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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郁沉言的下属,是郁沉言最忠心的走狗,他不应该对他的主人提出质疑。
可他看着郁沉言,哑声问道,“以你现在的位置,没必要再拿婚姻换取利益了。你大可以娶一个你喜欢的……”
郁沉言闷笑了一声。
娶一个他喜欢的?
他倒也想,可是商鸣肯吗?
他喜欢的人就在他身边,可他却不能俯身过去,求得一个宽慰的吻。
“我没有喜欢的人,”郁沉言淡淡道,他看上去完全酒醒了,神色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冷淡,“乔家现在正在经历夺权,乔礼是属意乔鹤行继承的,怕这个儿子受伤,才把人送到我这里来了。等乔鹤行成了我的未婚夫,我就会帮他夺得乔家的一切。这笔买卖很划算。”
但他没说出口的是,不会有订婚典礼的,这只是一场虚假的婚约,表演给乔家的其他人看的。
他理应把这事告诉商鸣。
可是他现在心里沉闷得喘不过气,他想起商鸣的那个温柔娴静的女朋友,也许终有一天商鸣就要娶她了。
这让他现在不想说他这是假订婚。
这个虚假的婚约像是一张盾牌,让他可以躲在后面短暂地喘息,伪装自己,麻痹自己。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商鸣的眼神,郁沉言竟然有些心虚,他低声道,“过两天乔鹤行会搬到郁家,他会住到平山路的那个郁宅去。”
平山路的郁宅,不是郁沉言长住的地方,反而是他的养子郁辞经常住着。
他把未婚夫安排在这里,足以说明他对于乔鹤行确实没有半分真心。
这个事实上让商鸣多少冷静了一点,没再失控地说出什么话。
他转过身,沉默地重新发动了车。
没过多久,车就开到了兰庭别墅的地下车库里。
但是在郁沉言下车的时候,商鸣却没有跟郁沉言上去。
郁沉言有点奇怪地看着他,因为商鸣经常留宿在他这里,既然今天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商鸣应该留下来才对。
“我突然想到晚静让我去拿个东西,今天就不住这里了。”商鸣平淡地跟他解释。
晚静,徐晚静——商鸣的女朋友。
郁沉言心里空了一块。
“哦,那你去吧。”郁沉言没露出什么异常,“我先上去了。”
…
两分钟后,郁沉言赤脚站在别墅的落地窗前。
商鸣已经走了。
他没有开灯,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外头倒是亮着万家的灯火,从玻璃窗里透进来,照在郁沉言的脸上。郁沉言的额头靠在冰冷的玻璃上,脸上因为酒精起的热度已经彻底降了下去。
他想,这样注视着商鸣转身的日子,到底还要多久?
而他对商鸣的感情,又要积累到哪一天才会崩塌?
