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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凌恭逮到这个翻盘的机会,怎能轻易放过,专捡难听的字眼说:“陈老师,要是张同学吃的,那就算了,我看他一定是饿急了,饥不择食,才把别人的午餐吃了的。”
张钧若轻轻回头看他,眼里看不到什么情绪,两人双目一触即分,曲凌恭乘胜追击:“不如我以后的营养餐都给张同学吃,只要吃之前跟我说一声,别让我不知道。”
陈芳皱了皱眉,不知该说什么。曲凌恭舒展了一下肩膀,很知道进退地隔山观火。张钧若默然低头站着,一动不动。教室的空气里透着不可无视的尴尬。
这时,门口冲进来两个人,骆可可拉着班花方一菲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打破了一室的宁静。
骆可可看到班主任陈老师已伫立在讲台上,一阵心虚:“哎呀陈老师,您来了,我跟方一菲去吃麦当劳,回来晚了,都是我的错,不怨方一菲啊,我下次注意。”
“你,你俩……”陈老师低头一瞅手里的名单,话锋一转,“我说骆可可,你也订了午餐是吧?”
“啊?——啊!是是是——”骆可可完全没有解读出这个班级此时的诡异气氛,“啊怎么了,陈老师?”
“你的营养餐呢?”
“我的营养餐……?”骆可可愣了一愣,大大的眼睛转了转。
“我临走之前……拜托张钧若帮我吃了啊……陈老师,我可没浪费国家粮食……”
班级里流动的冷凝气氛瞬间土崩瓦解。女生们纷纷擦了擦为张钧若捏着的那把汗,事实得到验证——她们的鈞钧才不是偷吃你家盒饭那种人!并前赴后继地向始作俑者——诬陷了她们家鈞钧的过气班草——曲凌恭投去鄙夷的眼神。
陈老师松了一口气:“行了,你俩回座吧。”
“啊是是是,陈老师,您真好。”骆可可拉着方一菲一阵风似的回了座位。大眼睛左顾右看,看到班级里站着这好几个人,小声打听着,“哎怎么了?怎么了?”
曲凌恭很不甘心:“陈老师,我确实没吃到午餐……”
曲凌恭那份午餐还没有水落石出,气氛又陷入僵持。
班长罗霄踌躇着说:“我好像知道怎么回事了。”
“中午我路过王江那里,看到他盒饭已经吃掉了一大半,我买水回来,看到他还在吃剩下的一大半,以他那个速度,剩下的饭菜不可能还有那么多,当时觉得不可思议……”
站在第一排位子的王江涨红了一张胖脸,吞吞吐吐地说:“啊……那个……我中午没……没吃饱……回收餐盒时发现还剩一个,以为没人要……就……就又吃了一盒……”
“噗……”,班级里迸发出几声抑制不住的笑声。曲凌恭一脸黑线,额上青筋直跳,竟然让张钧若那小子兵不血刃,一句话没说演了出反转大戏啊。
悬案真相大白,陈老师心想:还用质问张钧若被冤枉时,王江为什么不吱声吗?他被全班叫“吃货”都叫了一年了。
抬头望了望依然默然静立的张钧若,更觉得这孩子芝兰玉树,让人心疼。多好的学生啊,被冤枉也只是默默承受,不像这个年龄段急赤白脸的小屁孩,以后一定要站在他这边,不要让他受委屈了。
陈老师总结到:“张钧若吃的午餐是骆可可的,曲凌恭的午餐是王江吃的,以后有这样的事,别急着喳喳呼呼,先来兴师问罪——大家都是同学,说起来谁叫你的午餐你自己不领走,谁知道你是吃还是不吃啊?”
一口气堵在胸口,曲凌恭气得全身颤抖。这步棋走的,满盘皆输不说,还让张钧若不费一兵一卒,赢得了不少雌性动物的怜惜。他肯定知道一会骆可可就要出现,解开所有误会,救他于危墙之下,才不急于为自己辩解,暗地里正等着看自己狠狠打脸呢!
如此心机!如此城府!
