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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再看见洛昙深那么穿,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失控。
第38章
秋天难得出一回太阳,整条街的银杏迎风飘飞,被午后的阳光一照,就跟闪亮的金片似的。
这条街叫寒拂巷,是整个原城最文艺的地方,沿街坐落着风格各异的清吧、咖啡馆、民族服饰店,还有陶艺馆、画廊、乐器坊。好似全城与世无争的人都在这儿生活,日子慢悠悠的,连日光都变得温柔。
工作日,寒拂巷不像周末那么热闹,各家院子里的宠物犬懒洋洋地晒太阳,几只橘猫从围墙上走过,乐声悠扬,和咖啡的香气一同浸染在空气中。
洛昙深将车停在巷口,没有进去。
许沐初特别中意这个巷子,觉得有范儿、有格调。前两年甚至为了追一个民谣歌手,在里边儿买了一个铺子,装成乡村风格,说是供民谣歌手表演。结果那歌手歌没唱几回,嗓子倒是被许沐初给造哑了。后来许沐初有了新欢,歌手拿着高昂的分手费,把铺子一卖,潇洒地去了另一个城市。
洛昙深对此类文艺的人、文艺的街毫无兴趣,总觉得虚。那些所谓的范儿与格调,也入不了他的眼。
所以他懒得把车开进去,就在外面等着。
今儿约了安玉心。寒拂巷里最大的一家画廊就是安玉心开的。
赴这趟约之前,他和明昭迟草草聊了聊。
明昭迟说,安玉心没有去过正规的学校,安家请了家庭教师,有的教文化,有的教艺术。安玉心从小学绘画,很有天赋。画廊是明漱昇为了让安玉心解闷,而办起来的。安玉心身体不错的时候就在里面画画,画廊后院还栽种了许多名贵植物,一到花季便鸟语花香。
“反正你也要去接他,不如去画廊里坐坐。”明昭迟还嘱咐道:“玉心的画很有意思,茶也泡得很好。”
他点火抽烟,将明昭迟的话当做耳边风。
不久,巷子里有了动静,他抬眼看去,只见安玉心穿一件雪白的羽绒服快步走来,头上还戴了顶浅灰色的帽子,肩上有两条背带。
居然背着双肩包。
他掐灭了烟,风度翩翩地笑了笑。
“洛少!”安玉心显然很紧张,刚与他目光相触,脸就红了。
他拉开副驾的车门,手挡在车顶,将安玉心请了进去。
安玉心眼睫扑簌,眼中的光影因此而跌宕。
他注视着那眼睫,心中无端发痒。
安玉心却以为他看的是自己的眼,更加不好意思,脸颊越发羞红,连安全带都忘了系上。
他倾过身去,熟练而温和地帮忐忑的“小王子”系好安全带,笑道:“一会儿想吃什么?”
此时离饭点还早,如此问完全是没话找话,但他戴着绅士的面具,恰到好处地掩饰着凉薄的内里。
安玉心被他那双深邃的眼看得心跳如雷,半天才道:“都,都行。”
“那我们就先兜个风,再找个地方吃甜点。”他将车发动起来,“不着急,想好晚上吃什么,我带你去。”
安玉心双手轻轻攥成拳头,整个人看上去生气蓬勃。
他清楚这份生气是自己赋予的,心中却半分悸动也没有。
他实在是太习惯来自旁人的爱慕了,那些倾慕的、觊觎的、渴望的目光他已经熟悉到麻木。反倒是冷漠、空洞的视线更能挑起他的欲望。
例如单於蜚。
安玉心在旁边说着什么,语气羞涩喜悦。他却什么都没听清,唇角挂着温柔的笑,脑海却被单於蜚占据得满满当当。
希望单於蜚像安玉心一般听话,又觉得真要这样了,那就没意思了。
后又想起答应约安玉心出来,是为了渐渐忘记单於蜚,不由得心生懊恼。
这一懊恼,唇角不免压下,那伪装出来的笑便消失了。
“洛少?”安玉心不安地唤。
“嗯?”他这才从思绪中抽离。
安玉心说出一个甜品店的名字,还说想吃那里的芝士蛋糕。
他没听说过,问:“在哪?”
