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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赞一愣,他都忘了葛乔就是本地人。
接着他“哎”了一声,登时眼前一亮,“那大乔哥你可以当我的导游啊!”
葛乔把脸闷在被子里冷哼两声,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做,梦。”
“你闲着也是闲着啊,总不会在宾馆房间里待一天吧?”朱赞不撞南墙不死心。
葛乔还没想好如何继续敷衍过去,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朱赞跑去开门。
葛乔偷偷松一口气,可算是能安静会儿了,但是睡意却也被朱赞耗得一干二净。
门口处朱赞惊骇的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另一个声音听得不太真切:“葛乔叫我来的。”
一问一答,而朱赞对这个答案并无疑心,他点头表示知道了,回过头又招惹起葛乔来。
他似是不要命了:“快来接客!钟名粲来了!”
葛乔一听,抖着肩膀开始冷笑,依旧把脸埋在被子里不动弹,说道:“放屁,他在平京你在沪海,差着千八百公里,要真来了还轮的着你来告诉我?”
接着他的脖颈处忽然多了冰冷的触感,冻得他缩起脖子,“我操”一声。
他骇然回头,正好对上钟名粲的目光,这一幕太不可思议,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怀疑是不是朱赞用刚刚那一吼给他下了蛊咒。
“这么惊讶?”钟名粲在笑,“如果想我了,我就飞过来陪你,昨天我答应过的呀。”
说起昨晚。
结束了与李光安的见面后葛乔就和朱赞去吃了晚饭,等各自回到宾馆房间,他坐在床边长舒一口气。
彼时还没到万籁俱寂的时间。
大约是宾馆的隔音条件太好,又或者是因为楼层太高,外头街道上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丝毫透不过窗户缝,耳边安静的过了头。
房间内光线昏暗,未开主灯,玄关处惨绿色的声控灯光也只亮了一会儿,等到没了声音时它便熄灭了,于是仅剩下烂橘色的应急灯还陪着葛乔保持清醒。
脚下这片土地明明是自己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占了目前为止人生的一大半时间,可是回到这里却让他独生出孤身一人的错觉。父母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两年前转手生意后就回了苏扬,把老本放进基金证券钱生钱,他们衣锦还乡,终于与老友重逢,养养花草喝喝茶,好不自在。
可对于葛乔而言,他还没有习惯改口称自己不是沪海人。家都不在这里了,沪海市里留下的不过是些虚无缥缈的记忆,风一吹火一烧,该散的都会散掉。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忽然想起来钟名粲的。
发过去通话邀请,他担心钟名粲会不会也已经睡了,等待音响了几遍,手指已经快要触到那个红色的按钮时,总算接通了。
“我在。”
没有问好,没有询问,只是理所当然的回应。葛乔还没有看清屏幕上跳出来的画面,单单听到这两个字,几乎是一阵心痛,他都没想到自己的那颗冷心自从有了温度之后还能敏感至此。
从前可不会这样的。
他本是鼻酸,吸吸鼻子,却笑了出来。
“今天行程特别满,累死我了。”他抱怨。
“都做了什么?”
都做了什么。葛乔抿着嘴不吭气,思索了好一会儿,说道:“中午的飞机餐特别难吃,接机的人开来的是大巴车,慢的要命。交流会上人很多很拥挤,遇见了一个不是很想见的人,碰到了一个神经病,朱赞跟只猴子似的嘚叭嘚叭吵死人了。”
钟名粲也没料到葛乔一口气讲了那么多,跟流水账似的,最后还恶狠狠地骂了句朱赞的坏话。他微微一愣,接着便弯起眼笑。
“听起来很充实嘛。”
葛乔不接话了,倏然安静下来,盯着屏幕呆了好一会儿。
回神时,鬼使神差般的,他问:“如果我想你了,你真的会过来陪我吗?”
这大抵可以当作是他在使性,因为想到还剩下四分之三的日程,意兴阑珊,他也只是一个念头闪过罢了——要是宾馆房间里藏着钟名粲,每天结束后会噔噔跑来迎接自己,那剩下的几天倒也熬得下去。
其实,可能也用不了很多年,他迟早会承认自己就是已经无法离开这个人,也终于学会恃宠而骄主动提起各种无赖要求,但彼时葛乔只当是氛围所致。
就因为这一句话,钟名粲默默买了第二天最早的一趟航班,一千多公里,统共花了五个多小时,飞来了沪海市,用一张揉得褶皱的票根回答了葛乔的问题。
此时,朱赞在一旁当了一会儿背景板,也知觉两人的关系。
倒是顺其自然。
最后他识趣地悄然退出了二人世界,都快九点了,时间也不充裕,他必须出发,独自一人踏上了为期一天的漫漫沪海行。
而留在房间里的人,还在相视无言。
这是一场微妙的对抗。葛乔以前听老人们说道爱情经,夫妻眷侣之间也不全是相等的一心一意,想要分辨谁用情深,方法也很简单,只要让两个人对视即可。那群久入红尘的老人说得很笃定,先移开目光的那人,便是痴情种。
葛乔忽而嗤笑。他垂下眼,转过身,抱起床上堆积的白被,又把头埋了进去。
他的声音很轻,也不知道钟名粲听清与否,如果不够仔细,大概只会以为那是一声叹息:“我可怎么办哪……”
*
既是来了沪海,又多了一天自由时间,只是呆在宾馆着实遗憾。
问钟名粲想去哪里,他竟然回答得毫不犹豫,像是事先想好了似的。