他抬头看到张钧若低眉敛目的样子,还如此做作!简直让曲凌恭恨得咬碎了牙根。
陈芳这心偏的,自己都快饿死了,最后还总结个我不对,我有饭不吃了。思及至此,就算在嘴巴上呈呈威风也好,曲凌恭绝不是吃了亏让别人好受的人。
陈老师刚说大家都坐下吧,开始上课,就听到曲凌恭不大不小的声音揶揄道:“吃——软——饭——的——”
班级里大多数同学都听到了,这四个字是说谁的,再清楚不过。骆可可和几名女生纷纷向曲凌恭投来愤怒的眼神。方一菲卢心悦也微微侧目。
曲凌恭正襟危坐,眼睛瞟向张钧若,等着回敬他的眼神。然而,张钧若只是微微向他这边侧了侧头,眼眸半敛着,睫毛轻颤,并未看他一眼,就轻轻转回去了。
本来打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现在自损八百的效果算是初步达成了。班级里超过半数的女生对自己冤枉了张钧若的行为表示不齿,更对自己最后说张钧若“吃软饭的”表示愤懑。表现得尤为突出的,就是“被吃软饭”的骆可可。
下了课,骆可可就瞪着一双黑琉璃般的大眼睛杀到曲凌恭面前:“曲凌恭,你不要欺负钧若哦。他是不会跟你一般见识的,但是我们可不会坐视不理。”
曲凌恭抬头望向骆可可,这张年轻稚气的脸莫名跟六十多岁的陈芳重合了。
曲凌恭不知道这个“我们”指代了多么庞大的数字,他已经饿得胃部绞痛,没力气跟她纠缠了,耸了耸肩,站起身来,走出了教室。
身后骆可可尖着嗓子喊:“哎我还有话跟你说呢……”
☆、继续欺负若若~~~
在卫生间洗了个脸,曲凌恭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水滴从额前的碎发滴落,沿着高挺的鼻骨慢慢划过形状优美的菱形嘴唇,帅气中透着不驯,区别于张钧若的俊雅纯然,另有一番俊逸风骨,自己哪一点比张钧若差了?
背后有人伸出一条结实的手臂,箍住他的脖子,“老恭,你又在孤芳自赏呢——”
“滚蛋——!”曲凌恭用力挣脱开了李允岸的钳制。
李允岸皱皱眉:“像我家发情的小白一样躁动,躁动你读读佛经。”
“你怎么还有读佛经这种中老年人的嗜好啊?”想想又补充道,“跟你们班班主任地中海挺配。”
三班四班共同的语文老师——聂书海在办公室里打了个喷嚏。
“我妈留下的,就几本……”
曲凌恭眸光一暗,曲家世交之子,李允岸的身世,他有所了解。
沉默了片刻,曲凌恭问李允岸:“允岸,作为朋友,你诚实的告诉我,我们班张钧若好看,还是我好看?”
李允岸抚摩着下巴,沉吟半晌,很认真地答道:“你总是翻白眼,这一点很减分——”
“那我要是不翻白眼呢?”
“你要是不翻白眼……应该……还是张钧若好看。”
曲凌恭:“……”
两人穿过走廊,刚走到拐弯处,一道雪白身影闪了出来。曲凌恭一直很纳闷,明明跟自己穿着一样的浅蓝校服,这人就是能给人一种冰天雪地的感觉。近看皮肤像凝着一层冰霜,苍白如雪,衬托出眉目秀美,眼睛黑白分明。
“干嘛?好狗不挡路——”
“……”
像是被他的气势压着,张钧若真的向后退了一步,攥紧手里的一块咖啡色什物。
李允岸冲着一起打篮球的队友笑笑,指指已经抬腿走人的曲凌恭,又指指自己的头。意思是——他有病。
张钧若默然不语。
李允岸追上曲凌恭,抱怨道:“干嘛对钧若那么凶?他脸都白了——”
“他就长了张吸血鬼的脸。”曲凌恭正色道,“允岸,以后在我面前,别提张钧若——不爱听——”
“你嫉妒人家长得比你好看啊?”
