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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看,沈知秋的视线就收不回来了,连忙即惊且喜地唤了一声,“爱白!”
陈显闻言一愣,顿时脸色大变。
祁爱白沉浸在先前的那股小悲伤中,忽然间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是一愣,抬起头就见沈知秋已经丢下了一看台的人,正一路小跑地朝着自己过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大几个月没见了,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真是个不孝的小混蛋!”沈知秋高兴得脸都是红的,抓着祁爱白的手腕便亲热无比将他拉出了人群,径直朝高台那儿拖去,“来来来,我们正愁还有一场比赛不知道该派谁上场,你来得正好,快点上去!”
“师……师父……”祁爱白浑浑噩噩地被拉着走了好几步,看着高台愣了片刻,脑门忽然通畅了,顿时只觉得头皮都是猛地一炸,“上场?我?”
“你是我徒弟,你不上场谁上场?”沈知秋察觉出他的迟疑,略显不满地冷哼一声,然后便不容质疑地将他推到了场上,冲着五派众人一扬眉,“这是我徒弟祁爱白!我原以为他没赶来,结果他已经赶来了,那们我们就是九个人,刚好比九场,第九场他上场,这下你们该没说话了吧?”
五派还没说话,玄剑宗这边倒是有人先反对了。
陈显白着一张脸道,“师叔!这种场合,祁师兄怕是不太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了,他是我徒弟!”沈知秋道,“说好了核心弟子都得上,就是核心弟子都得上,赵良得上,爱白当然也得上,哪能有例外?”
陈显咬了咬牙,一时间也顾不上说话是否客气了,“我只担心以祁师兄的实力,难以为我们赢下这一场。”
“呸呸呸,比都没比,乱说什么?”沈知秋口中这么说着,心底对祁爱白的实力也是知道的,又道,“别说不一定赢不了,就算真赢不了又怎么了?我们玄剑宗大门大派,难道输不起这一场吗!”
这话是真心话。沈知秋护短成性,宗门里那些被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子们全是心头肉,自家弟子祁爱白更是心头肉中的心头肉。门派的脸面固然重要,但如果维持门派脸面的代价是委屈自家徒弟,他却是万万不会干的。
“师兄你说是吧?”沈知秋不忘寻找李思云的支持。
“正是如此!”李思云笑道,“我们玄剑宗行得正坐得直,既然定好了规矩,就要说到做到。”
祁爱白看看陈显,看看沈知秋,又看看李思云,只觉得心中猛地一空,又缓缓落回了实地,忍不住牵起嘴角,发出嘿嘿一声笑。他之前真是傻了,怎么会以为是宗门在抗拒自己呢?那些抗拒,分明只是某个或某些人的自作主张罢了,而宗门仍旧是那个宗门。
“好好比。”沈知秋笑着拍了拍祁爱白的肩,又将自己腰间的利剑取下来塞入他的手心。
祁爱白接过,慎重地点了头,“谢谢师父。”
然后他便转身,朝着那处高台,一步一步缓缓走去。
起初他的双腿有些发抖,手心里渗出的全是汗,而随着高台越来越近,一颗心也渐渐安定下来。等到终于将脚踏上高台之上,祁爱白目光沉稳,神情肃穆,整个人的气质竟是不同以往。
看到这副模样,倚在右后方稍远处那颗树上的乙三饶有兴致地眯起了眼。
祁爱白缓缓抬起那柄剑,按照脑中的记忆摆出一个起手式,风刮起他的衣摆,远远望去,飘然若仙。然而他心底清楚,气质只是气质,自己的实力依旧低微得可怜。
不熟知祁爱白的人,不会相信一个人的习武天赋竟然能差到这样一个地步,他在某种程度上已然可以说是武林的一个奇迹。习武十年,是否能打败一个初入武林的新手,他心里尚且没底。而面对眼前这个不弱的对手,他只能全力以赴。
后方,李思云看着祁爱白的背影,对沈知秋笑道,“你觉得这样好吗?”
