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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倚楼紧跟其后,见赝月朝前方追去,愣了一下,随即一把拽住白苏,急急问道:“到底怎么了?”
白苏喘着粗气,伸手一指赝月消失的方向:“快,快去,梦要找殷俐珠拼命……”
什么?找殷俐珠拼命?萧倚楼骇了一跳,也顾不得多问,咬咬牙,紧随赝月身后朝轩辕梦赶去。
南宫灵沛和云锦不会武功,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还是云锦较为沉稳,心中虽焦急,面上却平静道:“有赝月和倚楼,应该不会出事。白苏,你过来,把邵煜霆的伤势详详细细告诉我。”
白苏知道自己干着急也没有用,云锦一向点子多,没准会相处什么好方法来,于是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云锦。
满怀期待地看着云锦,可令人失望的是,在听了他的叙述后,云锦的脸色霎时一沉,凝重得如同六月里暴雨前夕黑云压顶的天空。
看着他的神情,白苏的心也一起跟着沉了下去。
沉吟片刻,云锦试探着问:“难道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白苏可怜巴巴望着他,我还指望你给个好主意呢,你却来问我,我哪里有你那么聪明。
一声叹息,云锦目光深邃冷幽,望向前方大帐时,眼底仿佛沉淀了一片浓浓的黑雾,不见丝毫光亮。
南宫灵沛走到大帐前,犹豫了一下,掀开厚厚的帐帘不如帐内,片刻后,他自帐内走出,雪白的发映着苍白的面容,使他越发显得圣洁如灵,纯澈高华。
白苏正捂着脑袋在原地焦急踱步,忽然感觉手背一凉,抬头一看,一双银色的瞳仁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难道邵煜霆伤势复发了?他心里一咯噔,正要返身回帐,却被南宫灵沛拦住。
“邵煜霆的伤很重,但若说这世上还有人能救他,当非你莫属。”
白苏伸手指着自己:“我?我能救他?”白苏不置可否,他自己有什么本事他自己清楚,如能他能救邵煜霆,早就告诉梦了。
南宫灵沛却坚定地点头:“是,你可以救他。”
“你怎么知道我可以救他?”想到南宫灵沛预知未来的能力,白苏眼神一亮,难道自己的潜能还没被发掘?
“是我感知到的。”他曾答应过轩辕梦,这辈子不会再随意窥探人的内心,也不会用特殊能力去预示他人的未来,所以,他只能感知。
白苏脸一垮,说了等于没说,想来想去,他也没想出来自己有什么未被发掘的本领。
继续抱头,陷入焦躁的沉默。
南宫灵沛也不再多说,而云锦,只仰首望着天空,漆黑的瞳仁中一片沉肃。
另一边,赝月已在城门外拦下了理智尽失杀气腾腾的轩辕梦:“你疯了,他好不容易才保下你一条命,你难道要辜负他的一番心意吗?”
她的眼神震了震,随后却笑出声来:“赝月,今日是他为我牺牲,那么明天呢?是云锦,还是倚楼,或者是你?”
他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气恼之下有些好笑:“如果有这样的机会,我会这么做的。”
她却没把这话当玩笑,双瞳中的厉色更重:“赝月,今儿个我就把话撂这,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你少给我她妈的逞英雄!与其今后让我伤心让我痛苦,倒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
他眸底映出的暮色仿佛染了胭脂,跳跃起浓重的火焰,他敛起笑意,缓缓靠近她,“凭你今日这番话,我就是死,也会保你平安无事。”
她更怒,这家伙是怎么回事,把她刚才的话都当耳旁风吗?
“好,既然你有这份心,我现在就杀了你!”一声清亮的嗡鸣声,她拔剑出鞘,锋利的剑尖直指赝月心口。
他静静看着她,不慌不忙:“如果你能下得去手,我就放你过去送死。”
“你……”明明可以说几句好话来劝慰她,却偏偏要用这样恶毒的言语来激将她,真以为她不敢对他下手?绝情决意的事,她轩辕梦做了也不止一两次,他凭什么笃定,自己不会对他下手?
