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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样已经够她受了。”单於蜚难得好奇:“她还说了些什么?”
秦轩文略一回忆,“说您有本事就弄死她。”
一段沉默之后,单於蜚浅笑,“这算什么本事?”
让别人死去,或者让自己死去,都算不得本事。
在失去一切之后仍然活了下来,让仇人活着接受惩罚,这才是本事。
活着,才是天大的本事。
“先生。”秦轩文又道:“您今天是不是忘了点眼药水?您眼睛有些红。”
单於蜚闭上眼,“没事。”
视线沉入黑暗,七年来的一幕幕如硝烟一般弥漫进视野。
第80章
车行平稳,催人入眠。
单於蜚有些困乏,闭了会儿眼,渐渐陷入浅眠。
大约是入睡前想到了过去的事,梦里断断续续出现不少人,在世的,离开的,清醒的,疯癫的……
“哥哥。”安玉心才二十岁,生命力却已经流失殆尽,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与他相似的眼睫不停扑簌,“哥哥,我要走了。”
他轻握住安玉心的手,温声安抚,“你会好起来。累了就睡吧,我陪着你。”
安玉心笑着摇头,胸口与手都在颤抖,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哥哥,我都知道,你不用再哄我。我有心理准备。”
他看着安玉心,眼睛一阵酸胀。
一年多以前,眼疾复发,虽然经过治疗,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但偶尔还是看不清东西,稍微过度用眼就疲惫难受。
医生说,他最好让情绪始终处于稳定状态,如果继续恶化,就必须做角膜移植手术。
安葬好爷爷之后,他仿佛失去了悲喜,别说激动到落泪,就是情绪上的微小起伏也鲜少出现。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他对明家人毫无感情,唯有面对安玉心时,会给予适当的温柔。
大概是因为安玉心实在是太可怜,又太单纯了。
应该没有人会忍心伤害安玉心。
不久前,安玉心接受了移植手术。遗憾的是,术后恢复并不理想,捱到现在,已经是回天乏术。
“哥哥。”安玉心声音很轻,眸中闪烁,“你看上去很悲伤。”
“是吗?”他说。
“你是在为我感到难过吗?”安玉心竟是笑了笑,“哥哥,不要难过。有句话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但我还想再说一次,你别嫌我烦。”
他一勾唇角,“你说,我听着。”
“突然得知自己有哥哥,我真的很开心。”安玉心慢慢说:“这段时间,我时常想,如果我能像你一样健康就好了,你跑得那么快,我是你的弟弟,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我并不嫉妒,我很骄傲。”
他悄声叹息,目光越发深邃。
“但你也有不健康的地方。”安玉心顿了顿,“不过没关系,哥哥,我浑身上下最健康的地方就是眼睛。”
他忽地挑眉,已经明白安玉心想要说什么。
安玉心没什么力气,费了一番工夫抓紧他的手指,却只引起不痛不痒的触感。
“我离开之后,我的眼睛给你。我们是兄弟,我的角膜比其他所有人的角膜都更适合你。”安玉心是笑着的,“哥哥,我没有什么东西能送给你,唯有这双眼睛。将来,你就用我的眼睛看世界,好不好?”
他胸口泛起久违的酸楚。
“其实我很任性,我总是想——如果我死了之后,有人能记着我就好了。”安玉心垂下眼睫,“我还曾经因为这个想法做过很荒唐的事。哥哥,你换上我的角膜之后,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忘记我?”
半分钟后,安玉心自己回答:“你一定不会忘记我。”
他应道:“我会永远记得,我曾经有一位骨肉兄弟。”
安玉心终于落泪了,小声自责:“不能哭,伤眼……”
“还有什么想向我交待的吗?”他帮安玉心擦掉眼泪。
安玉心抿着唇,过了好半天才说:“哥哥,我替妈妈向你道歉。”
他摇头,“你已经道过歉了。我当时说过,这不是你的错。”
“但我还是应该道歉。”安玉心眼神认真,“哥哥,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替妈妈求你原谅,只是道歉。你不必勉强自己接受,但我希望你能活得开心一点。”
床头的仪器显示安玉心情绪不稳定,他安抚道:“我明白。”
安玉心缓了一会儿,又说:“还有一件事。我在欧律师那里留了一份物品,将来你如果遇到特别难过的事,或者翻不过去的坎,就去找欧律师。”
“是什么?”他问。
安玉心摇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取。哥哥,你答应我。”
他沉默着,而后应道:“好。”
安玉心离开得很平静,而他接受角膜也接受得很平静。
明漱昇却像彻底疯了一样,恨不得对他啖肉饮血。
一次次接触中,他彻底明白明漱昇为何如此恨他、恨单家。
真相令他感到无奈与可笑。
明漱昇早年极为叛逆,自知将来必然为家族利益牺牲幸福,便在尚未成年之时挥霍人生。
挥霍自己的,也挥霍他人的。
早在十六岁时,明漱昇就背上了不少“情债”,私生活极为混乱。
十七岁,明漱昇看上了清秀英俊的单慈心,以女大学生的身份与他交往,不久怀孕。
在此之前,她已经堕过一次胎,这次依旧选择堕胎。
单慈心却不愿意,“小昇,我们这就去领证。我努力工作,一定让你和宝宝过上安稳的生活!”
明漱昇发笑,“安稳的生活?”
单慈心此时才知,自己认真交往的女朋友并不是什么寒门大学生,而是原城数一数二的千金。
“我不可能和你结婚。”明漱昇说:“我和你只是玩玩,你还当真了?”
“可是你肚子里的是一条命!”