“……他是我徒弟。”沈知秋还是这句话。
“我懂。”李思云道,“然而如果可以,他不应该被安排在最后一战。他和赵良不同,第一次经历这种阵仗,现在上场只会让他承担过大的压力……肩负着整个宗门的脸面却一败涂地,你真的觉得这种结果对他好吗?”
沈知秋负气道,“那么他就应该被拒于宗门之外?就应该和那些平头百姓一样在那儿看着他的师兄师弟卖力?就应该以为因为他实力不济所以连宗门都不要他了?哼,他再实力不济,也是我徒弟!”
李思云摇了摇头,“没人说他不该上场,我只是说这一场输了对他不好。”
“废话!”沈知秋翻了个白眼,“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李思云招了招手,让四周众人都靠近了一些,挤着一边的眉眼,神神秘秘地问道,“你们谁会暗器?”
玄剑宗众人:“……”
右后方,乙三斜斜倚在树上,左手折下一根枝桠,右手握着一柄匕首,轻车熟路地将那枝桠削成一截极细的木刺。他闭上一只眼,手握木刺,瞄准高台上立于祁爱白对面的那个人影,嘴角噙起一丝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胜负一刹
“他们不给我们讲脸,我们凭什么给他们讲脸!”李思云理直气壮地道,“他们既然给我们甩暗器,我们也可以给他们甩啊,看谁阴得过谁!”
玄剑宗众人一脸沉痛。
“……难道我们还能甩不过他们不成?”
玄剑宗众人更加沉痛了。
李思云的笑容顿时凝结在脸上。
他曾经离开过宗门近二十年,以至于刚才光顾着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竟然忘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玄剑宗向来自诩为名门正派,对暗器这门手艺不屑一顾,从上上代掌门陆忘生到上代掌门许云皆是如此,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众弟子又如何能指望?
这真是个极大的失误,简直太给他大智若愚的形象抹黑了。
“这样也好。”李思云立马像翻书一样再度翻出了一脸正气,“我们玄剑宗哪里还需要耍那种小手段?又不是输不起!”
玄剑宗众人不忍心揭穿,将视线重新投向了高台上的第九场比斗。
祁爱白白衣长剑的立在那儿,而他的对面则正好是前几场阴掉李轻龙的人,那个据说“暗器功夫过硬”的无形宗掌门之徒。
两人相互拱了拱手,而后随着播报弟子一声令下,祁爱白迅速提剑攻向了对方。
这一招显然令那无形宗弟子有些意外,须臾后才提剑去接,却后发先至,稳稳发出锵的一声响。祁爱白神色未变,接连不断将剑招甩了过去,一时间锵锵锵声不绝于耳。
“唉。”沈知秋在看台上叹了口气。
自家徒弟是个什么打算,他知道。祁爱白之所以攻得急切,是因为以他的实力,先发制人是唯一的选择,一旦落入下风必定一败涂地,毫无转机。
然而实力上的差距,又岂能那么容易被手段所弥补?
这一番先攻并没有让祁爱白占到多少便宜,虽然暂时令对手忙于防备……但忙于防备又如何?只要祁爱白没能在最开始取得重要战果,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他本就不多的体力被狠狠消耗,他的劣势只会被越拉越大,胜机渺茫。
高台上,属于祁爱白的唯一的时机已经逝去。
对手正在逐步掌握着战斗的节奏,只因为刚刚被攻了个措手不及,招式中多少带了些怒意。祁爱白的弱在武林中是总所周知的事情,此人本以为这一战应该是场毫无疑问的碾压,结果因为刚开始的一点大意,反而差点被压制,心中只觉得是受了莫大的侮辱,一招赛一招的狠戾。
“快结束了。”李思云道。
沈知秋冷哼一声,却没有反驳。他本来也不指望祁爱白能赢,连患得患失的功夫都省了,只一个劲地暗自寻思着待会应该怎样安慰自家徒儿。
但这场几乎被所有人以为即将落幕的战斗,却拖得比想象中更长。
那无形宗弟子早就占尽上风,只迟迟不肯喂出最后一招,硬是死死拖着已经疲惫不堪的祁爱白,仗着实力上的优势将他支使得团团转,极尽戏耍之能事,仿佛指望能用这种方式来找回刚才丢掉的场子。
“累吗?”此人嘿嘿笑道,“叫我一声爷,我就放你休息!”
