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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显的目光中有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暗示,同时还带着一抹隐隐约约的怨怼,仿佛是在质问他:你不是说好一个月之后回来的吗,现在过来添什么乱?
“我……”祁爱白懵了好一会,总算将事情给想明白了。
合着是宗门正被其他门派联合挑衅,又嫌弃自己实力太差,所以掐着“每个身处山门的核心弟子都得上场”的规则漏洞,压根就没将这件事告诉自己,省得自己跑回山上反而拖宗门的后腿?结果现在自己不请自来,眼前这混蛋还指望着自己能装作自己压根就不是玄剑宗的弟子,压根就不是那个叫祁爱白的废物?
祁爱白又气又委屈,整个人都是一阵哆嗦。哆嗦完之后,他……就缩了。
“什么比斗不比斗的,我不知道。”祁爱白道,“只是他们甩来的木板差点砸坏了我的马车,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装不是自己就装不是自己吧,谁让他确实实力不济呢?当然一码归一码,这事上他缩了,之前的那口气他却不打算咽下。
陈显明显地愣了愣,片刻后问道,“怎么回事?”
“我在马车上坐得好好的,凭空飞来一块木板,吓着了我的马,害我头上撞这么大一个包,你说怎么回事?”祁爱白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又道,“我的马不仅撞着了别人家的摊位,还差点撞着别人家的姑娘,闹得我赔了一大笔钱,这全是他们害的。我想着过来理论理论,他们倒好,从二楼丢下块桌子,险些砸死我!事情我说完了,你觉得他们能一句交代都不给我,就这样跟着你走吗?”
“这……”陈显迟疑了一下,不太想在这当口管这档子事,“有证据吗?”
“单他们丢下的桌子差点砸中我,在场这么多人就全看到了。要不是这位兄弟及时拉了我一把……”祁爱白说着回头一看,发现刚刚救过自己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身影,“……易兄?”
那名自称为易衫的青年,已经趁着祁爱白不注意时退出了人群,站在众人之后掩饰着自己的身形。祁爱白在那茫然四顾了片刻,却一无所获,最后只得略带失望地收回了视线。
这小青年皱了皱眉,心中突然泛出一种情绪,让他鬼使神差地想要再走回去。但步子还没迈开,又瞧见左手边巷子里忽然冒出一个中年人,正对着他招手。
小青年最终拐进了那条巷子,向着那中年人挑了挑眉,“找我做什么,莫非是上面总算给我拨银子了?”
“想得倒美,我们主子是个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中年人摸着下巴上的小胡渣,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望了望仍旧围在茶楼门口的那堆人群,又略显诧异的问道,“乙三,你怎么又和那小子撞在一起了?”
乙三,这个像代号一样的玩意,却是小青年的名字,而所谓“易衫”只是他根据谐音的随口一编。
“孽缘而已。”乙三说着撇了撇嘴,又遥遥看了祁爱白一眼,“难得做件好事,偏偏遇上他,真晦气。”
祁爱白没寻到他,已经开始了和陈显等人新一轮的争论,隔得远了,也看不出究竟是占了便宜还是吃了亏。
中年人听乙三这么说,意味不明地嘿嘿笑了两声,“挺好的啊,孽缘也是缘。何况他不是已经出五千两买了你吗?这年头出手这么大方的恩客不好找,你可得好好抓紧了。”
“甲五老大。”乙三黑着个脸道,“虽然你比我高一辈,但你猜我敢不敢揍你?”
“别,你平常可不是这么经不起玩笑的人。”甲五笑道,“我来就是和你说一声,主上招我回去了,以后这边就你一个人,不过你办事,我放心。主上那边我已经给你打了包票,你可得好好干。”
“……连个帮手也不留给我。”乙三抱怨道,“本金也没有,这真不是在逼我另谋高就?”
“你要真想另谋高就,也等不到今天了。”甲五向他挥了挥手,留了个背影,边走边道,“至于本金,你兜里不是有吗?”
乙三身手往兜里一摸,脸色顿时更黑了,简直想追上去淬甲五一脸:妈的,还是那五千两啊!他要敢用早就用了,哪里还等得到现在?
说到这五千两,他又想起了祁爱白,不禁再度回头看了一眼。茶馆门口的人群已经散去,祁爱白也不知所踪。
乙三松了口气,心情微妙。
曾经被个男人甩了一把银票到自己身上,他很难不觉得自己是被侮辱了,但那事要细说起来,也是他自找的。
本来嘛,他和祁爱白唯一的交集,便是半月前那场失败的绑架案。
而他之所以绑架祁爱白,是上面给他下的任务,之所以戴着一张人皮面具,是为了以身边人的模样接近祁爱白,之所以选择肖灵作为面具的模板,则是因为乙三的体型和肖灵相近。只可惜他们造人皮面具的技术没有那么好,最后出来的效果和真正的肖灵最多只有八分像。
为了弥补这个缺陷,乙三不得不想其他的方式吸引祁爱白的注意力。刚好祁爱白突然甩掉侍卫跑去逛寻芳楼给他们制造了出手的最佳时机,乙三便一拍大腿,干脆因地制宜以倌儿的形象出场……这当然不是为了勾引祁爱白,按他的想法,祁爱白和肖灵是朋友,正常人看到一个和朋友八成像的人跑去做倌儿必然是忍不了的,行有余力的情况下就算不直接给人赎身,多少得关心一下吧?哪知祁爱白关心是关心了,却提都没提赎身的事,反而差点就直接脱了裤子提枪而上。
当时的情形,乙三不管第几次回想,都忍不住感慨:看着这么纯洁漂亮的一个人,实际上怎么就能那么衣冠禽兽呢!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他揉了揉自己的掌心,离开那条小巷,重新晃荡于江陵的街道之中。
这一晃荡就是两个多时辰,并非乱晃,而是仔细观察各家店面,研究别人的格局,别人的手段,别人的地段,别人的生意,直到明月高悬,乙三才身心俱疲地迈进了一家客栈的大门。
刚进客栈,他就愣住了。
客栈一楼的大厅中正坐着一个人,桌上摆着一坛酒,在昏暗地灯光下自顾自地喝着,形单影只,显得很有些落寞。
对方听到声响,抬起头,看到是他,也是一愣,片刻后笑道,“这不是易兄吗?我现在有点相信你的话了——我们确实有缘。”
“……是啊,确实有缘。”乙三在心底暗骂:果真孽缘。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这篇文不是武侠了
不过江湖也是很重要的一环背景啦,会涉及一部分
☆、比斗大会
祁爱白又喝了一口酒,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泛红的眼眶。
这当然是徒劳的,乙三是什么眼神啊?早在刚刚进门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将祁爱白的情况给看了个清清楚楚。
“易兄。”祁爱白举杯邀约,“介意陪我一下吗?”