“那你拿去?”
“我抚养他!”
也许是医生建议不再堕胎,也许是突然母性发作,在单慈心的保证下,明漱昇与他一同前往外地,背着明家养胎。
不过到了怀孕七八月的时候,因为越来越严重的孕期反应,明漱昇开始反悔。
但此时,已经错过了打胎的合适时间。
最终,孩子被生了下来。
明漱昇让单慈心发毒誓,决不可告诉任何人孩子的母亲是谁。
成为父亲的喜悦盖过了一切,单慈心答应下来,甚至让明漱昇给孩子起名。
明漱昇娇生惯养,从未吃过生产之苦,而此次为了避人耳目,选择的是条件非常一般的医院,孩子的降生并未带给她丝毫为人母的喜悦,看到孩子时,她甚至觉得面目可憎。
“就叫单於蜚吧。”她不耐烦地说。
“是‘凤凰于飞’的‘于飞’吗?”单慈心问。
明漱昇冷笑,将“於蜚”二字写在纸上。
“这……”单慈心犹豫道:“用这两个字给孩子起名?”
“你不是说取名的决定权在我吗?”明漱昇道:“我就要这两个字。”
单於蜚满月之时,明漱昇与单慈心正式分道扬镳。
因为几乎没有喝过母乳,单於蜚有些发育不良,但单慈心与单山海竭尽所能照顾他,令他安安稳稳地长到接近三岁。
三岁之后,灾难突然降临。
明漱昇接受了联姻,嫁给安家,丈夫安江鹤懦弱歹毒,地位远不如她。
婚后,她流了一次产。医生说,她上一次生产受环境影响,身体受到了不可挽回的创伤。
她不允许医生泄露她曾经生产的事,安江鹤虽然知道,却不敢声张。
她开始怨恨单於蜚与单慈心。
不过之后,她终于顺利怀孕,生下安玉心。
然而,安玉心却天生体弱多病,而她也再也无法生育。
她将这一切都怪罪到单慈心身上。
如果不是单慈心劝她生产,她就不会落下病根,她好不容易产下的孩子,也不会是个病秧子!
此时,明家那些见不得光的力量已经交到她手里,她迫切想要使用、指挥这些力量。
她发现,自己能够轻而易举将单家玩弄于掌间。
而安江鹤旁敲侧击向她建议——你那么恨单家,我们的孩子又那么孱弱,将来说不定需要做什么手术,不如……就将那个不该出生的小孩,当做玉心的供体吧。
在明漱昇的授意下,单慈心被折磨成了疯子。
因为明漱昇认为,只有疯子,才不会泄露秘密。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
单家仿佛被梦魇缠上,莫名其妙的债务从天而降,暴力在很多个安宁的夜晚突然杀到。
弱者的呐喊与挣扎在权势面前不值一提。
没有一个人,能够帮他们一把。
单於蜚还记得,单慈心去世前最后一次清醒,眼中皆是绝望,颤抖着说:“对不起。”
时至今日,他也不知道这句“对不起”是“对不起,不该让你降生,让你受苦”,还是“对不起,爸爸没能好好保护你”。
单慈心绝非一个好父亲,但为了让他活下来,已经竭尽全力。
“是你逼玉心的!”角膜移植手术之后,明漱昇歇斯底里,“如果没有你,他不会生来就不健康!你夺走了他的健康,还要夺走他的角膜!你不是人!”
那时,他还不像现在这样权势滔天,明漱昇也没有被他送进精神病院。明靖琛站出来,将明漱昇痛斥一番,问:“恢复得怎么样?”
他例行公事似的回答,“还行。”
“学校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眼睛要养,学业也不能落下,明白?”
“嗯。”
进入原城市区后,车时行时停,单於蜚醒来,蹙眉看向窗外。
“先生,快到了。”秦轩文转过身来说。
前方是一片别墅区,明靖琛“退休”之后就住在那里。
昔日呼风唤雨的明家掌权人苍老了许多,虽然衣食无忧,处处有人伺候,但偌大一栋别墅,其实就是一座华贵的监狱。
他请进家门的“狼”将亲生母亲送进精神病院,将他这个亲生舅舅软禁在辖地里,将明家的一切收入囊中。
“你又逼你母亲去那种地方!”明靖琛用愤怒掩饰着恐惧,几乎要摔掉手中的茶碗。
单於蜚并不动怒,淡淡道:“人应该为做过的事承担后果。”
明靖琛老了,两鬓斑白,明氏这些年的动荡已经消磨掉了他过去的体面与风度,“狼心狗肺!你别忘了,你是明家的人!”
他看了看明靖琛,平和道:“但我姓单。”
第81章
混迹商界的人都知道,昔日原城名门明氏现在的当家人不姓明,姓单。单先生掌权之后,甚至将明氏“拔”了起来,不再将原城作为根据地。
明氏在国内其他城市、海外不断扩张,生根散叶,留在原城的是一帮老朽,一堆腐烂的根茎。
不过单於蜚偶尔会回来看上一眼。
安玉心离世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过国,最初只是攻读学位,后来渐渐被明靖琛安排参加上流活动。他很不习惯穿着名贵的西装与人寒暄周旋,但大约是天资聪慧,适应力强,没花多少工夫,便适应了那种氛围。
明氏在国外有不少投资,但规模都不大,有几分玩票性质。明靖琛将其中一些项目交给他练手,并让几名资深员工跟着他。
他没有重用这些员工,反倒是组建起了自己的团队。
不到一年时间,他手里的项目实现盈利,虽然数额不大,却是明氏投资海外的首笔进账。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