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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夜晚将两人消耗得精疲力尽,最后在激情褪去后匆匆袭来的倦意中相拥而眠,直到日上三竿。许惊鸿公司的会议迟到了,李昕和同学约好外出采风的车票也过点了,索性什么都不去管,悠然地躺在床上,享受这一刻眼里只剩下彼此的安宁。李昕静静地看着许惊鸿,有初尝人事后的羞怯,却又掩饰不住嘴角开心的上扬。“我弄伤你了吗?”许惊鸿抚着他凌乱不堪的短发,锁着眉头温柔地询问,目光中绵延不尽如水的爱意,却并不是喜悦的。李昕摇摇头,看见他眼底的悔恨,渐渐收敛了嘴角的笑意,把头扎进许惊鸿的怀里,抱着他的腰,紧紧地,想要贴得更近。“小昕……”“我不需要婚姻,也不需要道歉。”李昕闷闷的声音打断了许惊鸿的话语,“可是我就是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对不对,如果你不喜欢我,是不可能跟我做的。”
“小昕,其实你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喜欢惊鸿哥哥,你的惊鸿哥哥也是。”许惊鸿拥着李昕的肩头,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你是艺术家,你会对你想象中美好的事物充满好奇,会想去尝试,不管别人的看法,可是我是你的哥哥,我不能伤害你,把你带上一条崎岖的弯路,这不该是你的人生。”“我的人生,难道不应该是我自己的选择吗?”李昕放开许惊鸿,直视他的眼睛露出恳求的目光,“就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选择爱你,好不好?”
49、
许惊鸿的婚礼;是在李昕大三秋学期结束后的那个寒假时举行的。
许家和陆家的联姻,在娱乐界里也算是一桩不小的事件,婚礼上星光云集;排场隆重;宾客名单里不乏政商文艺界的名人;场地四面的超大屏幕滚动播放着唯美得如同电影一般的婚庆视频;新娘子身着巴黎定制的婚纱;在女伴的簇拥下;甜美而高贵;幸福的表情仿佛向这世界宣告再无人可及。
李昕在婚礼前夜躲在李铭怀里痛哭了一场;哭得声嘶力竭;在李铭的印象中,最后一次听到弟弟这样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是在他幼年时被自己抛弃在大冬天的冰天雪地里时,举目无亲,不敢动,不敢喊,那么无助,那么委屈,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整个天空都是黑的。李铭抱着他,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李昕就这样哭着,哭到没了声音,哭到睡着,第二天,却仍旧早早起来,平静地穿上伴郎的礼服。
李铭看着镜子里的他,担心地问,“你还要去吗?”李昕站在洗漱台前,揉了揉自己哭肿了的眼睛,忽然说,“哥,帮我眼睛化化妆遮一下吧。”
李铭无言地为弟弟补救了眼圈周围的水肿,并且微微上了淡妆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没有那么苍白,李昕愣愣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在李铭的悉心打造下,那个红肿着眼睛一脸憔悴的普通男孩慢慢蜕变得俊朗不凡神采飞扬,仿佛他才是那个将要踏上红毯的人。李铭最后为他将头发梳理整齐,在他身后鼓励地握了握他的肩膀。李昕从镜子里看到李铭的眼神,微微笑了笑说,“哥,我才发现,原来只有知道自己的心有多痛的时候,才能知道到底有多爱一个人。”