安玉心一怔,眼中忽地涌起失落,“洛少,你刚才走神了吗?”
“不好意思。”他并未掩饰,或者说懒得费心掩饰,“就去那儿吧,你给我指路。”
安玉心顿时黯然,此后除了指路,便没再说其他的话。
甜品店档次不低,客人极少。
洛昙深一改在车上的爱搭不理,帮安玉心脱了围巾羽绒服,又点了几样招牌蛋糕与饮品,轻而易举将安玉心再次哄开心。
他对甜品没什么兴趣,笑意盈盈地看着安玉心吃。安玉心被他的目光笼罩,受宠若惊,以为他正在观察自己,殊不知他看的只是那两扇颤抖着的睫毛。
晚餐在附近的兔肉汤锅馆解决。安玉心自幼被严格约束,从来没有进过大排档。洛昙深往他碗里舀白生生的兔肉,还给他撕开凤梨做的油饼。他吃得满面通红,双目水润,眼睫一颤,就像切断了眼中的星光。
洛昙深手指微顿,心中有些泛空。
八点来钟,明昭迟赶来接安玉心。
安玉心意犹未尽,满眼憧憬地问:“洛少,下次还能和你一起出来吃饭吗?”
洛昙深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帮他戴好帽子,却没有回答。
明昭迟的车消失在夜色里,洛昙深眼中的笑意渐渐敛去。戴着皮手套的手合拢,手套被绞出细微的声响。
计划行不通。和安玉心待了几个小时,盯着那与单於蜚过于相似的眼睫看了半下午半晚上,竟是更加想念单於蜚。
过去不知道单於蜚的眼睛受过伤,偶尔发现那双眼里红血丝密布,只是觉得平添生机,如今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心痛,迫切地想要亲一亲那单薄的眼皮。
此地离鉴枢不远,他回到车上,打弯时却犹豫了。
单家的泥潭,他真要一脚踩进去吗?
单於蜚将洗干净的衬衣放在员工储物柜里,一放就是数日。
洛昙深没有再出现在鉴枢,因此单於蜚也拿不回自己的衬衣。
每天凌晨下班时,单於蜚都会站在储物柜边出一会儿神,碰一碰放在里面的衬衣,眼神温柔,就像翻看夹在书里的照片一般。
同事背地里猜测那是他的备用衬衣,没一人知道衬衣与洛昙深有关。
洛昙深不来,两件衬衣都无法物归原主。
温度一天天降下来,单山海不愿意动取暖器,生怕浪费钱,晚上单於蜚进他的屋,给他开上,他半夜偷偷摸摸关掉,白天更是舍不得开。
如此熬着,终于感冒了。
老人感冒马虎不得,很多上了岁数的人就是因为一场小感冒引发各种病症,最终没能等到来年春天。
单於蜚跟苟明请了三天假,白天陪单山海去离家最近的市九院检查、输液,晚上照常去鉴枢上班。
摩托厂都是熟人,规章制度执行得不怎么严,加上苟明知道他家里的情况,请几天假影响不大。但鉴枢不行,请假流程繁琐,请多了容易丢工作。
单山海长吁短叹,自责得快要掉泪。单於蜚尽职照顾他,待他睡着了,药瓶里的水暂时输不完,才去露台上抽烟。
此时本来就是感冒高发季,医院里人满为患。市九院是摩托厂划分出来的,前来就诊的多是摩托厂的工人,还有住在附近的人。大家彼此熟悉,凑在一起就爱闲聊打发时间。
一根烟的工夫,单於蜚听说医院里住了对倒霉的外地夫妇,女的得了淋巴瘤,快死了,男的开三轮车赚救命钱,前阵子却出了车祸,将来生活没办法自理。
他想起洛昙深撞路灯杆的那天,同一条路上还有一场车祸,听说出事的正是一个开三轮车的男人。
人们又说,男人实在没有办法,把仅剩下的钱用在了自己的治疗上,女人现在相当于等死。
露台上风大,他没有再听下去。
别人的悲欢离合,横竖与他没有什么关系。而住在这附近的人,没有一户不是“贫贱夫妻百事哀”,那些感叹三轮车夫妇倒霉的人,未必不是从他人的痛苦中找到些许“我还过得凑合”的安慰。