“好,好,这可是你说的,你别后悔!”
“百死不悔。”
心里的怒意被激到极致,她愤然抬手,一剑朝赝月的咽喉刺去。
赝月面容平静,琥珀色的眸色映着晚霞,美得惊心动魄。
泛着幽蓝的锋利剑尖,在离他咽喉不到分毫的距离停下,绯色的流光还在半空中流转,长剑却以势不可挡的气势牢牢固定在一截修长的脖颈前,似一首戛然而止的高亢悲歌。
到底,她还是下不去手。对于这个陪伴过自己,帮助过自己,拯救过自己的男人。
他平静地看着她,从头至尾,连眼波都未颤动过半点。
她对自己,永远也下不去手。
不得不说,他真是太了解她了,让他不禁怀疑,或许自己与她,果真只能做独一无二的知己好友。
持剑的手无力垂下,眼角的晶莹欲落欲坠:“赝月,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因为……我害怕。”怕所有的悲剧一语成谶,就如邵煜霆对她说过的一般,上泉碧落下黄泉,他永远奉陪。
奉陪?呵,如今,是他在地狱,她却在地狱的彼岸,只能徒劳地伸着手,却怎么无力帮他一把。
赝月淡然一笑,握住她持剑的手:“没什么好怕的,是你说的,祸害遗千年,我这个祸害没那么容易死,所以你大可放心。”
“是吗?”她凄然一笑,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夺回已被他握在掌心的剑柄:“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我只信我手里的剑!”
赝月没料到她竟留了一手,刚准备上前拦住她,她却先一步冲了出去。
该死,他怎么就忘了她擅于演戏的坏毛病呢!
刚追了几步,另有两道人影分别从左前和右前的方向奔来,两人合力齐齐将轩辕梦抱住,死死按在地上。
赝月看着被血瞳和萧倚楼一同压在身下的轩辕梦,长吁了口气。
早听他的不就好了,也不用被人压了。
萧倚楼和血瞳,一个按着她的手臂,一个按着她的大腿,两人使尽浑身解数,却依然无法将她制服。眼看她将要脱离自己的钳制,萧倚楼扭头,对一旁看热闹的赝月大吼道:“你死人啊,老子这么辛苦,不知道来帮忙啊!”
赝月悠哉悠哉地缓步前行,一点也不着急:“萧公子这话说的,实乃冤枉在下了,在下之前竭力奔波,体力消耗巨大,期间未见萧公子前来帮忙,只能拼力坚持,此时身心俱疲,内息不足,没有力竭而亡已是老天厚爱,萧公子怎么还能强求在下这样一个虚弱之人呢?”
萧倚楼眼皮重重一跳,自己竟然会求助他?这厮压根就是个实打实的流氓!
轩辕梦挣扎了一阵便不再挣扎,整个人呈大字型瘫倒在地,眼神幽幽仰望昏暗的天空。
云散月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拨开迷雾见月明呢?
萧倚楼见她这样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梦,有什么事我们回去一起商量解决,殷俐珠一定要杀,但不是现在,煜霆的伤势很重,他需要你。”
听到邵煜霆的名字,她迷蒙的眼神骤然间恢复清明,猛地想起什么,她一把握紧被丢开的剑,目光如鹰隼般探向血瞳:“谢祝呢?”
血瞳一怔,下意识心虚地别开眼。
轩辕梦从地上爬起,目光牢牢盯住血瞳,嘶哑着声音,又问了一遍:“我问你,谢祝呢?”
血瞳咬着牙,垂目不语。
她始终不肯移开目光,钢针般的视线,让血瞳芒刺在背:“祝儿……祝儿他……”
血色霎时间再次布满她的双眼,她狠狠抓住血瞳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告诉我,谢祝在哪?他到底在哪!”
