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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年时间,他手里的项目实现盈利,虽然数额不大,却是明氏投资海外的首笔进账。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明氏在国内的核心项目居然出现亏损。
彼时,明靖琛在集团内的权力已经被明厢合、明弋善稀释。明弋善冒进,明厢合畏首畏尾,都不堪大任。而明昭迟深陷牢狱,其他小辈光有一身吃喝玩乐惹是生非的本事,对公司事务一窍不通。
单於蜚成了冉冉升起的新星。
明靖琛胜券在握,又担心狼子野心,将单於蜚的势力范围划定在国外,始终不让他接触明氏国内的核心业务,并用“树大招风”的道理安慰他,让他韬光养晦。
他早有自己的打算,本就不愿过早插足国内事务,乐得在国外积蓄实力。
两年里,明氏在国外渐渐做大,国内的生意却因为明厢合与明弋善的矛盾而陷入困局。
明弋善急切渴望上位,铤而走险,竟是私底下捡起了明氏早已不敢涉足的军火买卖。
单於蜚一早得到消息,却未告知明靖琛,暗自隔岸观火。
而明厢合也不是省油的灯,生怕落了下风,经人牵线搭桥,与一位名叫“傅渠平”的政界要人勾结上,靠巴结行贿拿到了一块地。
像明氏这样的家族大集团,要没些腌臜事简直不可能,能常年保持高洁形象无非是因为上头关系打点得好,没有人查,加上明靖琛有头脑,知道什么错能犯,什么问题千万不能碰。
明二明三却没有他这样的脑子。
在明厢合与明弋善窝里斗的时候,单於蜚逐渐查清了明氏近年来的假账偷税记录,并掌握了七桩商业谋杀案的证据。
山雨欲来,上层政治动荡必然搅浑商界的水。明靖琛得知明厢合行贿一事后震怒,疲于收拾烂摊子,既忽略了明弋善,又认为单於蜚在国外掀不起风浪。
然而不久,傅渠平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调查中,原城数个家族被牵连其中,明靖琛此前得到了风声,做足准备,原以为能够将明厢合摘出来,不料明厢合行贿的秘密记录却被直接报给了调查组。
明靖琛骇然,方知明氏是内部出了问题。
因为此事,明氏被查了个底朝天,明厢合崩溃,明靖琛四处奔走,半辈子构筑起来的关系网都被调动了起来,本来情势已经有了转机,明弋善参与走私军火的事又被捅了出来。
走私军火是绝对的大忌,任何人碰都是死路一条。
涉黑、偷税、行贿,甚至是涉嫌谋杀都能靠钱权摆平,唯独走私军火不行。
何况明弋善被扣押的一批货里,还藏有大量冰毒。
明靖琛颓然倒地,明白明氏将要毁在自己手上。
单於蜚远远地欣赏着这场由自己穿针引线的动乱,终于在明氏大厦将倾时站了出来。
明氏在国内的资产被清算、变卖,明弋善、明厢合、明漱昇、安江鹤锒铛入狱,集团内大量决策者获刑。
对明氏的调查进行到最后,仅有单於蜚控制的海外项目是完全干净的。
明氏洗牌,单於蜚带着四年来在国外积淀的一切接管明氏,成为新的掌权人。此后凭借早已打通的关系,轻而易举令明靖琛免于牢狱,又将明漱昇“救”了出来。
前者是为了“报恩”,后者却是为了复仇。
“害你们全家的是你母亲和安家,她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你何必拖整个明家下水!”明靖琛曾经如此质问他。
“她嫁出去,就算安家的人了吗?”他冷冷道:“当您将明家养的刽子手交给她,让她为明家杀人时,一定还将她当做明家人吧?”
“你!”
“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几年的历练,他已经不是二十一岁时那个孤立无助的贫苦工人。
他穿着高级定制的修身西装,眼神温和又拒人千里,虽不动怒,却气势迫人,“何况明家虽然有不少人入狱,明氏却没有垮。”
明靖琛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无力再拿捏眼前的青年。
“我要感谢您过去的栽培,您的‘信任’不仅让我在国外拥有了一席之地,也在一定程度上保全了明氏,让明氏有了重头再来的基础。”他娓娓道来,“涉黑始终是明氏的污点,如果不斩草除根,明氏迟早会受到反噬。这一次,黑恶这条多出来的臂膀已经被彻底切掉了,您应该开心才是。”
“别说得这么体面!”明靖琛道:“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报复你母亲!”
他微皱起眉,片刻,轻笑,“我想报复,但那又如何?您、明漱昇、明厢合、明弋善,谁能阻止我?”
明靖琛肝胆俱震,竟是感到几丝恐惧。
“我向您保证,切掉毒瘤的明氏会拥有更光明的未来。”他仍是笑着,目光却像冰海,“您为明氏操劳了几十年,也该安享晚年了。”
三年前的承诺,如今早已兑现,从“废墟”里再度崛起的明氏逐渐由原城撤出,海外与国内并行发展,规模超越了明靖琛掌权的鼎盛时期。
明氏没有衰败,但明氏不再姓明。
“我带了些茶叶过来,都是您喜欢的,一会儿轩文拿给您。”单於蜚说完起身,从容地笑了笑,“我还有事,下次再来看您。”
明靖琛对他又恨又怕,终是将一腔仇怨憋了回去,“你要去参加今晚的慈善会?”
