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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不是呢……
谁不是有故事的人,尤其是在这海边。
风轻轻送来海的咸涩味。
他们慢悠悠地往前走。
走着走着,季泽骋忽然停住脚步,复又不确信地掏了掏口袋?大脑飞速转动起来,然后意识到:完蛋了!
“戒指不在!”
心如擂鼓。
口袋空空如也。刚才洗完澡季泽骋顺手将脱下的大衣扔在床上,后来大衣被邺言挂在了挂衣架上,于是没有看到大衣的季泽骋从行李箱里拿了另一件风衣套上出门。
现在,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准备好的对戒在那件衣服里!
“怎么了?”邺言见季泽骋忽然停住脚步,疑惑地问。
“没……”慌乱中,季泽骋扯出一个违心的笑容掩饰慌乱。
按照预定的计划,季泽骋预备在看海的时机下拿出戒指,在夕阳西下的沙滩边俩人互换对戒。来之前还不断在内心嫌弃海边一点也不浪漫的他,现在觉得真是不该嫌东嫌西啊。
藏不住的失落挂在季泽骋脸上,他一烦躁就忍不住挠头发,拨乱的后脑勺的发就如同此刻季泽骋的内心一般,乱成一团,这乡下地方,还有比看海更佳的地儿吗。
他想不出来。
邺言看出了季泽骋的不对劲,却猜不出是为了什么。
季泽骋长吐一口气,说:“走吧走吧。去哪里逛逛?”
他们顺路来到海边。
壮观的海浪一波涌上来,冲掉了沙滩上残留的脚印。
邺言怕湿鞋所以故意走得离海远一些。季泽骋干脆脱了鞋子,赤脚踩在沙滩上,一波浪涌上,海水漫过季泽骋的脚背,他哆嗦地颤抖。
“破地方!”季泽骋咒骂。
有一点太阳光,却一点儿也不暖和,和季泽骋想象中的浪漫相差万里。
“不冷吗?”邺言问。
“冷啊!”季泽骋打颤地说。只要海水一涌上来,他就走得极不安稳,像在踩地鼠似的蹦蹦跳跳。
“但来海边还不脱鞋走沙滩,说得过去吗。”季泽骋竭力劝着邺言脱鞋子,想把他也扯进海里泡水。在季泽骋费劲唇舌的劝说后,邺言内心毫无波动,坚定地离季泽骋和大海更远了一些。
季泽骋更加兴致缺缺地瘪瘪嘴,一脸不悦表露在脸上。
他们沉默着走了一阵。
“哎,你信吗?”邺言忽然开口。
“信什么?”季泽骋无聊地踩着沙子。
“小水说的传说。”邺言说。
“哦,那种走完一整条海岸线就会怎么怎么样的?肯定不信啊。怎么可能走得完,难道你信?”季泽骋一脚踢飞沙子。
邺言摇摇头,斜眼看到季泽骋的脚指甲盖上覆盖了一层沙,阳光一照,异常闪耀。
“那不就得了。”季泽骋捂着胳膊哆哆嗦嗦,“信那种毫无根据的传说,还不如信自己。”
邺言笑了笑,指着前方说:“你记不记得那里……”
“嗯?”季泽骋疑惑地说:“我感觉这片海变小了是不是,印象中它可不止这么丁点儿地方。”
“初二的暑假,我们一起来过海边。”
“人特少。”季泽骋的记忆回到了许久以前,“那会为什么会觉得这片沙滩好大,走也走不到尽头,阳光……”
“你和陈晓彤就站在那个位置。”
被打断说话的季泽骋愣了一愣,慢慢瞪大眼睛,迟疑地转头看向邺言。
那个位置,季泽骋第一次和女孩紧张地接吻的位置。记忆中,阳光耀眼,海浪翻涌,男孩不知该放哪里的手紧紧攥成拳,攥了满手紧张的汗。
对视上迟到了十年的兴师问罪,季泽骋心虚地别过头去,装傻似的说:“是和王亮他们一起来的。”
邺言不接话,气氛有些静默无声。
“那时候谁骗我说,在这里接吻就会一生一世。所以说,传说都是不可信的!”季泽骋稍显气愤的口气掩饰不住紧张。
漫上脚背的海水似乎变得更冷了一些。
“咦?等等,阿言你怎么知道是在那个位置的?!”季泽骋脑回路转了一波又一波,忽然惊觉问题之所在。
“那天我就站在山上。”邺言指着山上不远处的崖边说:“那里。”
“你都看见了?”
