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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只能沉浸在虚妄的话题里,追逐着虚妄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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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春草却没他那么消极,跳出来问,“那娄昆呢?民众都是怎么评价他的?”
“评价的很少。”
夏春草不以为意,淡淡道,“虽然不在我的区,我也关注你们来着,只不过我没有像你们安排分析师简单粗暴地做正负向数据统计,我是自己去你们区的官网上自己看的——
她调出自己Utopia的界面,推到凌言的终端上。
“就跟你说得一样,对娄昆讨论和评价跟你比起来太少了,但是我看到的是每一条都是认认真真的:有人赞美他,评价是发自真心地热爱他,历数他的政绩,说他曾经的政策给了他们的生活带来多大的改变,有人毁谤他,评价就疯狂地侮辱他,甚至以他的家庭、以死来威胁,有人冷静地建言献策,有理有据地说支持/不支持他3。0城市规划的原因,有人请愿,有人抗议……”
凌言低头认真地看了下,内容不多,只有近一万人参与,但是就像夏春草说的,里面充满了太多感情,有一部分是在讨论《阅人间》只不过是全民在线的信访部门,许多问题在线调节在线安置,但是提出的一些体制性问题,在短短一个多小时根本得不到解决,有人在评价娄昆几次节目相关问题的表现,然后针对这几期的能源问题、老区强制改造和媒体发展问题等社会痛点进行讨论,还自发地自发地分成两队相互说服、相互攻讦。
而这些,真是一眼就看到这个XI区的主政官一砖一瓦垒出来的政绩,他的志向和野心,强硬和辛勤。
夏春草严肃地看着他,“这些人倒是没有讨论娄昆的‘容貌、身世、感情状况’,他们都在讨论严肃话题,讨论娄昆的业务能力,讨论他们区内的政策和发展,如果真的换给你,拿你那一边倒、轻飘飘的赞美,换这些热情洋溢的批评和赤裸裸的人身威胁,你敢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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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美和荣誉是这世上最好的致幻剂,最不健康的评价生态,可多少人还是陷在温暖的海水中无法离港。
“文学圈里有这样一句话:好的作家才配好的读者。第二个‘好’的评价标准不是世俗意义,他们不是那些一团和气只会追捧的读者,他们是那种认真的‘读者’,愿意为你花费时间,积极和你讨论,把你的一切努力和成绩当做文本来研究,甚至为你著书立传,口口相传——但一切的前提是你要是好的‘作家’,才配大量好的’读者’来垂青,甚至变‘坏’读者为‘好’读者——阿言,你害怕被骂吗?”
凌言家族从事政治活动已有几代人,他见惯毁誉参半,见惯大风大浪。
闻言他只是浅浅一笑,反问,“怕骂还做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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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和高架桥盘根错节,一幢幢让人应接不暇。
这年轻人一瞬间的笃定,让他的整个人都充满了豪情。
夏春草表情沉着,把目光转向车外,“你最近在看美术史了解我,我最近也看了看你在国会的战绩——其实我还挺好奇的,你之前一直是反管委会的急先锋啊?怎么最近忽然变成了鸽派?还为他们的四十周年做宣传来着?”
凌言被这个问题梗了一下。
这真是个很复杂的问题,可能最开始他只是因为檀清和岐红杉是祁思明的朋友,他怀有私情不想让彼此闹得太僵,几项遏制管委会膨胀发展的法案便也搁置下来,哪怕闻句悦欺上瞒下做得那么明显,他也没追究,再后来出了Sophia的事情,他捏住了管委会和VI区一些公职的贪腐证据,但是又因着各种原因让他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想着政府人员自查将管委会架空过去,也是一桩办法,不必要撕破脸皮,到现在首相需要管委会对接全体民众,他便更是捆住了手脚……他之前的确是一副和管委会不能相容的架势,但是他现在长出了软肋,他行动越来越犹疑,他瞻前顾后,他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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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凌言迟迟没有回答,夏春草又另起话题,“刚才那副摄影的作者是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我听说管委会某位董事曾经招揽过他,但是被他拒绝了,大概五年前吧,他出了意外受了伤,一度没有办法继续工作了——你问我为什么不捧艺术家,其实那个答案是我问他为什么不接受管委会的橄榄枝的时候,他的回答。”
凌言忽然没来由地心慌。
尤其是听到艺术家出了意外,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抖了几下。
夏春草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继续道,“我此生最欣赏艺术家和科学家,因为他们是创造者、是实干家,一个指引世界发展,一个启发人类灵魂,都是上帝一样的职业,可是这些人里真正有才华的都出不了头,就像你欣赏的那个苏姓记者一样——我们这个时代太依赖Utopia了,它几乎决定了你每天看什么,听什么,接触什么,我们站的位置倒是还好,看得清楚,但是在大部分民众来说,他们所处的阶层、信息来源都严重影响了他们的判断力,只能让他们身处迷宫而不知。”
“那个摄影师说过,‘上帝的奥妙不在《圣经》里,而在神父身上。’因为管委会是这个中间人,所以他们自居为神父,传达‘神’的谕旨——所以现在引领主流文化的,看似是那些艺术家、博物馆馆长和演员,而实际的核心是管委会——这些人不给管委会上供,哪个能出人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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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Utopia所到之处,到处都是管委会的天下,哪里只简简单单地引领文化。
凌言开口,低声道,“中间人。”
“对,中间人。”
