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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汤一瑞似想起了某些旧事,渐渐地眼眶不自觉地红了一圈,他叹口气说:“他如果不是为了撑住这一口气,兴许万事都会容易一些。可他偏要自己扛住这一切,才会跟他爸妈这么犟着干。最难那会儿,我在他身边,听到他睡梦里都是叫着你的名字醒来的。”说到这里,汤一瑞似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良久,他才开口道:“总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阿言,如果他现在还非要走,你就抱抱他。你抱着他,他会心软。他对你最没办法了。”
心上的结痂经过这么多年,颜色早就淡去了,可此刻却像是化成一滩酸水,倒流进胸膛。
邺言呆滞地推门下车,遥望见季泽骋在远处被昔日好友们簇拥包围,嘻嘻哈哈笑成一团,许是在讲什么好玩的事。他一直都是人群的闪光点,如果不是十年前,邺言请求“不要对我视而不见”,兴许他一直会是个笑容坦率的大男孩。
汤一瑞也望着季泽骋,若有所思。
邺言没有立刻走开,而是俯身从玻璃窗里反问汤一瑞另一个问题。
“你还在等麻笑吗?”
坐在车里的人一滞,显然没料想到这个问题。可是意料之外,汤一瑞立刻反应过来,好笑地摇头,叹气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们一样,经得起这么折腾的。”
驾驶座上的男人低下头,无可奈何地说:“不等。”
“早不等了。”他泛开酸楚的笑容。
新娘去换了一身白色嫁衣,正紧张地等在门外,还在反复练习婚礼开始后的走位。
内场里,邺言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他以为季泽骋会和自己是一桌的,没想到隔得有些远。他们那一桌是中学时足球队的友人,靠近前排的伴郎桌,挨着台阶边。
而自己这一桌坐得稍远一些,有许久不见的小浅、大甲、佳佳以及一些其他旧友。
大甲比在座的人年纪长不过五岁,却大腹便便,已经有了小肚腩,曾经看起来壮实的身材如今只见圆滚。旁边坐着的佳佳,一手抱着半岁的婴孩,另一手还顾着边上的小男孩,原来的齐耳短发,如今剪得更短了,看上去干净利落。
邺言与他们叙旧了一会。
大甲直嚷嚷说,结婚后被管得死死的,三十过后的男人生活单调得只有赚钱逗娃。
佳佳也有不满,抱怨着生的两个都是男孩,她想买一些公主裙子和少女漫画的愿望都实现不了。
席上,佳佳还边嫌弃边说:“有次让他在家带着大宝,我回了趟娘家。没想到他心血来潮领着大宝去游乐园玩,还把娃娃搞丢了。最后还是警察通知我去局里接人。真是的,你们说说,他是有多马虎,离了我立马出乱子。”
他们的幸福多么明显,满满的,好像要溢出来似的。
邺言笑了起来问:“小的想好取什么名字了吗?”
佳佳一说起这事,就着急,“他说叫SOD蜜。正好组一个组合叫‘大宝SOD蜜’。”
众人又出主意又打趣:“再生一个女儿,二儿子叫SOD,女儿叫蜜蜜,你俩一个执意要建组合、一个想买公主裙的愿望都可以实现了。”
嬉笑间,佳佳对着邺言感叹道:“以前说好,晓彤出嫁的时候,我和爽子要一起为她做伴娘,没想到时过境迁,当初的约定最后都没能实现。”佳佳摇摇头,颇有无奈继续说:“爽子做了旅游记者后,哪儿哪儿都想去,拿着一本书、一张地图,背起背包就自个儿摸着地找去了。她非要亲眼对比一下,现实中的景色和书中的描写有什么不同。”
“那阿邦呢?”