“李允岸——!”
下午课上得头昏脑涨,血糖严重告罄的曲公子第一次饿得手抖。
——好饿!每感受一秒饥饿的侵袭,就对那个温雅地抄着笔记的身影更加憎恨一分。他已经忘了,导致他被饥饿折磨的,并不是有着白皙侧脸的主人。
无精打采地伸手摸了摸书桌,希望自己的期盼不要落空。
自从张钧若转校过来,女生们敬献的零食有明显锐减的趋势。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书桌深处摸到了一个皱巴巴的苹果,一个画了笑脸的橘子,还有一小块长方形的东西。
曲凌恭掏出来一看,是一块某品牌的巧克力。
平时不怎么吃甜食的曲凌恭,庆幸有人雪中送炭,拯救他于水火。俯下身,用饿得发抖的手指撕开包装,一手立起书本做掩护,一手将巧克力送进嘴里。
好甜,甜得齁死人——
但是,在饥馑之中,巧克力的甜香浓醇比牛肉板鸭更能快速镇压胃部起义。
曲凌恭庆幸此时人气式微的自己,还有默默支持的死忠粉怜惜。
思及至此,不觉胸口一热,抬头环顾整个教室——是卢心悦吗?她总是不敢跟自己对视,每次对视都害羞地低下头……
方一菲也有可能,她表面上对自己淡淡的,其实是为了维持班花的矜持……
这时,他感觉到一道视线从左前方投来,用书本遮挡嚼动的嘴唇,曲凌恭与张钧若隔空对视。
——看你妹看!心机婊!
这样定定的看着小爷,是想要老师发现小爷在吃东西?
张钧若看着曲凌恭从竖起的教科书后,露出来的一头绑着黑发带的乱发,浓眉下狭长的凤眼圆瞪,表情像某种犬科动物,虽凶狠却有说不出来的什么东西,眼中微光一闪,仓促地转开了头。
*
秋天的雨真多,摧花折叶似的,把校园里一簇簇开败了的杜鹃砸落枝头。
曲凌恭病恹恹地单手扶额,支撑着自己的脑袋在物理猿离开之前,不要撞在书桌上。不知什么时候,袁仙老师尖厉的声线已经渐渐离他远去,他依然保持着这个高难度姿势,把全身重心放到手肘一点上——沉入无知无觉之境。
他——睡着了。
纤长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一晃,见坐着的那人毫无反应,只好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失去了微妙的平衡,曲凌恭骤然醒来,同时身体已经倾斜了出去,向着无可依靠的书桌外侧倒去。
“砰”的一声闷响,结实的肉体与大理石地面完成了亲切的对撞,伴随着桌椅移动的锐响,肩膀、手肘和后背传来一阵钝痛,曲凌恭忍不住闷哼一声。
一节一节支起身体,从地上爬了起来。身旁,一脸苍白的始作俑者,正瞪大了一双内双的眼睛,震惊无比地望着他。
“张钧若,你特么有病吧——!”声音怒不可遏,一腔怒火都要喷在张钧若脸上了。
张钧若一脸错愕,微抿了一下唇,错开了曲凌恭愤怒的眼睛,轻声道:“对不起……,袁老师让我收物理作业……”
“收物理作业?收物理作业你推老子干嘛?不会说话啊——!”
“……”张钧若默默低下头,再次道歉:“对不起……”
刚才还充满欢脱气氛的教室,因为曲凌恭的摔倒而陷入宁静,周围全是看客,张钧若又摆出这种诚恳道歉的姿态,曲凌恭如果再发作,只会将自己置于不利之地。
心中老大的不愿意,僵持了几秒,就主动翻了翻书桌,将一本贴有物理标签的星空本子摔进张钧若怀里:“行了,走吧——”
张钧若顺势接住,默默转身离开。
骆可可和几个女生皱眉撇嘴,对曲凌恭的态度颇为不满,但是摔倒的毕竟是曲凌恭,也不好上前说什么……
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