萧倚楼直觉不妙,连忙拖住她的臂膀,欲将她拉开,却被她用力一甩,整个人飞跌出去。
她似一头狂暴的雌狮,露出锋利的獠牙,随时准备咬断任何人的喉咙:“再问你一边,谢祝在哪里?”
血瞳终于忍受不住这种压抑的气氛,他抬起眼,哀求地看着她:“梦,这不关祝儿的事,你不要把罪责放到祝儿身上,他……也是有苦衷的。”
轩辕梦不理会他的哀求,一字一句,依旧重复之前的问话:“谢祝,在、哪、里?”
血瞳被逼无奈,此刻的轩辕梦真的让人感到好害怕,他一边向后退,一边小声说:“祝儿……祝儿……我放他离开了。”
“放他离开了?你……放他离开了……你竟然放他离开了!”她举起手里的剑,笑得浑身震动。
血瞳呆呆站在原地,虽然害怕她一剑宰了自己,却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算她要杀他,他也不会有半分怨怪,就当是自己替祝儿赎罪了。
她断断续续地笑着,越笑声音越大。虽是在笑,可那笑声,却如青鸟的悲泣一般揪心。
蓦地,一直弥漫在她眼中的那股狠厉突然消逝,曜黑的瞳仁中,闪烁着点点泪痕,凄凉的悲恸在光影里浮动。
眼中的大千世界,在这一刻,彻底陷入黑暗。
她原本就伤势严重,又拖着伤重的身躯找了邵煜霆整整一天,加之刚才一路疾奔,牵引伤患之处,此刻又悲怒交加,终于支撑不住,一口血沫呕出,整个人脱力般软倒下去。
倒下前,她只看到一片暗沉的天空。
昏迷的时候,对她来说,或许是最宁静最幸福的时刻,不用再承受绝望悲痛,无所凭藉的孤零,沧海化劫灰的悔恨。
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她累了,就当是在大千世界中寻找片刻的安宁,他说过,要对自己好一点,这样逃避现实,算不算,对自己好一点吗?
她知道不该这样,可她真的很累很累,就让她暂时,与这血影刀光的世界,做一次告别吧。
……
黑暗,眼前全是黑暗。
与两年前,天地崩塌前的场景一模一样。
女皇的血……夜鸦的血……竹染的血……眼前由黑转红,那大片大片的鲜血,几欲将她湮没。
女皇临终前的温和笑脸在眼前闪过,随后,换做夜鸦悲壮决绝的脸孔,接下来,是竹染爽朗明媚的少年笑靥……最后,是邵煜霆深情刚毅的染血面容……
母皇,你在哪里?看到这样的我,你是不是会觉得失望呢?可我真的害怕,好害怕,这世上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不完美,为什么,要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生离死别?
如果我不是太女,没有生于皇家,只是个普通的民间女子,我的人生,是不是就会完美无缺?
母皇,我好害怕,好想大哭一场,这样没出息的我,在你眼里一定很懦弱吧。
可即便如此,我也真的……好想哭。
恍惚之中,那个临别之日,女皇温暖的怀抱再次拥上她的身体。依稀听见女皇温柔慈爱的声音,“梦儿,别怕,你在母皇这里,母皇会保护你的,谁也别想伤害你。”
母皇……
“梦儿,你要坚强,因为你不坚强,没有人会代你坚强。”温暖的手,一下下抚在头顶,那温柔的眼,褪去凌厉,只剩浓浓的慈爱:“母皇会永远站在你身后,看着你,安慰你,支撑你,鼓励你……梦儿,站起来,勇敢站起来,前往不要被任何挫折打到,你是我的女儿,是你父后的女儿,你一定可以的,为了你所爱的人,坚持下去!”
坚持……下去!
坚持下去!
“母皇!”
一声悲怆的呼喊脱口而出,于昏迷中挣扎徘徊数日的她,终于睁开眼睛。
雪亮的日光刺得眼眸剧痛,她却不肯再闭眼,而是直视那耀目的天光——站起来,走下去,哪怕荆棘重重,也要顽强不息地走下去!
母皇。
谢谢你。
我会一直,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