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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弋墨半躺在病床望着窗台上花盆里,一只细小的幼芽,在阳光发着闪闪发亮的花朵。
门吱呀一下响起来——高弋墨的瞳孔蓦然放大。
推门而入的是穿着一身灰色休闲卫衣的何晓弟,看起来真得像个十六岁的高中生。他斜靠着一个休闲包,里面看起来鼓鼓的,朝着高弋墨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给你带吃的了,你想吃什么?”何晓弟没有理会高弋墨惊讶的表情,将那只鼓鼓的休闲包打开,露出一堆零食,何晓弟翻找了好久。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找到了!奶油小曲奇!”何晓弟拿着一个小小的米黄色盒子递到高弋墨手上,“你最喜欢的那一家。”
高弋墨望着那款小曲奇,回过神:“没想到你居然能买到这个。”这款曲奇高弋墨自从离家为止就再也没有尝过了。
高弋墨打开盒子,尝了一小块,开心地笑起来:“还是这个味道呢。这么多年,这家店还在啊。”
“哪有多久,你上个星期才尝过。”何晓弟不在意的笑了笑,“高弋墨,难道说你变成小馋猫了?”
面对高弋墨再次惊讶的眼神,何晓弟暗暗在心里为自己鼓了个劲。“等你感冒好起来,我们还要一起去旅行呢。”
现在的何晓弟已经不再是何晓弟,他按照南川的要求化身为十年前的“安远之”。十年前的寒假,高弋墨得了风寒,安远之也是这样来探望他的,给他带来高弋墨喜欢的曲奇饼。
这家店早就关门了。曲奇是南川回忆十年前他尝过的滋味做出来,包装口味居然完全一致。
何晓弟紧张的手心冒汗,笑容依旧维持着灿烂。
高弋墨慢慢地缓过神,轻声回道:“好。”
他好像真得回到了十年前。
何晓弟给高弋墨办了出院手续。高弋墨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手腕的伤导致行动不便。
何晓弟帮高弋墨套上了外套,再按照南川的吩咐,将温好的牛奶递给了他。
咬着吸管的高弋墨像个孩子一样。“谢谢你……‘阿远’。”
“等你好起来请我吃饭就好。”何晓弟笑笑。
南川将他扮演安远之的剧本写好了,他只需要按照他写的去做就好。南川告诉他,就算哪里没有演好也无关系,对于高弋墨来说,像而不全像,反而更好。
明明对高弋墨了如指掌的人是他,却要依靠我这个门外汉。何晓弟苦涩地笑了笑。
“走吧,我们回家。”何晓弟向高弋墨伸出手。眼前一片阳光渲染,少年的轮廓显得像梦境一样。
高弋墨小心翼翼地将手递上去,感受到温热的温度,那个瞬间他的笑容像一朵花绽放。
南川正在自己的家中,他将自己现在的居所尽可能的还原成十年前高弋墨家中的样子。
他的起居原本就是照着南川过去家设计出来的,只是少了很多杂物。现在他将这些杂物全部添置过去,努力还原十年前。
石英钟的指针已经指到他们约定好的时间点。南川离开这个屋子,走向电梯。
旁边电梯的门开了,是互相牵着手的高弋墨与何晓弟。南川的目光似乎望向那两只交叠的双手,又很快的避开了。
“南川。”高弋墨露出浅浅地笑容,“谢谢你。”
“职责而已。”南川挂着浅浅的笑容,按下了电梯的向下键,“再见。”
“再见。”
电梯的门缓缓的合上了。何晓弟望着紧闭的电梯门有些惆怅。
“真的是一模一样啊。”看到南川家中的布置,高弋墨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这个拐角的房间应该有……”高弋墨抓着何晓弟的手,兴奋的打开拐角处的门。
一架烤漆钢琴放在室内,闪闪发亮。高弋墨忍不住去抚摸这架钢琴:“连钢琴都一模一样。”
他坐在椅子上,弹奏起来:“‘阿远’,你还记得吗,我的钢琴是你教的。”
“记得。”何晓弟点点头。
“2月5日练琴房,安远之教弹钢琴……”南川在日记里记录过。
“你再来教我一次好不好?”望着高弋墨闪闪发亮的眼睛,何晓弟本不应该拒绝。
他咬紧了嘴唇:“抱歉,高先生,我不会弹钢琴。”他不是真正的安远之。这甚至是他第一次真实见到钢琴这样的东西。
“没关系,我来教你吧。”高弋墨没有在意,反而让何晓弟坐在他的身边。
高弋墨按了几个键,让何晓弟照着学。
“不对,你这个手势不对。”高弋墨将手覆在何晓弟的手,纠正姿势,一个键一个键的教着。
钢琴中发出稀稀落落的几个音符。高弋墨的手突然间停住了。
“怎么了?”何晓弟问。
“没什么,只是发现,你的手比我要小一点,阿远的手却比我要大一点。所以以前都是他覆盖着我的手。”
“那么,南医生的手呢?”何晓弟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问,“比你大还是小?”