祁爱白被压制得喘不过气来,听到这句话却毫无反应。他的脑中已经几乎是一片空白,早就忘了自己正站在玄剑宗的比斗大会上,也忘了对面的人是谁,只是继续一丝不苟地使着手中的剑招,如同本能。
这套剑招是玄剑宗的入门剑诀,祁爱白练过五年,然后又废过五年。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该如何挥剑,但这一招一式早就被身体记住,圆滑通顺,连绵不绝。就是凭着这套流畅的剑招,他才在最开始占到了那么一点点微妙优势。现在优势已经失去,而他手中的剑非但未停,还越舞越顺,一时间竟能堪堪守住。
然而玄剑宗走的是正大光明稳扎稳打的路子,最讲究功底扎实,招式在巧妙上并不值得著称,唯有与深厚的内力相结合才能体现出剑诀的威力。而内力,正是祁爱白最大的短板。
这种完全依照本能却收效甚微的反应,落到那名无形宗弟子的眼中,却又是一种可恶的挑衅。
对手一声冷哼,手腕一抖,下一招剑尖便落在了祁爱白的右脸上,拉出一道血痕。
“欺人太甚!”沈知秋忍不住拍案而起,又被李思云给摁了回去。
见无人出面阻止,那无形宗弟子顿时更为得意,数息之后又往祁爱白右脸上给划了一道。而后他似乎是发觉往那张白净的脸上划刀子着实是件有趣的事情,竟然一连数招都是往祁爱白右脸上招呼。
沈知秋越发怒不可遏,差点直接先和摁着自己的李思云打起来。
被这种行为给激怒不止沈知秋一人。李思云又何尝不怒?但是如果就这样终止比斗,又让台上犹自卖力攻守的祁爱白情何以堪?
是的,祁爱白仍在卖力。脸上的伤口并没有丝毫影响到他,他仿佛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受伤的事实,剑招依旧一丝不苟,毫不退缩。
就在那玄剑宗弟子志得意满地想要完祁爱白脸上划出第四道伤口时,四周忽然起了风。有某种破风声,被掩藏在风吹草动的沙沙声中,微不可闻。
祁爱白躲过了这一招。那无形宗弟子并没有太在意,祁爱白偶尔躲过他的招式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再攻便是了。至于祁爱白那柄正朝着他的肩头挥去的剑,更没有被他放在眼里。
为了避过这一剑,他随意地向后撤了一步。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竟然有一道细小的物体,忽然擦着祁爱白的剑身朝自己飞来。
那是一截木刺,由刚才起风之时,自祁爱白右后方的那颗树冠上发出,顺着风势,配合着祁爱白挥剑的姿态与光影,以祁爱白的身形为遮挡,严丝合缝地攻了过来。
木刺猛地扎进肩头的肉里,令那无形宗弟子痛呼一声,动作也因此而慢了一刹那。就是这一刹那,令祁爱白的剑尖猛地也扎入到了那肩头中,顿时血花飞溅。
看台上的众人都被这出乎意料的一幕惊呆了。
五派诸人因为视角受限,并未能察觉到那截木刺。玄剑宗诸人倒是能看到,但有这种眼力的也不多。
李思云若有所思地向右方扫了一眼,只看到一片晃动的树枝,乙三早已跑得不见人影。
而祁爱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