他年少的时候不开窍,厌恶极了同**慕的视线,他甚至觉得男人的触碰是肮脏的,下贱的,除非是公事,他不想和任何人接触。
所以他没有趁着商鸣青涩懵懂的时候一举拿下他,没有把这个对他忠心不二的人攥在手心里,反而因为心理原因,一度拒绝商鸣和他靠得太近。
如今他开窍了。
他终于看清自己哪怕厌恶所有人,都无法排斥商鸣的时候,商鸣却已经不属于他了。
他始终来迟一步。
…
商鸣开着车一路回了家。
他自己名下的住宅也不少,但是他最常住的地方,其实还是郁沉言身边。年少的时候他甚至会在郁沉言房间里打地铺,两个少年人,夜深的时候像小孩子一样勾着手,郁沉言会露出和白天里不一样的脆弱神色,跟他讲自己哪里没做好,今天被老师训了。
他那时候看着郁沉言白皙瘦削的侧脸,心里头就涌起了一些不能言明的东西。
可惜那时候太过年少,他没能抓住这一闪而过的情愫,错以为是对兄弟的怜惜。
他直接走进了屋子,并没有在中途去拿什么徐晚静交待他的东西。
而等他推开自己的房门,甚至不需要特意扫视,就能发现这是一个单身男人的住所。
这里甚至没有女人曾经留宿的痕迹,一切摆设和装饰都是线条冷硬的风格,浴室里的洗漱用品也是单份的,房间里连一件柔软的女性衣物都没有。
商鸣坐到了沙发上,他的手机上显示出徐晚静的短信,跟他说自己已经到地方了,又叮嘱他记得按时吃饭,少喝酒。言语间非常的亲昵,但却是家人般的亲昵,而不是情人间的絮语。
“知道了,你好好玩。”商鸣回了一条过去。
他也没开灯,在一片黑暗里,他从手机上调出了乔鹤行的照片,很模糊。
这还是之前郁沉言让他调查乔鹤行的时候留下的。
照片上的年轻人个子很高,即使模糊成这样,也能看出气质沉稳,眉目俊秀,是那种走在学校里会被无数女孩子爱慕的男生。
客观点说,他若是站在郁沉言身边,一定也很般配。
身居高位的郁先生,和他年轻美貌的妻子,想来也算一段佳话。
但是商鸣攥紧了手,他的手上暴起了青筋,手机的机身甚至有点不堪重负,似乎下一秒就要变形。
他的心里回荡着一个念头,似野兽一般地咆哮着。
既然郁沉言可以和一个男人订婚,为什么他不行?
他在郁沉言身边守了这么多年,他知道郁沉言所有癖好,也知道郁沉言所有弱点,他清楚郁沉言厌恶男人,所以他小心翼翼地藏匿着自己真正的心思。
但他最后换来了什么?
从刚刚的周云辛,到乔鹤行,似乎每个男人都能光明正大地追求郁沉言,唯独他不行。
因为他是郁沉言最信赖的兄长,最可靠的伙伴。
他不能辜负郁沉言的信任,他要做郁沉言最后的铠甲。
可商鸣摁了摁太阳穴,脸上是压抑的神色。
他这副沉稳的兄长面具,也许就快要撑不下去了……
第87章 婚约
这天晚上,商鸣梦见了年少时候的郁沉言。
那时候他们都还住在郁家老宅里。
郁沉言站在武馆推开的窗户前,窗外头是刚开了满树的樱花,他穿着素白的练功服,赤脚踩在地板上,他的脚踝很瘦,足背有种羊脂玉一样的温润,阳光从外面泼洒进来,勾勒出少年人还没发育的,清瘦的身体。
这时候他还不是以后的郁先生,只是一个有点任性高傲的小少爷,对谁都不买账,总是摆着一张冷冰冰的脸,但商鸣知道他笑起来会露出一颗小虎牙。
“商鸣,爷爷的身体好像有了点起色,我们过两天去看他吧。”
郁沉言声音很清亮,他转过头来,眼神明亮璀璨,比阳光还耀眼。
商鸣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
但想来不过是个“好”字。
无论郁沉言要做什么,他都不会反驳。
…
可是很快,梦里的场景就变换了,阳光下的樱花全都凋谢了,画面变成了阴森的灵堂,灵堂外阴雨连绵,似乎永远都不会放晴了。
郁家的老爷子去世了,昭示着这个表面和谐底下却各自为政的家族即将分崩离析。
在来来往往的穿着黑色丧服的人群中,郁沉言大概是葬礼上唯一一个真心为郁老爷子伤心的人。
他没有哭得可怜,也没有声嘶力竭的哀嚎表演,可是他站在那里,黑色的西装衬出他惨白的脸,身上铺天盖地都散发出绝望。
“商鸣,我没有爷爷了。”
他轻声说了这句话。
此时,郁沉言这句话,仅仅还只是悼念。
但是很快,他就会意识到,没有爷爷庇护他这个长孙,他的父亲又重病在床的时候,这个家族可以对他凶狠到什么地步。