“看见了。”说完,邺言不嫌多地添上两字:“全程。”
“我……”二月的冬天,季泽骋的后背冒出了冷汗,“我,我错了。错了、错了……”
“后来两两组队去山洞探险的时候,你兴奋地对我说了接吻的事,我也跟你说了,我都看见了。”
季泽骋一脸茫然地看着邺言,那些细节他一点都记不起来了。要是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们俩会手牵手回到乡下,故地重游,季泽骋发誓,年少无知的他绝对不敢如此嘚瑟。
在这危机的重要一刻,季泽骋毫不迟疑地对邺言说:“我再也不敢了!”
阳光晒得头顶发烫,邺言抹了一把额头抬起头,只见太阳大得不可思议,又亮又近,就在海的的不远处,亮得晃眼。才不过注视太阳两秒,邺言就立刻低头看自己的鞋子,一踩到湿软的沙,鞋子就缓缓没入沙中。
其实,无论是平常的大小事,还是关灯后的房事,邺言都是随季泽骋的喜好。与其说,邺言用口是心非纵容着季泽骋,倒不如说,这是他爱人的方式。
除了自我付出,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从小邺言就不善表达,更不可能像季泽骋一样直接明了地把“我爱你”三个字大声嚷嚷出来。他对感情的不确定,对自身的没把握,对爱的不自信都使得他除了把真心全盘交托出去,再无其它诠释方式。
可是,就是这么敏感纤细的一个人,唯一无法原谅的就是“背叛”。他凡事都可以任由季泽骋为所欲为,唯独这一点,会让隐忍的邺言彻底崩溃。
现在,他不是去诘责关于陈晓彤或是麻笑的事,比起这些过往,他更屈从于触手可及的幸福。季泽骋就在他身边,邺言再不想多求什么。眼下的幸福太过温暖,使人变得患得患失,生怕一点磨难都会变成一根扎在他们之间的刺。
邺言扶着腰叹了一口气。发酸的腰让邺言每走一步都绷紧得疼。如果可以,他只想躺在床上一根手指都不想抬起。但是架不住季泽骋情绪高涨,再转而一想,自己出来玩却一动不想动,实在太破坏兴致了。
刚把手扶在腰上就立刻被季泽骋注意到,邺言的手才揉了一下腰,季泽骋已经在他眼前弯腰,说:“我背你。”
“不用。”邺言立刻垂落手,绕过季泽骋向前走。
季泽骋追过去,小声问:“生气了?”
“没有。”怕季泽骋不信似的,邺言打起精神笑了笑。
“真没有?”季泽骋不确定地又问。
邺言背在背后的手向空气抓了抓,说:“走吧。”
那悬空的手正空缺另一只手的交握。
季泽骋一乐,高兴地跑过去,才伸手碰到邺言的指尖,两人就默契十足地十指缠绕,紧扣的双手背在邺言身后,他们慢慢往前走去。
由于是冬天的关系,来海边游玩的游客颇少。沙滩上的风越发强劲,尽管阳光温暖,但架不住海风吹得人头发凌乱,互相握着的手都变得冰冰凉凉的。
走不过一会儿,季泽骋就受不住冻的急忙往被晒得热乎乎的浅沙滩上走去。就在两人闲谈着慢慢往前走时,一个瓶子砸到季泽骋的屁股上,然后是女人大骂的声音:“去死吧,你这个混蛋!”
季泽骋捂着屁股扭头看是什么情况。只见不远处,一个女人气呼呼地留着眼泪,再一次用尽力气大喊:“我再也不管你了!”