“复大,你的母校,我想去看看。”
坐上地铁,葛乔心里还在发笑,谁说留在沪海的那些剩下的记忆该散掉的都会散掉?风也吹了火也烧了,可它们早就化为厉鬼,缠上自己了。
复大,坐落在沪海市的东北角,那里本是旧区改造,如今成了沪海市重要的大学区,几家顶尖学府都驻扎在此,围成一个圈。
隔着老远,葛乔就跟钟名粲指着远处那栋高耸威严的双子大楼,说:“那个楼就是我学校的地标,看到没?那可是魔术楼,雾霾的时候会消失不见。”
一听就又是在坑蒙拐骗。
“你们平时上课就在这里面?”钟名粲仰着脖子数楼层。
“一般都在西辅楼吧,别看楼是挺高的,也就撑个排面,最上面几层都不让进去的,怕出事。”这些学生时代每天都在经历的常识,如今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变得有些陌生,他停下来想了想,拉住钟名粲的胳膊,“里面没什么好看的,楼前面有一片草地,倒算是个景点,但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围起来不让进了,养地皮,为了开春后绿起来能更好看。”
钟名粲被他拽着衣袖,听葛乔接着说:“带你去我们学院看看吧,其实也没什么看头,不过都说我们学院有钱……”他笑起来,隐隐透着锋利与倨傲,这种气质已经很少在他身上出现了,但不知是否因为触景生情,此时他的心情仿佛又回到了刚入学那会儿。
对出身的自豪?姑且算是吧。
新闻学院独立成院,位于东侧,与主校区隔着一条马路。
他边走边跟钟名粲说着话,就好像是每年开学季时的学长学姐一样,引着学弟学妹来到这边,为他们讲述关于这个学校、这个学院、这栋小红楼的趣闻轶事。
“外人说我们有钱,也就是看到这两栋高楼挺上档次,其实这两栋楼都不是我们的。”他指指左边,“这是别人家的电视台,搞电视购物,我们学院只不过偶尔会借用他们的剪辑室完成影像作业。”他又指指右边,“这也是别人家的酒店,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名字叫做‘复星’,但就这么一个‘复’字,就好像跟我们有什么亲属关系似的。”
他转头看钟名粲,抬手指着远处,“真正属于我们院的楼就只有那栋红房子。”
葛乔问:“你想不想进去看看?”
那个时候,他还没想到,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说出这句邀请。
期末季大概是刚刚过去,似是还有余温,尽管空气已是清寒。告示栏贴着很多校园活动或讲座的海报,好不热闹,再一看,都已过了期。最新的那场讲座从昨晚六点开始,到九点结束。
楼内空无一人。
葛乔左右看看,心下一动,把自己的手贴到了钟名粲的手掌心上。
钟名粲立即会意,牵住了他。
葛乔心情忽转轻快,他拉着钟名粲往楼外走,回忆似乎也跟着变得雀跃起来,此时的他为它们镀上了一层山茶花色,说着:“这里是中庭,别看不大,每年新闻学院的毕业红毯就在这里走,那算是大学生们最后的狂欢夜吧。如果我毕业那年就认识你,说不定还会邀请你来……”
他突然噤了声。
钟名粲感觉葛乔故意往他身后缩了缩,像是在躲着谁。
然而和无数戏剧里才会出现的巧合一样,他并没有躲得开。
这是他在两个月前就答应下来的差事,从千里之外的平京来到沪海开会。然后,因为一句无心的话,又在这里与钟名粲相遇。沪海市那么大,有千百个可以去的地方,他拒绝了朱赞的南京东路与外滩,却最终踩上新院小红楼前那几级劈了叉的木质台阶,它们是被雨水腐蚀成这样的,不知道可曾修整过,反正看起来和六七年前没什么区别。
时间正好,天气正好,杨古海被博导叫来送一份资料到新闻学院院长室,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足此院,本科、硕士乃至博士读的都是经管,平时也只会待在南区附近而已。
此时此刻,与钟名粲手牵手的葛乔碰上了从侧楼里走出来的杨古海。
这样的荣幸,得是几亿分之一的概率才能得来?
葛乔觉得没有必要打招呼寒暄,但既然杨古海看到了他,自然也看到了他们俩牵在一起的手。
杨古海皱了皱眉,事发突然,先是疑惑,再是惊讶,而后竟然有些恼火。他说不好眼前这种重逢的场面带给他什么感觉,可能就像是遇见当兵归来却依旧吊儿郎当不成器的叔舅家的儿子,庆幸之余又觉得羞耻。
庆幸于旧人还是那副老样子,毫无长进,死不悔改,一看便知是他将其远远甩在了身后。
羞耻于旧人还是那个旧人,他们彼此间存在着洗不脱的交集。
他的语气甚是惋惜:“学长,你怎么还是……”
还是什么?
还是长得很漂亮,尤其是眼睛?还是个喜欢男人的同性恋?
未完之言有很多种可能性,但也因为那句“学长”一下子勾出了许多暧昧之意。
葛乔无动于衷,这声“学长”他听过千百回,最初是学弟下属对高高在上的学生会会长的尊重,后来化为足以令这位会长智昏心迷的软肋,最后又象征着会长桂冠从此易了姓名。它承载着它的主人不变的信念,辗转百回,忍辱负重,终于还是完成了使命。
故事却并没有到此为止。再之后,这个词被赋予了更加广泛的意义,有了更多的追随者,变成一句口号,抒发着他们对曾经的“男神”沦为“校园名Gay”的同情或猎奇之心。
也不知道现在这句“学长”里包含了怎样的感情。
无论哪一种,葛乔都不感兴趣。
杨古海为人处事向来滴水不漏,而那遍体都是窟窿的人也早就把自己填严实了。
显然,最介意的人是钟名粲,他警惕着,生怕葛乔会突然松开手。
“学长,你是来看望教授的吗?我记得你是新院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