他抬起教鞭，指向虞生微。
黑色的教鞭如同手掌的延伸，一路来到虞生微下巴之前，却又没有真正碰上，而是兀自空出了一条不宽也不窄的间隙。
他站在这里，居高临下的，审视自己的学生。
就是这样！这个感觉就对了！
这种禁欲和性感，戒律和不羁的冲突，就是我刚才感觉到的艺术气息！
摄影师一句话也不多说，快准狠按下快门，直到将这个画面稳稳收入相机之后，才大声赞扬：“好，太好了，就是这样，下一个画面。”
保持了绷脸姿势十几秒的薄以渐一下子就放松了，他随意丢开教鞭，拉起坐在椅子上的虞生微，说：“坐僵了没有？”
虞生微：“……没，没有。”
他的动作稍稍有点不灵敏。
他还沉浸在刚才的感觉之中，对方从上而下降落的视线，像是能把他的衣服剥开看他的身体；那柄靠近他下巴却始终不碰上他皮肤的教鞭，更让人无比紧张，他不知道下一刻降临在他身上的会是什么。
过度紧张的身体此刻泛起了一些酸疼，绷直了的神经也需要一些舒缓，虞生微没法立刻集中精神。
薄以渐看出了这一点，他略一沉吟，第二幅画面也有了想法。
他对虞生微说：“老师的工作是批改作业，待会我坐在桌子前批改作业，你就在附近随便走走，怎么样？”
虞生微：“我要做什么吗？”
薄以渐：“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虞生微明白了。
两人开始第二轮互动。
工作人员找来一叠作业本，充当道具，交给薄以渐。
薄以渐翻了翻，是数学语文英语的各种练习册，他丢掉绝大部分，只留下其中一本数学练习册，并当着虞生微的面，在这本的封面姓名栏，堂而皇之地写下“虞生微”三个大字。
薄以渐：“这就是你的作业本了。小虞同学，你觉得你会在我手下得几分？”
虞生微：“嗯……100分？毕竟我是18岁的诺贝尔奖得主兼亿万富翁。”
薄以渐纠正：“0分。因为你是18岁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兼亿万富翁。”
讲台之上，两人随意的交流着，薄以渐拿回了本子后，坐在位置上，批改作业。
虞生微原本是站在讲台旁边的，现在薄以渐坐下了，他也靠在讲台上。
也不知受了什么气氛的影响。
薄以渐越端正认真，他越随性轻薄。
虞生微的目光在讲台，课本，红笔及薄以渐的手指上来回转悠着，转着转着，就转到了薄以渐的脸上。
他不再看毫无乐趣的高中数学了，改看着薄以渐的脸。
他看了好久，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慢慢靠近薄以渐……
就是这个时候，薄以渐抬起了手。
他的一只手还放在讲台上，认真画对和错，另一只手则轻点在虞生微的脸颊上，拒绝学生的靠近。
又来了！
一个同样具有表现力，还和之前的表现力不同的画面！
他们之间真的太有感觉了，这次杂志一起邀请两个人，真的邀请得太对了！
又一轮的疯狂快门声过后，摄影师依依不舍：“好了，我们……”
薄以渐接话：“下一个画面要不要来点对比强的？”
摄影师有点疑惑：“对比强的？”
薄以渐举了个例子：“比如说我和小虞现在都穿得正正经经地在教室里，那下一张我们可以穿得不那么正经，比如睡衣？”
虞生微：“……”
工作人员：“……”
摄影师：“……”
一阵堪称沉重的沉默。
虞生微无比复杂地看着薄以渐，他一想到待会可能要穿和对方差不多的睡衣在众人面前拍照活动，就……就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他小声和薄以渐交流：“那个，以渐哥……”
薄以渐：“什么？”
虞生微：“下次我真不撩你了，所以我们就别穿睡衣了吧？”
薄以渐回给对方一个饱含深意的微笑，转头再问摄影师：“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你觉得呢？”
摄影师猛然惊醒，他亲自带路，满脸堆笑，替薄以渐打开更衣室的门：“薄老师，您请，您快请，我们马上就拍教室里的睡衣照！”
有了一个让人激动的点，摄影师的灵感如同井喷一样源源不绝涌现出来。
他将教室的布景做了重新的调整，又对化妆师和服装师耳提面命，说了好一通之后，才将人放入化妆间。
等两人再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换上了波点睡衣，妆容和发型也做了新的修饰。虞生微变得和日常造型差不多，但额外将头发打得散些，突出他乖巧的气质，也和之前的造型做个对比；至于薄以渐，换了睡衣的他重现摄影师最初的想法，变成了斯文败类。
两人按照助理人员的指示，在黑板前的椅子上坐下。
接着，助理人员端来道具，有泡了热茶的茶杯、开了罐的薯片，爆米花桶和瓜子等等，这是供两人互动用的。
薄以渐随意挑了罐薯片。
他坐在椅子上，懒洋洋伸长双腿，咬一片薯片在齿间，又将整个桶都递向虞生微。
虞生微真的非常紧张了，他的姿势就收敛得多了，双脚老老实实地垂放椅子之前，一只手伸向薯片筒，另一只手则再规矩不过的放在身侧，还小小的抓了自己的衣摆。
两人一同看向照相机。
一。
二。
三。
“咔嚓！”
画面定格。
《菲林》杂志拍摄工作，圆满结束。
第五十章