“……怎么了?”乙三忍不住问,“先前我见你和那些人争吵……莫非是吃亏了?”
“不是。”说到这个祁爱白倒是笑了,笑中还透着几分得意,“在这种当口,陈显那小子哪还有胆子让我在这种事情上吃亏?”
“那就好。”乙三真心实意地道。说来奇怪,虽然祁爱白在他心底早已是个衣冠禽兽,但此时再见,在经过最初的错愕之后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却是这人先前寻他时所流露出的那种眼神。
此时听到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离去而吃亏,乙三安下一颗心,又问道,“你让他们赔什么了?”
“我让他们道歉了。”祁爱白继续得意。
乙三正拉了条板凳准备在他对面坐下,闻言脚底一滑,“道歉?”
祁爱白点了点头。
“你废了那么大的劲,就为了让他们给你一个道歉?”
“不然呢?”
“不是……”乙三组织了一下语言,“你起码应该让他们赔钱吧?你先前不是还因为他们给别人赔过钱吗,赔了多少?”
祁爱白道,“不知道,掏了一把就给出去了,也没数。”
乙三瞠目结舌,心底酸唧唧地道:好吧,他能一伸手就能掏出五千两银票丢给自己,自然也就能一伸手就能掏出五千两银票丢给别人,自己得闲到什么地步才会去帮他担心银钱?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祁爱白一眼。
祁爱白不知道他的想法,弯着眉眼冲他笑了笑,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低头继续喝着。
酒量大概是祁爱白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片刻间半坛子酒下去了,也没见他流露出多少醉意。他边笑着和对面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边一杯接一杯的给自己灌酒,故作出一幅闲散自如的姿态,又颇有些借酒消愁的味道。
祁爱白又一次端起酒杯,忽然感到手上一重。他抬起头,却是乙三终于看不过去,伸手按住了他的杯子。
“易兄?”祁爱白问询道。
乙三盯着他犹豫半晌,而后叹了口气。
傍晚时祁爱白与那名玄剑宗巡守弟子的对话他是听到了大半的,祁爱白的身份他也知道,所以对于祁爱白此时究竟是在伤心些什么,多少能猜出个七八分。这事他本来没怎么放在心上,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却没想到真能将这家伙委屈成这样……
真是从小养尊处优惯了的,一点也经不起事!乙三心中暗自鄙视着,口中却问道,“我听闻玄剑宗近日有一场比斗大会,你有没有兴趣随我一齐过去看看热闹?”
祁爱白握杯的手轻轻一震,抬起的脸庞显出几分懵懂。他显然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被对方看透,还想着这真是无巧不成书,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
乙三又道,“只是去看看,你没兴趣就算了。”
祁爱白收回手,双手交叠着,心里蹦出几分心动几分紧张。他对宗门是有感情的,如果当真因为他的原因而给宗门拖了后腿,他自己也不愿意……但只是去看看,应该没问题吧?
心动最终盖过了紧张,他发现这一仗自己着实是想要至少亲眼见证的,只是宗门抗拒的态度令他找不到理由去见证。而乙三的邀请,给了他这个理由。
仅仅犹豫了刹那,祁爱白便一口答应下来,随后也再没心思喝酒,与乙三约定好下次相见的时间地点后就告了辞,早早地回了房休息,脚步轻快,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许多。
“真是好哄。”乙三站在原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看了片刻,微眯起眼,又暗自寻思道:我究竟为什么要管这个闲事呢?
想来想去,他倒还真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认都认识了,混个好印象也不亏嘛。
转眼到了三日后。玄剑宗的比斗大会被安排在这天正午,由玄剑宗核心弟子对抗另外五个门派的小辈,老一辈全部承诺不会出手。
之所以会有这场小一辈之间的比斗,则要从一个月前的比武大会说起。
虽然只有一字之差,比武大会可不是比斗大会这样的小打小闹,而是武林每五年一次的盛事。
就是在一个月前的那场比武大会上,玄剑宗代理掌门李思云连挫五派高手,虽然没有取得第一高手之名,却也令人不敢小窥。那五个门派被踩得脸上无光,只得丢下两句场面话,“玄剑宗泱泱大派,沦落到现在,也就只能靠老牌高手撑撑门面”,哪知李思云是个小孩心性,听到这话不乐意,当即表示就算只比小辈,玄剑宗踩死他们也是妥妥的。这一来二去的,便有了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