婚宴上李铭没有和许惊涛坐在一起,而是和清河与赵驭寒坐在同一席,这样的场合,他是没有资格坐在亲人席上的,不过好在跟熟悉的清河坐在一起,还可以说说话,不至于孤独。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清河坐得跟赵驭寒隔了半张桌子,除了和李铭说话,其他的人在面子上就摆上了“懒的理你”的表情。这样的座位,使得赵驭寒的左右,被俊男美女团团包围,在清河这头讨了没趣的众生,转头便和赵驭寒热络起来,清河也就好像没看见似的,该说说,该笑笑。
李铭偷偷在新郎的身边寻找着李昕的身影,李昕高高瘦瘦的个头,雪白的皮肤,即使站在玉树临风的许惊鸿身边,也并不显得黯淡,伴郎中唯有他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书卷气,跟在新郎身后,陪他一同迎接宾客,笑容温文尔雅。
李铭不禁回想起昨天弟弟一边哭着一边跟他说的那些话,他说当年在普陀岛上,许惊鸿帮他求学业的时候,大师父说他和许惊鸿有前世的宿怨,他前世欠了许惊鸿太多,今生若走得太近,许惊鸿必要找他讨还上辈子的恩怨,若要化解,最好远隔两地,老死不再相见。“我那时候不信,可现在我希望他说的是真的,”李昕眨了一下眼睛,滚烫的热泪便如断了线的珍珠打湿了李铭的衣服,“如果真的有前世,上一世的恩怨,能拖到这一世才来讨债,那这一世也还不清的话,是不是下一世还能再见,生生世世还不清的话,是不是无论怎样轮回永远都能遇见,如果是的话,我情愿他留给我的伤再深一点,让我下辈子还能找到他。”
李铭没想到,不知不觉间,许惊鸿在李昕的心中,竟然已经是这么重要的存在,能够让他哭,能够让他笑,也能够让他陪上自己的生生世世去追求,从小到大,他从没见过李昕对什么如此执着过。
短信铃声响起,拉回李铭出神的思绪,许惊涛说,“无聊,出去转转吧。”李铭猜测无聊不假,可大哥的婚礼这么重要的时刻,许惊涛不会这么没分寸到处乱跑,大概真正的原因,是怕他因为座位安排而心存芥蒂吧,“很快就结束了,再忍忍。”李铭想了想,什么都不提地回过去,很快许惊涛的消息又回来,“烟瘾犯了,我在东侧门外头等你。”
片刻后,李铭便看到许惊涛从自己的位子站起身,故意绕到他视线对面的东边侧门走出宴会厅,李铭看着他出门,踌躇了一下,终于也还是跟了出去。见他也出来了,许惊涛才又走到吸烟区的沙发卡座坐下来。此时婚宴刚刚开始不久,宾主皆在宴会厅内尽欢,吸烟休息区里空旷冷清,李铭在他对面坐下,却看他并没有想要抽烟的意思。
“小昕他还好吗?”许惊涛拧着眉头,昨晚李铭在客房陪了李昕一夜,今天许惊涛再见到李昕时,已经全然看不出他昨晚失控的样子,“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没想到小昕会喜欢上大哥。”李铭双手十指交叉着握住,架在桌面上,亦是面色凝重,“我曾经怀疑过,可是又觉得是我因为自己的缘故过于敏感。李昕他从小就爱看着我,我喜欢什么他也跟着喜欢,我做什么他都认为是理所应该的,我一直担心,因为我和男人结婚,会改变他的婚姻观,甚至改变他的性取向。”李铭低下头,用双手捂住脸,流露出明显可见的疲惫,“我这个哥哥,真的是太糟糕了。”
“你们都以为小昕是年少无知,你也是,大哥也是。”许惊涛向后倚在沙发背上,“但我相信小昕是认真考虑过的,你的结婚对象是男人还是女人,对他的影响都不大,他会爱上男人,没有什么复杂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爱的那个人是个男人。我欣赏小昕这种个性,敢爱敢恨,拿得起也放得下。”“董事长一直是不同意鸿哥和陆小姐结婚的,鸿哥突然执意要娶陆珊,大概也是因为李昕吧。”“大哥顾虑的东西太多,在感情上他没有小昕那么勇敢,爱了就爱了。他要考虑很多事,爸妈,许家的门面,还有小昕的将来,他把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看得太重了,真正遇到爱情,却又不敢去面对。”各自沉默了一会儿,李铭低低地开口,“现在就断了他的念头,对李昕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心里再痛,总会有痊愈的一天,好过没有结果的纠缠下去。”
