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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久雨水果然涌了进来。大家在教室的高处紧紧缩到一块,关豫和另两个老师把孩子们护在中间,想要看看外面的情况,却只见目光所及之处都已经变成一片汪洋泽国。天色又十分昏暗,才三四点钟的功夫,外面就已经黑成一片了。
教室里的电早就断了,大家只能手拉手的缩在一块。孩子们起先还算镇静,但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雨势不停,终究有年纪小的吓的哭了起来,喊着要回家。其他的孩子一听顿时炸锅,有吵嚷的,也又跟着哭的,还有两个使劲推了一下关豫护住他们的胳膊,想要钻出去。
“还有更高点的地方吗?”关豫直觉也有些不安,皱着眉问一边的女老师道:“这雨如果一直不停的话孩子们怎么办,现在他们的脚都在水里泡着。”
女老师看他一眼,叹息道:“这已经是学校里地势最高的地方了。”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也是整个村里地势最高的地方。”
关豫心头突的一跳,借着昏暗的光线一看,这才发现女老师紧咬着嘴唇,脸上已经满是泪了。
孩子们越发慌乱,三个大人只能轮流安抚,恩威并施,这才又熬了一段时间。不知道多久之后,又有小孩轻轻的啜泣了一声,关豫低头认出是他刚进来时抱起的那个小女孩子,顿了顿,轻声问:“叔叔给你们讲个故事好不好啊?”
大家被转移注意力,纷纷说好。关豫往外面看了一眼,蹲下去依旧护着他们说:“那你们要乖乖的,别乱动。”
“…每天的七点过五分,有一辆巴士会从地球的某个角落出发,径直地穿越城市上空,载着人们从这里到那里,从那里到远方,奔向没有终点的旅程……”
“……有人在誓言站上车,有人在分手站下车……有人在奋斗站上车……他们在每一个月台每一个车站,上演人生片段的分和离散……阿狸要去的是永远站……”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微微的诱哄的味道,孩子们正被故事内容吸引,就当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随后是几声隐约的尖叫。
关豫一愣,从已经被风折断的窗棂里往外开,脸色顿时就变了。
泥石流!
正对学校的北边山上山水瀑布般咆哮着直泻而下,原本郁郁葱葱地大树顷刻间被大水冲倒,裹着巨石一起肆意地四处冲撞,气势汹汹的席卷而来。关豫脸色大变,再来不及看身后不时被掀起的巨大水柱,一把抱起两个孩子,大喊了一声:“快跑!往东坡和西坡跑!”
慌了神的人哪还知道东南西北,好在另一个老师还算镇静,忙伸手指挥:“东坡!东坡更高!去那边!”
一行人什么都顾不上了,孩子的哭声喊声,越来越清晰的山洪奔腾声,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哭喊声,石块撞击声……三个大人抱着小的拉着大的,好在有几个岁数大点的孩子这时候反而担起了事,一起拉着小点的拼命的往东边的高地上跑。他们撤到陡坡的第一处落脚地时,站在坡上回头一看,刚刚容纳他们二十几个人的教室已经不见了。
泥沙石块滚滚而来,水头扬起一米多高,如恶龙一般扫荡着,山脚下的房屋顷刻间便没了踪影,水上冲着脸盆,柜子,不知道谁家的淹死的鸡鸭,还有衣服和截断的胳膊……
死人了。
这场灭顶之灾来势汹汹毫无征兆,关豫眼睁睁地看着远处有人伸着手一直挣扎却被奔涌的泥石流拍到更远处,又看着天色忽明忽暗,再不犹豫,回头跟另两位老师说:“这里待不了多久的!我们必须过去!”