这些年,几乎所有高层们已经开始用“中间人”代替管委会了,他们看着这个原本的非盈利机构,上市,发展,游说首都的政客,游说财阀,游走在名流之间,把持话语权,竭力取悦,甚至西斯敏特宫里也有说,“这是broker(中间人)的时代。”
Utopia曾经作为一种技术推动了整个社会经济的增长,四十年里它以平权的代表,革命性地席卷全国,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这个庞然大物已经成了整个时代的累赘,它成为无数年轻人的职业规划终极梦想,整个社会的资本、热钱都往里面涌,涌成了泡沫还不停,然后这些内部人员相互照应,互为犄角,产生了跨行业、跨领域的利益联合体。
然后无数聪明人早早看穿勤劳不能致富,时间换不来金钱,中上阶级的人率先不再从事实际生产,踏踏实实做事的企业迅速缩减,实干家被扫到边角,中间人、传播者占据最优位置。在管委会垄断大量上升渠道,攫取了经济上的最大利润之后,不想攀权附势的人也不得已要这样做了,想晋升就去‘认主子’,当个高级‘奴隶’,深明‘主子’的蛋糕不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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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富分配,体质完善,给普通人最合理的上升渠道。
可是这些已经全部都被管委会阻塞住了,阶层不再快速流动,经济停滞,综合实力止步不前。
“檀家那个姑娘跟我说,现在管委会里搞技术的拨款越来越少,但是却养了一群不知道干什么的人——不是我说现在XXI区名利圈全是这些人了,成天想着和名流比邻而居,每天围着我们这些人转,保证我们进餐厅有雅位,买到最好的酒,拿到最好位置的歌剧票,甚至能让我们这群人毫不作为地当上某组织的副主席——每天不搞别的,就搞社交关系,更可怕的是,他们居然还得到了社会的公开崇拜——可你看LI区,他们去吗?他们称那是‘放逐之地’,那些地区丢失孩子,那些重病患者,他们管吗?最初的理念早就被狗吃了。”
“一转身,都已经四十周年了啊。”
凌言的外祖父曾经对他说过,当初研究Utopia的时候,他们无数工程师都感觉在最后一步的时候,仿佛神握住了他们的手,无数个灵光一现,最终才得以成功。
可Utopia是潘多拉的盒子,里面装的除了福气,还有祸的种子。
它如何给人们以成全,未来就会如何给人们以困境。
夏春草忽然感慨,“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斩荆棘……管委会的形象曾经无比高尚,你母亲管理的时候也很有起色,但是她去世之后,这个组织就抽调了它最后的脊梁——它成了吸血的蛀虫,哪里地区发展,它就去哪里,直到把这个地方榨干……如果没有这一次贸易战带来的经济萧条,我还没这样担心过这个国家的处境,我用美投的处理器做了最严密的数据测算,最慢到年底,企业会难以为继,失业率会陡升,如果没有拉住管委会这匹野马,它这么横冲直撞下去只会给这个国家经济和人民致命一击。穷极生恶,这不是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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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心慈手软了啊,”夏春草拉住凌言的手,“和平的治世里致力于实现社会公平,给人生活的希望,这更需要勇气,我和很多人一样关心我们的处境和生活,但是我们的身份有太多局限,我做不到,但我希望你能。”
第六十六章
凌言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领路人都是康澤。
康澤一手栽培了他,他如今虽然弃他而去,但是骨子里凌言是认同过他的。康澤说“正义只是政治术语”,他说“国家不会有利益,但是人有”,他说“政治的世界是受规则支配的,政治安危才是最紧要的考量”。
康澤是少有的弄权高手,凌言这些年步步高升,说起来玩的就是他传授的那一套游戏规则,甚至有时候凌言觉得自己背弃他,也只是对他曾说的“天下政客皆无友”的一种践行。
凌言记得很清楚,康澤对他反管委会的态度一直是优哉游哉的。
他作为反对党领袖,有些立场或许与他不同,但这件事上,他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很多时候更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宠溺纵容,看他折腾就像是在欣赏一个美丽愚蠢的小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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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不嘲笑他,但这种不在乎更羞辱人。
所以有时候就算凌言感觉到自己是对的,可是他也会对“对”产生怀疑和胆怯。
他只是没想到,第一次给他鼓舞的人居然是夏春草,她对他说你不是一个人,你没有错,你很棒,原本他以为自己孑然一身,忽然间这一个人的支持,让他竟有一种全世界都与他站在一起的错觉。
夏春草很大方,说财力物力人力,如果你需要,我都可以帮你。提到祁思明她更是洒然,说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忧虑,祁思明分得清轻重,这种事情会处理得很好。他不是承担不起的人。夏春草面面俱到,拨云见日,给了他前所未有的稳定感,让他忽然间有了可以无所畏惧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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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祁家老宅的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就给娄昆发通讯,说想谈一谈。
大周末的,他本以为娄昆在家中休息,谁知道通讯却接线转移了,他的秘书先接通了,“凌先生是吗?娄区长在忙,要不您等会儿再打来呢?”
后背景一片嘈杂,入目的先是一排低档楼群,秘书灰头土脸的,一个侧身凌言才看清楚,原来是还在施工的某安置的居民小区。
他还没等说话,娄昆的声音已经从那面传了过来:“你看这个地面,这个垃圾,典型的垃圾工程!”
凌言大概能猜出来这是在干什么了,3。0智能城市建设推进,很多地方需要重新规划,水电交通排污等系统都需重置,他看过VI区报告,涉及相关的,这里面至少有两万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