他道:“既然在原城,不如去凑个热闹。您如果想去……”
“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老头子,去给你当陪衬?”明靖琛尴尬道:“你走吧。”
单於蜚从宅子里出来,倒是没有立即上车。
这片别墅区绿化做得极好,古树参天,即便是炎炎夏日,走在林荫小道上,亦能偷一丝阴凉。
他散了会儿步,想起明靖琛方才的眼神,略微感到几分可笑。
以前明靖琛说,他毁掉明氏是为了复仇。
这话只说对了一半。
他的确恨明漱昇,但安玉心将这份仇恨变得不那么浓烈。
他有很多种办法报复明漱昇,并非一定要牵连整个明氏。
但他必须成为明氏的主人!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身为蝼蚁的可悲。
他渴望权力,不是因为拥有权力能够为所欲为、享尽荣华富贵,而是因为没有权力,连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父亲、祖父并未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悲惨死去只是因为没有权势。
而他黯淡的前二十一年亦是因为没有权势。
他怕了。
明靖琛高深莫测,拿捏他简直太容易。若是不将权力抢夺过来,牢牢握在自己手上,他将来必然成为一个任人操纵的傀儡。
傀儡比蝼蚁好一点,但又能好到哪里去?
有尊严地活着实在是太难了。
“先生。”身后传来一声唤,他回过神,见秦轩文朝自己走来,“礼物已经送给明先生了,您想再待一会儿吗?”
“去酒店。”他问:“晚上的服装准备好了吗?”
“这您就放心吧。”秦轩文笑:“哪一次出过错?”
他笑了笑,向车的方向走去。
车往市中心开,秦轩文打开笔记本,挑重点汇报工作。
“……今天这个慈善会是谢夫人筹办的,您知道,她母家从政,谢家家大业大,人脉很广,原城及周边不少权贵都会去捧场。”
他默不作声地听着,沿途的街景在眼中一闪而过。
他在原城不是没有住处,每次来却都是住在酒店,仿佛一个漂泊无根的旅人。
“名单我已经拿到了,都是熟面孔。”秦轩文接着道:“不过也有一些您没有打过交道的‘新贵’。”
以他如今的地位,已经不用了解什么‘新贵’。到时他一出现,自有人上赶着巴结。
所以他也没问到底是哪些‘新贵’。
秦轩文却道:“洛氏也在其中。”
“洛氏?”
“您还记得吗,傅渠平落马时,好几个家族受到牵连,洛氏就是那时出事的。”
他想了想,“嗯,洛运承和明厢合一样,也与傅渠平有勾结。”
“洛运承‘进去’后,洛氏这几年一直苟延残喘,旗下重点公司、重要业务全部被分拆打包,等于已经是一个空架子。”秦轩文说。
他来了兴趣,“那怎么又成了‘新贵’?有人接手注资?”
秦轩文看着宾客名单,“洛运承的独子洛昙深早年离开洛氏,自寻发展,现在似乎想回来拉本家一马。”
单於蜚斜了一眼笔记本屏幕,眸光毫无波动。
第82章
烈日下的摩天大楼,每一扇窗户都闪着刺眼的光。
偶像歌手谢羽逍的全国巡演原城站开唱在即,市中心每一栋商业楼的巨屏上,都滚动播放着他的造势广告。
很多粉丝驻足围观,恨不得能长个十八米大长腿,与偶像的“巨脸”来个亲密接触。
谢羽逍本人却戴着鸭舌帽、蛤蟆镜,身穿肥仔T恤大裤衩,趿着人字拖,从广告前经过时被粉丝们的彩虹屁吹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钻进车里,他赶忙拨出一个电话,“深哥,你怎么这样?难得回来一趟,还躲着我?”
“没躲?那你怎么不让我去接你?”
对方似乎是夸了几句,谢羽逍笑起来,“我当然有名啦。”
过了一会儿又道:“那你今晚会来吧?”
“那好那好,晚上咱们好好喝一杯。”
洛昙深挂掉电话,正想点烟,想起此处是监狱,禁止吸烟,只得将烟盒与打火机都收回去。
“洛昙深。”狱警粗着嗓门喊道:“到你了。”
他从排椅上站起,向狱警点头致意,走进探视室。
洛运承穿着囚服,坐在隔离玻璃后,比上一次见到时又老了一头。
洛昙深挪开椅子,坐下,与洛运承对视片刻。
洛运承先别开了视线。
“身体还好吗?”洛昙深问。
洛运承沉默,过了许久才点头。
洛昙深也找不到别的话,比起周围囚犯与家属亲人相见的温情,他们这一方隔间显得格外冷漠,像彼此不是父子,而是仇人。
但事实上,他们只是都不知道说什么而已。
探视时间不长,几乎都在沉默里消磨掉了。狱警来清场时,洛昙深终于道:“家里有我,你放心。”
洛运承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眼中有不信,也有颓败与无可奈何。
他苦笑,“我现在才相信你和爷爷以前说过的话——我身上流着洛家的血。既然如此,该我扛的我全部放在肩上。至少,我在,洛氏就在。”
洛运承叹气,摇头,嘴唇张了张,似乎在说什么。
洛昙深没能听清楚。
离开监狱,艳阳高照,洛昙深在车里休息了一会儿。
这些年统共也没有和洛运承见几面,但每一次,神经都根根紧绷,即便到了今日,洛运承已是阶下囚,父子见面气氛依旧令人窒息。
洛氏是三年前出事,但祸根早已埋下。
洛家老爷子当年掌权靠的是政治站队,这一套被洛运承沿袭了下来。老爷子精明,洛运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从未走过错棋。
在原城的商界权贵里,若说明氏最“黑”,那么洛氏算得上最“白”的一家。
可是洛运承再精明,亦有不慎之时。洛家盛于站队,也衰于站队。洛运承倚靠的政客傅渠平倒台,洛氏被查,几十年与官勾结的老账全被翻了出来,洛运承入狱,老爷子病逝,洛氏被拆分,几乎全线崩盘。
那时,他已经与洛运承断绝父子关系三年,远赴异国也有已三年,正拖着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