“阿邦家里人催结婚催得着急,可爽子还不肯回来,她感受生命真谛的旅程迟迟不肯结束。无奈之下,就在去年,阿邦也背起背包找爽子去了。”
“最后找到了吗?”邺言问。
“有心的话总能找到吧。”佳佳说。
“肯定找到了,否则怎么还不肯回来。现在肯定两个人一起在哪儿看美景。”大甲拍着肚子笑着说。
结婚典礼的音乐奏响,大家都安静下来,齐齐转头看会场的大门打开,新娘身穿洁白的嫁衣在父母的牵手下缓缓入场。黑色西服笔挺的新郎慢慢走到台的正中央,低调地等在那儿,等新娘缓缓走来。
晓彤紧张地注视着台上的王亮,十厘米多的高跟鞋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又缓慢。
每走一步,人生仅此一次的婚礼进度就快了一截。
提起膝前的裙摆走上台阶时,晓彤眼角瞥见季泽骋,曾经自己喜欢过的男孩此刻正坐在台下目送她从少女嫁作人妇。
心有一瞬间的恍惚,她黑亮的眸子里装了太多的东西,舞台上粉色的香槟玫瑰、永浴爱河的婚纱照、圣洁高价的白色婚纱以及季泽骋祝福的笑容。
许是鞋跟太高,或是提前的走场没练习好,新娘一个重心不稳,脚跟着发颤,拿着捧花的手差点扑倒在台阶上,幸好有一双大手稳稳地扶住她。
“小心,肚里还有宝宝。”王亮不知何时已三步并作两步从台中来到台前,手疾眼快地接住晓彤,笑着说:“真是粗心的妈妈。”
之后,新娘再不东看西看,在新郎的搀扶下,宣誓、换戒、亲吻顺利地完成了整个流程。轮到捧花阶段,晓彤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粉色的花束直直地向邺言抛去。
邺言尚未反应过来,佳佳已经抱着小孩站起来重新打飞花球。粉色的花瓣落了几瓣洒在酒桌上,捧花飞到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武筑在大家欢呼前,当即把怀里的捧花塞到另一位伴娘手里。
娇小的伴娘从失落中回过神来,抱着捧花,满脸粉晕。
等仪式结束,邺言站起来去到洗手间。在里头东绕西绕迷了路,忽听见拐角处传来克制的吵架声,不由地走去多看了几眼。
越待走近,吵架的内容听得越是清楚。
“我看起来就这么像女人吗?”
“如果只是看起来像,我为什么不去找一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那你去找啊,你大可以去。”
“我找了,我找了十年都没能找到……可以替代你的人。”
“你怎么可以这么钻牛角尖。”
“所以你要负起责任来。”
“小筑,我不行……”
“只有你可以,只有你。”
吵架声渐弱。除了开头那几句有些怒气,往后只听到妥协的示弱。
再没有吵架声,邺言好奇地从拐角向里看去,只一眼,邺言赶紧捂住眼睛,脚步匆忙地离开这个是非地。
昏暗光线下,武筑居然把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按在墙上强吻。
那个从来游刃有余的武筑,竟然会有如此迫切慌张的表情,那是邺言从未见过的。
☆、Chapter77
邺言回到座位时,新郎倌扶着新娘在季泽骋那一桌敬酒。
晓彤不知在和季泽骋说些什么,她眉眼盈盈地笑起来,眼睛向邺言看来,随后,季泽骋也转过身,两人一齐看向邺言。
嗯?