高弋墨沉思了一会笑了笑:“这个我没有注意过。”
何晓弟的心口一堵。三年前,高弋墨患上了抑郁症,默默守护他的南川终于出现了。他以医者的身份,照顾了他三年。高弋墨仍然从未多看他一眼。
“你觉得南医生怎么样?”何晓弟忍不住继续追问。
“他是一个好医生,我很感谢他。”高弋墨口中的南川,这般的平常无奇,似乎随时都可以被取代。
何晓弟没有再说话,他继续陪着高弋墨时不时扮演“安远之”的角色,钢琴里稀稀落落的几个音符,听起来实在悲凉透了。
“高弋墨,无论我是何晓弟,还是安远之。我都希望,你真得能够好起来。”何晓弟轻轻地说。
“为什么?”高弋墨似乎略有所动。
简单的调子已经能够连在一起了,何晓弟一遍又一遍的弹奏着来回几个音符的雪绒花。他的眼睑下垂,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绯色。
“因为我喜欢你。”
究竟是安远之喜欢他,还是何晓弟喜欢他,高弋墨分不清。他只觉得有一股暖流流淌过他心中的幼芽。
高弋墨的手指滑过钢琴键,一段乐音流泻而出。
“好的,我答应你。”
你是无论你是谁。我都答应你。
记忆像被雨淋的玻璃,布满了蒸腾的湿气。高弋墨的手指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快到何晓弟已经跟不上的地步。
“你的手比我小一点,我的手握住你刚刚好。”
“冷吗,抱紧我就不会冷了。”
“高弋墨我爱你。”
“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行云流水般的乐音,从手指缝泻出来,像有水珠渐渐从玻璃上滑落,披露出爱与恨交织的真实。
“高弋墨我恨你。”
“我们之间,如果必须有个人去死。这个名额就让给我吧。”
“如果我们从未相识该多好。”
如果我们从未相识过……如果我们从未相识过……现今的我和你又是什么样子?敲动的琴键的手悬挂在半空中不再下落,曲子戛然而止。
高弋墨脸色苍白地对上何晓弟那双湛亮的眸子:“‘阿远’,我们分手吧。”
明明可以结束这样无休止的痛苦,两个人却仍旧不肯割舍,哪怕被伤的鲜血淋淋。
可是人只要活着,就会向前迈去。现在就由还活着的我提出来吧。
“回到我们最初的地方,让一切爱与恨全部都未发生过。”他含着微笑,泪水使得那双湛亮的眸子模糊不清。
第七章:欺骗
何玖深近期他在辅助教授做神木县人文风景的论文研究,忙得不可开交。现在他终于将教授派的资料已经整理差不多,只剩下实地采风的环节。如今稍稍喘了一口气,他想着应该和哥哥打个电话了。
何玖深联系何晓弟一般都是两天一次。这次也不过才超过三天。只是三天前因为实在太忙碌了,抽着吃饭的时间说了两句话便挂了电话。
何玖深首先按下了家里拨号键,无人接听。按理来说这个时间点,何晓弟应该已经回到家中。抱着疑惑地态度何玖深再次拨响了何晓弟的私人电话。
等待到嘟音快要结束时候,何晓弟才接了电话。
“小深?”
“哥哥?为什么现在才接电话?”
“啊……有点事情要忙。”何晓弟含糊其辞道。
何玖深听到手机里隐隐约约传来钢琴曲的声音:“哥哥,你不在家吧?”
“嗯,我在同事的家里,要忙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司机也需要去同事家里加班?”何玖深淡淡地问道,何晓弟一下子就被问懵了。
“既然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哥哥为什么要骗我?”何玖深的攥紧了手机,听着手机对面漫长的沉默,觉得的有些喘不过气。
“小深,抱歉。”最终等来的不过这四个字。
何晓弟低垂头,有点丧气:“这事情等以后有机会我会和你说的,现在不行。请原谅哥哥……”
何玖深攥的发白的的手指微微地颤抖,最终的声音仍旧云淡风轻:“哥哥,你永远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吧?”
许久,何晓弟的唇齿间僵硬地摩擦出两个字:“……不会。”
“我信你。”话筒里何玖深的声音清晰地传来,“这个世界上,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
这句话像一根刺,初扎到心口似乎不是很疼。
以后何晓弟每每回想起觉得这句话,仍然感觉这根刺扎在心尖,永远都拔不下去。
“这个世界上,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
若有一天,我们之间的信任不复存在……何晓弟连想都不敢想。
第二天清晨,何晓弟和高弋墨驾车回到高弋墨的家乡。一个叫作神木县的地方。
车窗外的风景在车窗上游移,高弋墨的身上搭着一个毛毯,刚刚睡醒。
“累吗?”他询问驾驶的何晓弟。
何晓弟没直接回答道:“驾驶本来就是我的本职工作。”
“弋墨,我们已经到了神木市了。再过三个小时,就可以回到神木县。”
神木市与帝都隔了两个市的距离。它的名字起源于历史上著名上的神木县。
当今传统文化日渐流失,神木县就像是一方净土。
在这里,你能看到现代化建筑和传统文化建筑的共成一体。少了冰冰冷冷的高楼大厦,多的是混在传统建筑里的仿古建筑。真真假假的古老,让你仿佛置身于百年之前。
街头有现代化的汽车,也有民国的老爷车,偶尔还会出现黄包车。而更偏远的一些泥泞道路,甚至有马车牛车运输。
一路是田野风光。真的到了目的地,就发现自己来到就一个道路平整,繁荣昌盛的小县城。神木县坐落之地依山傍水,自然景观与人文设计融为一体使得这个小城别具一格。
何晓弟将车停放在停车区,打开车门,伸手接出了高弋墨。
高弋墨碰到他手时,他发现他微凉地手指轻轻颤抖。
高弋墨凝视着故土,他目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回来了。”他的声音仿佛在轻轻叹息。
终于回到这一切开始的地方。
*
何玖深睁着眼睛望着空洞的天花板。直到凌晨,手指轻巧的按掉了闹铃。
洗漱完毕的何玖深换上了衣服,打开门对门外的老夫妻鞠了个躬:“麻烦了。”
“快点来吃早饭吧。”老太太笑容可掬的招呼着。
早饭是白粥配当地特产的腌菜。
何玖深已经来到神木县快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