许惊涛垂在身边的右手渐渐收紧,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手心里。他很想说他宁愿选择那种没有结果的纠缠,好过像他们俩一样,每天生活在一起,同进同出,举案齐眉,却是亲密给别人看,彼此之间不敢逾越,无法靠近,这样有名无实的婚姻。
许惊鸿结婚后不久,就到了农历新年,今年许家大儿媳进门,许家的年夜饭便是和陆珊娘家亲戚一起吃了,李铭不便参加,正好回到李家和父母弟弟团聚,许惊涛也厚着脸皮跟了来,扫地擦窗贴对联,陪李爸下棋,帮李昕准备年夜饭,竟然忙得不亦乐乎。李铭把他拉出厨房,一边解他的围裙一边说,“都快五点了,你快过去吧。”许惊涛揣着大勺卖弄手艺被中途打断,意犹未尽地耍赖,“我不过去,这里热闹,我要在你家过年。”“那董事长要不高兴的。”李铭浅笑着敷衍,“一年到头的,年夜饭总得在家里吃吧。”“今年的主角是大哥大嫂,我去不去无所谓,前几年过年都是跟他们过的,我妈说了,不能冷落亲家。”许惊涛忽悠得头头是道,咬死了一句话,就是不肯回许宅去。
“好吧好吧,可是事先声明啊,”李铭把围裙推回他手里,无奈地说,“我家年夜饭里没有鲍鱼龙虾,而且我房间里没装空调,你晚上怕冷只能抱暖水袋。”许惊涛嘿嘿嘿地眉开眼笑,“我喜欢你家的气氛,有归属感。”李铭因他嘴里难得蹦出的高级词汇愣了愣,旋而无语地轻笑了一声,“什么时候学得这么会说话。”“我说的是实话!”许惊涛不服气地扁着嘴,一脸被冤枉了的委屈模样,“只有你们家的人,不嫌弃我成不了大事,辱没家门,而且,你的爸爸妈妈,就像我从小梦想里爸爸妈妈的样子。”许惊涛的音量陡然低了下去,尾音几乎被吞进了喉咙里,他这个样子,令李铭有些后悔自己不该挑起了这个话题,一时也噤了声,两个人相对无言默默地站着,直到李昕在厨房里大声喊,“你们两个,能不能别蹲门口腻腻歪歪了,不管是谁进来一个帮帮忙好吧?”两个人才大梦初醒一般,相互对视着笑了笑。
李铭说,“你留下来吧,现在李昕跟你学坏了,总嫌我帮厨笨手笨脚的。”许惊涛眉开眼笑,嘴巴都快咧到耳根,马上立正站好一个标准的敬礼,“请长官放心,坚决不辱使命!”李铭笑着把他甩进厨房,“麻利点干活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50、
陆珊和许惊鸿结婚以后;就跟着许惊鸿到了S市,她本是个居家型的女子,娴静内敛;很难适应职场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嫁得了如意郎君;陆家的家业有丈夫帮忙扶持;索性便留在家中学习做个贤妻良母。许老爷子本不满意这桩婚事,总认为凭自家长子的人品样貌;应该配得上更好的,日子久了,见许惊鸿和陆珊夫妻恩爱;陆珊为人又温顺老实没有心计,对许惊鸿一心一意,才渐渐也接受了这个儿媳妇。许惊鸿结婚,让圈里很多女孩白马王子梦碎,小夫妻俩自然也成了媒体热衷追踪的对象,八卦新闻中时不时爆料一些他们一起外出时的行踪,一时间竟被塑造成娱乐圈中夫唱妇随的典范。
李昕进入大三下学期,忽然决定了想要考研,跨学校考到S音乐学院,在严教授门下读二胡专业的硕士研究生,确定目标之后,便一直在学校与严教授家两点一线的奔走,周末许惊鸿去接他出来改善伙食,也总是被他以课业紧张为由推辞了。许惊鸿知道他心中有怨,是在躲着自己,只是他始终无法说服自己放下包袱,不顾一切地和李昕在一起,与陆珊结婚,是两个人最好的出路,许惊鸿告诫自己,如果李昕不能原谅自己,不能放下这段感情,那自己就不要再去打扰他的生活,让他在他的音乐乌托邦里永远单纯而骄傲的活着。
唯有陆珊还一直记着许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