这处小坡太小,大家都站立不稳,而且随着泥石流的冲刷,低洼处的地势正在被填起,如果雨一直下,这里很快也会变的不安全。
大家脸上都写满了恐慌,却奇异的都不再出声,只连滚带爬的往前面的高坡上走。两个斜坡之间有条急流的河沟,关豫走在最后收尾,眼见着要过去的时候,冷不防前面的孩子脚底一滑就要栽倒,他眼疾手快的一拉一拽,随后只觉脚底一疼,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扑的一下被冲到了河沟里。
只是一瞬间,他的眼前便成了漫天的黄水黑泥,耳边隐约传来惊叫声和哭喊声,关豫一个愣神,知道自己被卷走了,他立刻放弃了下意识的挣扎,把衣服掀起,裹住了自己的头部。斜刺里伸出一只手臂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挂满泥沙,什么都看不清了。然而那声熟悉的喊声却让他瞬间找准了方向。
陈楼怒喊了一声:“抓住我!”
两只手正好卡住,陈楼一把抓住了关豫伸出的手腕,却始终用不上力——关豫手上满是泥沙,湿滑到不行。
俩人四目相对,关豫这才看到陈楼的另一只手抓住的竟是根颤颤巍巍的树杈。
眼眶猛的涨到酸痛,关豫努力睁开挂满泥沙的眼睛,怒喊:“放手!”
陈楼显然体力也不够了,拉着他的胳膊一直在发抖。只是左手却又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
“你说,让我放哪个!”陈楼的眼睛通红,盯着他咬牙道:“要么你上来!要么我下去!”
奔涌的泥石流越来越急,关豫被冲出这一段,衣服上已经挂满了沙子,他的脚底的划伤已经痛到麻木,左腿也被石块撞到发麻。陈楼死死地盯着他,关豫猛的闭上眼,咬牙在脚底冲过去的一块硬物上狠狠地一踹,朝着陈楼的方向扑了过去。
眼前一阵天昏地暗,迷糊中有双手卡在了自己的腋下,关豫感到自己像是片随风飘荡的扁舟,晃晃悠悠地不知道被吹到了哪里,又感到腰间紧了紧,随后有呼吸落在了额头上。
他迷迷糊糊地,再次醒来的时候四周已经是一片漆黑。昏迷前的事情猛的跳进脑海里,关豫忽的一下坐起来,果然在看到了在一边坐着的陈楼。
“醒了?”陈楼浑身上下也已经湿透了,这会儿正在拧毛衣上的水。
关豫点点头,摸了摸头,这才发现脑门上磕了一道口子。
“你刚刚撞到石块上了,”陈楼侧过头看他一眼,叹了口气道:“这里不安全,我们一会儿还要往上走走才行。”
“你怎么来了?”关豫强装冷静道:“你今天不是应该在镇上吗?”
“前面有个村子有人受伤了,我替老医生出诊,所以下来了一趟。”陈楼在他身边半蹲下,扶着他的头看了看伤口。关豫这才注意到一旁竟然有个小药箱,而自己的脚也被用纱布包了起来。
还真是……凑巧而已。
他低下头不再出声,陈楼把东西收拾好,过来要扶他,被关豫挡了一下。
俩人都有些愣住,关豫稍稍侧开脸,口气冷淡道:“我不想和你一块,你先走你的,我一会儿找别的地方呆着。”他见陈楼怔住,深吸一口气,又道:“别忘了你还有男朋友,而我和姜游也是同事,今天你救我的一命我会记得,以后你需要我随时可以还给你,但是我们关系尴尬,晚上还要离远点的好,不然瓜田李下,将来我难做人。”
“……你难做人?”陈楼怔住半晌,最后忍不住气道:“关豫你他妈有病吧?!”