单山海身体太差,加上心情抑郁,病来如山倒,吃药输液都不见效。单於蜚无法一直请假,只得给单山海办了住院手续,每天中午趁午休时间去医院送饭,下班后再去医院一趟,帮单山海洗漱换衣,然后以最快速度赶去鉴枢。
单山海好几次劝他别折腾了,抓着他的手说:“小蜚,我多活一天,就是多拖累你一天。”
他只道:“爷爷,您如果走了,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牵挂我的人了。”
单山海老泪纵横。
原城不怎么下雪,今年刚一入冬,却下了一场雨夹雪。
难得有一天轮休,单於蜚终于不用像往常一样忙碌。下午,从车间下工之后,他回家给单山海拿了些换洗衣物,打算去医院给老爷子好好洗个澡,到了医院门口,没有立即进去,先吃了碗面果腹,正要离开时,听刚坐下的人说住院部有个病人受了刺激,大呼小叫寻死。
旁人问是什么刺激,那人说好像是被熟人看笑话。
单於蜚往住院楼走去,八卦声在身后越来越模糊。
到了五楼,才发现那个寻死的病人和单山海同一楼层,护士、医生、各个病房的患者及家属堵在走廊上,无人不在窃窃私语。
他不欲凑热闹,只想尽快赶到单山海所在的病房,然而还没来得及转身,余光就捕捉到了一个苍白的、摇摇欲坠的身影。
洛昙深失魂落魄地扶着医院老旧的墙,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刚走出一步,就眼前一黑。
第39章
从晕迷到醒来,不过是一闭眼一睁眼,其间时间过去了多久,当事人几乎难有体会。
洛昙深看着高高竖立的输液吊瓶,眼中渐渐有了焦距。
他转动着眼珠,发现自己正待在一间简陋的病房里,身下的床板硬得硌人,床尾拉着帘子,空气里尽是消毒水味,外面有些嘈杂,人们的说话声、脚步声,还有手推车小轮在地上滚动的声响搅和在一起,浮在耳边,就像密密麻麻的蜂鸣。
他费力地撑起来,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
身体除了疲乏感,没有别的不适,不像摔着碰着。
但他明明记得,从周谨川的病房走出来时感到天旋地转,膝盖、脚腕没了知觉,眼前也越来越花,即便扶着墙壁,也走不动站不稳,最后胸口一滞,向前摔了下去。
若是没有人赶来接住,那么额头、太阳穴、鼻梁……总有一处会被撞伤。
他皱起眉,在脸上抹了抹,没有任何伤口,手指的碰触也没有带来丝毫疼痛。
显然,在晕倒的一瞬,有人抱住了他。
是谁?
他掀开被子,扶住吊瓶杆,想要下床。
神智已经清醒,他知道这里是市九院的病房。
活了二十多年,这还是他头一回在这种“小医院”里输液。
这时,轻快的脚步声渐近,床尾的帘子被拉开,一位护士手拿托盘站在那里,“哟,醒了?”
洛昙深扶着吊瓶杆站起,脑中又是一麻。
“哎,你急着起来干什么?”护士连忙摆手,示意他坐回去,“液都没输完,想上哪儿去?”
“这是葡萄糖吧?”洛昙深脸色仍旧苍白,“我没事了,请你帮我把针拔了。”
“这哪儿行?”护士瞪眼,“这是医生开的药,我怎么能随便拔针。你快躺下,嫌慢的话我给你调调速度。你都晕倒了,别再折腾自己。”
洛昙深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消毒水味让他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