喊完撒腿就跑。
那女人跑远了,不见了。
季泽骋懵在原地,偏头对同样正疑惑的邺言茫然地摇摇头。
浅沙滩边的平坦路上,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对他们展露出抱歉的笑容,他不紧不慢地下到沙滩地上,他的轮椅一陷入沙子就变得不灵活了。
季泽骋捡起矿泉水瓶,晃了晃,里面大约还有半瓶水。
就算坐轮椅的男人移动得再慢,但只要季泽骋他们稍有动作想上前,男人立刻举起手说:“不必。请让我自己来。”
此时,季泽骋注意到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有一条腿似乎格外细瘦,仿佛是镂空的一般。矮了半截的男人就在他们俩的注视下,当真一个人慢慢摇着轮椅“来”到他们面前。男人的脸色有些疲惫,但仍表现出礼貌,他口气温婉地说:“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季泽骋把瓶子递还给男人。男人接过瓶子放进挂在轮椅上的布袋子里,然后向他们点点头说:“不好意思。”
几次转身,男人都没有成功。看得出他一直在默默和沙子们较劲,腮帮子绷得紧紧的,额角有青筋鼓起。
当他再一次用力时,季泽骋在背后助力了一把。男人顺势转过轮椅,阳光落在背影宽厚的肩膀上。背过身的男人没有道谢,他的肩微微垮了,从背后看像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直到男人也走远了,消失了,季泽骋还未回过神。
邺言说:“走吧。”
季泽骋拍拍手,方才捡瓶子时手上沾了沙,即使使劲摩擦着双手也无法把沙子全部拍掉。“你有没有发现,他的一只脚……”
未说完的话被邺言摇摇头制止。
“阿言。”季泽骋轻唤,忽然握住邺言的手微微施力。
邺言斜眼看季泽骋,想挣脱却并不使力,“脏。”
“不脏。”季泽骋硬把手往邺言掌心塞。
“……”
“真不脏。就是沙子。沙子怎么脏了。”
“……”
在两手掌心滚动的沙子又热又黏糊。
季泽骋却嘿嘿嘿地独自笑了。
约莫下午三点,他们来到山上的寺庙。这是一座古朴上了年纪的庙,从外表看门庭破落,边上的佛塔外表已经“脱皮”,经历了这些年酸雨的侵袭,越发衰败。
走进里面,扑面而来青灯古佛的香火烟气,钟偈叩响笨重的余音缭绕。
邺言犹记得,小时候乡下的人在出门前都会来这寺庙上一炷香,磕几个响头,祈祷一切顺遂。现在再度踏入这记忆里久别了的小庙,心中不免有些五味杂陈。
不知道大家是否会有如此的感觉:当你想起一座城,就会想起那里别致的建筑,想起曾经发生过的一桩事,或是那么一个人。于是一座偌大的城市就被标记在一座小小的塔或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身上。
而关于记忆中的乡下,邺言能想起的人很多,大甲、小浅、阿邦、小水,还有邻里乡亲,能想起的建筑却并不多,妈妈的民宿、山上的山洞以及小桥下弯弯的河流。胸口兀地一紧,邺言扯动嘴角,用力按在胸口的痂子上,扯痛了17岁时封藏的记忆。
即使痂子都已褪色,但那一刻的痛楚却仍清晰如昨。
寺庙外表虽然破落,里面却打扫得干干净净。进门后,邺言首先就去看长桌上小圆形的鱼缸,里面放的不用多想都知道是住持最爱的蝶尾。
走近细瞧,美丽的蝶尾在游动,尾鳍舒展如蝴蝶一般,阳光半照进里屋,照得鱼缸闪闪发亮。年少时候嬉戏的每一天,忽然涌上心头:一群半高过桌子的小孩围着鱼缸对蝶尾发出叹息的场景,旧影重叠,似梦非梦。
看管账簿的人和收钱的老头已经换了一个人。邺言的笑容僵在脸上,蝶尾还是蝶尾,却不是原来那几只了。环视一圈,更不见记忆里步履蹒跚,空了门牙的住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