邺言低下头,心虚地拼命夹菜掩饰。
转了几桌后,王亮领着晓彤来到邺言这一桌。
一站定,新郎倌就被众人抱怨来迟了,礼数不周道,赶紧自罚三杯。罚完酒,晓彤开始一一介绍在座的各位谁是谁。
寻摸到王亮和大甲大谈婚后苦难的间隙,晓彤搭着邺言,惋惜地说:“刚才我故意把捧花抛给你,你怎么没接住啊,唉。”
邺言一听,立刻摇着手推拒,表示心领了。
晓彤感慨地说:“刚才季泽骋恭喜我结婚,祝我幸福快乐。”她拨弄着酒杯里的樱桃,低下头笑着说:“我跟他说,幸福的婚姻只有两种,一种是和爱的人结合,另一种是把对方变成爱的人。大多数人都属于后者,尽管听起来像是退而求其次,可是长大后才发现,日复一日地过着单调的生活,个性、梦想、爱情早不知不觉中被消磨殆尽,回过头来只怕连退而求其次的幸福都握不住了。所以,渐渐的,只要一点小快乐都变得很容易满足。现在只想着要幸福就好,能得到幸福的人本身就是少数,幸好我运气还算不错。”说到这儿,晓彤的手怜惜地停留在凸起的小腹上。
红色礼服裹得年轻美丽的新娘凹凸有致,她举杯欢庆看起来端庄优雅。一旁的新郎虽然时不时皱眉抱怨婚后的生活无法自由了,却仍不忘提醒身边的女人留神脚下,适时伸出手臂为她做扶手。
邺言看着他们的手上的戒指,忽然心生感慨:婚姻是枷锁,但大家情愿被铐上,甘心画地为牢。
陈晓彤看着邺言,悠悠想起方才同季泽骋的对话,她对季泽骋说:“刚分开那会,我天天都在诅咒你过得不好。没想到诅咒真的生效了,还应验到现在。然而,我长到这个年岁才发现,纯粹的感情太少了,能够善始善终的有情人,必定经历了很多复杂的东西。季泽骋,我祝你和邺言幸福,这次是真心的。”
如果他们能幸福,也许自己会更相信爱情一点。晓彤看着他们,感觉不可思议,为别人的感情祈祷,这是从前她不曾做过的。
说话间,看到某个穿着正装的男人弯曲食指推正眼镜,正疾步从大门走入会场。
“哥。”晓彤向男人招手。
男人走近后,邺言看清他的容貌,非常正派的斯文模样,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良好的教养和非凡的气质。然而,仅一个动作就暴露了他就是方才被武筑按到墙上的男人。
快步走近时,男人用手背擦去唇上并不存在的痕迹,很重的力度,嘴唇顷刻就红了,像在薄唇上开出一朵姹红的花儿。
“这位是我哥哥,陈寰谨。我们市最年轻的儿科主治医生。”介绍令人骄傲的亲哥,一直是陈晓彤从小到大最光荣的任务。说完,她用手肘推推陈寰谨,翘嘴问:“我的那双细跟小羊皮是不是放你车上了。”
“你穿那双鞋不好走路。”陈寰谨皱眉道。
“不要,我就喜欢那双,特地托爽子从中东带来的,纯手工的鞋。我待会想换上它配我的粉色蕾丝礼服。”
陈寰谨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眼睛不再看妹妹,转而寻求身后人的意见。
“她喜欢就随她高兴吧。”王亮说。
“那我现在去车上给你拿。”陈寰谨说完,不忘叮嘱妹夫:“麻烦你待会扶着她点儿。”
陈寰谨正转身,刚走两步,被迎面走来的人拉住手。
“去哪儿?”武筑问。
交握的手被陈寰谨弹也似的甩开,直接打到边上一个正跑动的小女孩。那小女孩方才大笑的脸蛋愣在那儿,僵了一秒,随即用胖乎乎的小手捂住小脸,“哇”地嚎啕大哭。
“你看你干了什么好事。”晓彤对着武筑指责道。
“你别蹲下来,穿着高跟不好起身。”陈寰谨阻止了正欲蹲下的妹妹。
随着周遭气氛忽然的尴尬,来客都忍不住好奇地看向这里。只见陈寰谨一把抱起小女孩,左右脸颊都小心地检查了一遍,才哄着说:“疼不疼,吹一吹。”
“呼呼,还疼不疼?”
磁性的男低音仿佛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小女孩止住了哭泣,拿胖乎乎的小手擦过红脸蛋儿努力止住哽咽,转头趴在陈寰谨肩上,勾住他的脖子,挂着眼泪鼻涕,口齿不清地撒娇道:“还要吹吹。”
“哥哥再吹吹。”
“好,再吹吹。”
陈寰谨的手似有魔力,一下一下抚摸在小女孩的头发上,安抚了她委屈的情绪。
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