二十五分钟后； 杂志所在大楼的地下停车场中； 一辆银灰色的保姆车正安安静静的呆在停车位中。
车厢之中； 薄以渐倒了杯水给虞生微：“什么时候的飞机？”
虞生微：“三个小时之后起飞。”
薄以渐：“拍摄持续七天？”
虞生微：“嗯，预计七天结束； 应该会在晚上的时候回到这里。”
说什么来什么，也是这个时候，车子的门被敲响； 虞生微的助理站在外边说：“虞哥，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去机场了。”
车内静默了下。
薄以渐看着虞生微手中的杯子； 他刚刚递出去的水，对方还一口没有喝； 就要离开了。
还好只有七天。
七天的时间并不算长； 稍微做点什么事情就过去了； 他和虞生微就再度见面了。
薄以渐这样告诉自己，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两人刚刚才确定关系吧； 虽然只是七天的分别； 薄以渐依旧感觉到一丝似有若无的惆怅缠在心里。
他有点不想和虞生微说再见。
他没话找话：“现在距离起飞已经不远了，你差不多得赶去机场了。”
虞生微低低的应了一声。
薄以渐又说：“所以……我送你去机场吗？”
正低着头沉默地转着水杯的虞生微一下抬起了头来； 跃跃欲试之中夹杂一点迟疑：“但是机场里有记者蹲守； 可能会被拍到……”
薄以渐本来是有些犹豫的； 听了虞生微的反问，反而下了决定：“我不下车就好了。难道记者还能冲到车里来拍我？”
虞生微：“那——”
薄以渐笑道：“可以让他们开车了，从现在开始； 我们又多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是不是感觉跟拣到了时间一样？”
虞生微也忍不住笑了一下，伴随着薄以渐的声音，他的心头真的升起了拣到时间的雀跃，他的心脏跟着鼓噪了两下，一时升起的冲动让他脱口而出：“真不想出去工作……”
就想要和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后半句话被主人咬在了舌尖，虞生微猛地记起自己在薄以渐身前立出的勤奋工作人设，一时有点忐忑，小心地看着薄以渐，就看见薄以渐在一愣之后露出笑容，笑容还蛮开怀的。
薄以渐：“真的？”
虞生微：“真的。”
薄以渐放下了心里包袱，他说：“小虞……”
虞生微：“嗯？”
薄以渐假装若无其事地扫了一下周围。虞生微的保姆车的私密性做得很不错，整个车厢被布置成了一个临时休息的小房间，四面的窗户都被车帘遮住了，就连和驾驶室的位置，也挂了厚重的帘子，理论来讲，就算是开车的司机也看不见车厢内发生了什么。
薄以渐又看了眼虞生微所在。
就在我的旁边，前方就是小桌子，桌上还摆在我刚才给他的水……
他不动声色往前倾个身，伸手拿水，并在拿水的间隙里，借了个位，偷亲了虞生微一下。
小小一啾，一瞬既分。
虞生微还坐在原位没有动，薄以渐也拿着水杯回到位置上。
就是……
虞生微耳朵红了。
薄以渐笑得小得意。
又过了几分钟，车子一震，缓缓向前。
飞机起飞的时间迫近了，再不上路，就真的赶不上飞机了。
多捡来的一个半小时真正使用起来，还是那么的短暂，几乎一个眨眼，车子就到了机场，真正的分别在延迟一点时间之后，还是来临了。
两人依旧坐在车厢里头，收拾好的行李箱就放在虞生微的脚边，外头的助理人员小心翼翼地过来敲了好几次车门。
但虞生微迟迟没有站起来提上行李箱，薄以渐也始终没有催促对方。
这个时候，连一分一秒，都额外珍贵了起来。
薄以渐：“到了地点给我发一条消息。”
虞生微：“好。”
薄以渐：“晚点等你有空了，视频联系吧。”
虞生微：“好。”
薄以渐：“那……”
虞生微：“嗯？”
第四次敲门声响起了，助理战战兢兢说：“那个，虞哥，距离飞机起飞只剩下半个小时多一点了，我们还要过安检……”
虞生微冷冷回应：“那就换下一班的飞机。”
助理：“？？？”
薄以渐在这时笑了，他轻扣一下虞生微脑门，说：“你再这样说，我就真的跟你上飞机了。好了，去吧，我……”
他凑近虞生微：
“等你回来。”
这一声声音，抚平了虞生微的焦躁，给了他许多安心。
他忽然下定决定，变戏法似的弯腰从小桌子底下拖出了个大礼盒，将礼盒递给薄以渐：“以渐哥，这个送你。”
薄以渐奇道：“这是什么？”
他想要打开来，却被虞生微按住了手。
虞生微咳嗽两声，对薄以渐说：“一个小礼物，觉得适合我们，就买了。现在别开，等回家了再看……”
薄以渐随意点头：“好吧。”
又是“叩叩”。
外头的助理第五次来敲门了，敲门的声音特别迟缓和犹豫。
助理小小声小小声：“那个，时间省不到半小时，守在外头的记者们已经开始奇怪了……”
车门开了，虞生微拖着行李下了车，和助理一起往飞机起飞处走去。
保姆车内，薄以渐将帘子掀起一线，他看着虞生微的身影越来越远，看见他走到了拐角处，看见对方在拐角处稍稍停留，片刻之后，才再度前进……
他知道虞生微的那个停留是为了自己，也能够猜测对方停在转角的那一刻，正回头看着自己，依依不舍
他心中有点酸，也有点胀。
这种感觉，他还是头一次体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