“对啊!我有病!”关豫隐约听到自己的牙齿打颤,却依旧冷声一字一句道:“更何况,我这趟回去就要结婚了。你也说过希望我们能各不相干。”
他把陈楼的那些话一字一句都记得十分清楚,每次想起都带着一点自虐的快感,非遍体鳞伤不得解脱。只是没想到会有一天说给陈楼听,用来阻断俩人的后路。
陈楼果然沉默,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天际又传来轰隆隆的雷声,大地似乎都跟着一通颤动。关豫死死咬住嘴唇,转开脸去,过了一会儿,终于听到身后有脚步走远的声音。
他一直不敢回头看,一直等到四周俱静,又有雨水细细密密的浇在身上时,才缓缓转回头。
身后果然没有陈楼的影子了。关豫怔忡半晌,终于忍不住用双手捂住了脸……陈楼说要和他转移的时候,他才察觉到自己的左腿是没有知觉的。
这次的泥石流来势突然,这里又地处偏僻,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消息。如果雨势一直不停,谁都很难说能撑到什么时候。而自己如今右脚扎伤,左腿没有直觉,陈楼只要稍微察觉到一点,都有可能死守着他不走。
他不能这么自私。陈楼这一世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大把的幸福近在眼前,也不应该陪他葬身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关豫知道怎么说最伤人心,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只是那些话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他却不得不说,作为和陈楼的最后告别。
字字戳心,句句滴血,但也无可奈何。
河水再次缓缓上涨,最初的凶猛势头过去,如今的水面变化更像是一道无声的死亡线,缓慢向关豫靠近。关豫咬牙再次捏了捏腿,眼见着水面要蔓延到脚边了,只能双手撑地,用胳膊的力气吃力的往后退。下手的地方有石块也又荆棘,地势陡的地方又上不去,关豫这几步挪的十分辛苦,水流扑到脚腕的时候,他甚至感到那就是一把死神的镰刀,在自己的脚腕上轻轻蹭了一下,让人遍体生寒。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关豫几乎要放弃了,他听到声音的时候先是一惊,随后一种不知道是喜是怒的心情把他钉在了原地。陈楼小心翼翼的踩着石块到了他跟前,随后看他一眼,转过蹲了下去。
关豫愣在哪里半天没有动作,最终听陈楼不耐烦的催促道:“快上来!”
“我……”
“你上身趴上来就行,腿不用用力。这地势我只能在这借力,快点。”
关豫顿了一下,挪了几步,双手刚刚搭在陈楼肩膀上的时候又犹豫道:“你背我走不了多远的。”这坡地难走,陈楼一个人上去都要小心脚下,如今还怎么背着他。
“我刚刚把路清了一遍了,”陈楼抓住他的胳膊,往前拉了拉,随后低声说了一句:“抱稳了。”随后腿上用力,慢慢把人给背了起来。
这一路俩人还是摔了两次,最后一个陡坡的时候陈楼也没力气了,俩人皆是咬牙,慢慢爬了上去。斜坡的高处意外的平摊,陈楼盘了两根软一点的树枝,随后把自己的毛衣铺上去,把关豫半拖半抱着挪了上去。
他做完这些几乎脱力,刚要抽回手的时候冷不防关豫突然抓住他,猛的往回拉了一下。陈楼跌进了关豫的怀里,俩人几乎是合身而抱的姿势。关豫个子比他高一头,两根手臂紧紧锢住他的后背,左手稍加力道,按着陈楼的后脑勺,慢慢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太冷了,”关豫说:“抱着取会儿暖,嗯?”
陈楼原本撑着他的胸膛要起来,却在听到他略带请求的语气之后,心里一软,最终又松了下去。
关豫调整了一下姿势,他的外套在落水的时候已经被冲走,陈楼的毛衣也在自己的身下垫着,俩人都只穿着一件衬衫,被雨淋透之后皆是皮肤冰凉,唯有靠在一起的地方是温热的。
“把毛衣穿上好不好?”关豫抱着陈楼安静了一会儿,半晌后低声说:“你太冷了。”
陈楼固执地摇了摇头,把脸埋在他的肩膀里不说话。
关豫拗不过他,大手在他的后背上上下搓了搓,最后落在腰上,顿了顿,又紧紧锢住。
“太紧了,”陈楼闷声说:“你松点。”
“这样不冷,”关豫稍微松了松,过了会儿,右手慢慢挪到上面,在陈楼的肩膀上揉了揉,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