可是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他还很年少,他站在阴森的灵堂里,看上去这么坚韧又这么脆弱。
商鸣走过去,握住了郁沉言的一只手。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对着郁沉言许诺。
他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什么是喜欢,他只是舍不得这个对他来说和弟弟一样的小少爷,陷入孤立无援。
…
第二天早上,商鸣醒的很早,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翻身下去洗漱,然后开车去了公司。
但他没想到,他会在郁沉言办公室外见到乔鹤行。
早上九点,乔鹤行穿着一身休闲装,从门口走进来,低声询问秘书助理郁沉言是否在。
商鸣转过头去,正好看见乔鹤行的侧脸——君子如玉,却又锋芒暗露。
其实他们也不算没见过面,撇去照片上看见过不算,有一次乔家的私人宴会,他和郁沉言也去了,见过这位低调的乔三少一面。
但他们似乎没有这样正面地接触过。
乔鹤行也注意到了商鸣。
“我是来找郁先生的,”乔鹤行的笑容滴水不漏,说不上亲切,甚至有点冷,但还是给足了礼貌,“请问他现在在办公室吗?”
商鸣看他一眼,“沉言在开会。”
沉言,这个称呼让乔鹤行心里多了点揣测。
“那我在这儿等他。商先生请去忙吧。”乔鹤行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下了,没有一点不自在,秘书给他倒了咖啡,放好了点心,但他没碰。
隔了几秒,乔鹤行抬起头,发现商鸣并没有走,还在审视地看着他。
乔鹤行心里就有了点不悦,他不喜欢商鸣的眼神,太有攻击性了。
可他和郁沉言现在是合作伙伴,他会给郁沉言和郁家都带来利益,他想不通商鸣的攻击性从何而来。
好在这时候郁沉言回来了。
看见乔鹤行,郁沉言才想起来今天的会面,“你进我办公室吧,”然后他又看着商鸣,换上了另一种口气,像撒娇又像命令,“帮我泡个茶,我平常喝的那种,开会开得我头疼。”
商鸣只能认命地去和秘书抢工作,他好歹也是郁家二把手,却天天给郁沉言当保姆,但要命的是,他还当得挺乐意。
…
乔鹤行和郁沉言商谈的时候,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
里头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对未婚的夫夫,独处。
商鸣像头困兽一样看着那扇门。
好在没过多久,乔鹤行就出来了。
“那郁先生,咱们就之后再见了。”乔鹤行淡淡说道,脸上的神色说不上是愉快还是不悦,他即使现在一时算得上落魄,却也无需去讨好谁。
“嗯,之后见。”郁沉言让秘书过来,“送乔先生下楼。”
商鸣敏锐地察觉到,郁沉言和乔鹤行,似乎比一般的商业联姻还要疏远些。
而郁沉言已经站到了商鸣身边,轻轻骂了一句,“真是和乔礼一样的小狐狸。”
“怎么说?”商鸣不动声色地问道。
郁沉言迟疑了一下。
他昨天出于一些自己羞于启齿的念头,没有告诉商鸣他和乔鹤行的婚约是假的,但是现在清醒过来,他却知道自己必须告诉商鸣。
商鸣是仅次于他的管理者,他和乔鹤行到底有没有那一纸结婚证,会影响集团很多事情,包括商鸣对乔鹤行的态度。
“乔鹤行不会一直留在郁家的,等到乔家的事情结束,他就会回乔家当他的少爷了,”郁沉言淡淡道,“你真当乔礼把儿子送来给我当太太的么?他疯了才这样。”
商鸣迅速领会了郁沉言的意思,“你们不会结婚?”
不知道为什么,郁沉言似乎从商鸣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看出了一点高兴的意味。
“嗯,但他在郁家的这段时间,名义上必须是我未婚夫。”郁沉言拍了拍商鸣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