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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心饲爱-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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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苏晏的恋恋不舍,厉建国显得冷静得多。
  并非他薄凉轻离别。
  乃是因为他深知离别并没有苏晏想得那样绵长难耐——他第二天的飞机,和苏晏飞同一个国家。
  对外的理由是带人实地去勘察学期初接手的那个项目,实际心里偷偷打着另外的算盘——项目所在地和苏晏家的别墅只有四五个小时的车程。从飞机落地算起,到必须回家祭祖的年三十为之,有整两周时间,足够他从从容容地办完事,悠闲地驱车上门,兑现承诺苏晏的那个小小的惊喜。
  原本自以为天衣无缝。
  被厉苛一敲打,倒是颇有些惴惴。
  从机场回去先到谭家去请罪。
  又到公司和父亲划拨的几个老顾问把重要文件重新理一次,反复确认细节无误。
  稍闲下来已经下午两三点,看时间差不多,随便叫了点下午茶,坐在私人内线旁等苏晏。
  果然,才吃到一半,电话铃响——才响一声他就迫不及待地拿起来:晏晏?到啦?
  “嗯!已经到家洗完澡了!”苏晏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有点失真,比平时哑一点,杂糅着长途旅行过后倦怠和初见家人的兴奋,钻进耳蜗挠得人痒痒的。
  厉建国不由笑起来:“那你头发擦干没啊?衣服有没有穿好呀?”
  “当然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苏晏不服气,“国际长途诶,按秒收钱的,你就说这个……”他忽然顿了一下,沉默两秒开口问,“你在嚼东西对不对?”
  “嗯?”厉建国含含糊糊地应一声。
  “你是不是拖到现在才吃饭?——你那儿都几点了?下午了吧?现在才吃饭!我一走你就不好好吃饭了!阿国哥哥你自己都不乖!”
  厉建国“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好我错了——但是国际长途诶,按秒收钱的,你就说这个?”
  其实两个人都不在意这点钱的。
  就有一搭没一搭地扯。
  说了很久却没什么实质内容。
  直到苏晏说:“爸爸妈妈叫我。”才挂了电话。
  抬头一看快半个小时。连听筒都焐得有些烫。厉建国盯着桌上的座钟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眉心,心想难怪被厉苛敲打,原来没注意的时候都这么黏糊来着,以后可要收敛一点——嘴角的笑却散不掉。
  然后是收拾行李。长途奔袭。见各种各样的人。摆出商务模式应酬。处理纷繁复杂的事务。
  连轴转。
  睡眠时间不足工作的三分之一。
  进程枯燥、艰难,乏善可陈。
  这是以金钱为利刃的角斗场。
  入场者或者是贪图血腥的野兽,或者是没有退路的死士。
  置身其间,每时每刻都能鲜明地察觉自己与真实的成年人之间巨大的差距,必须时刻提防,步步为营,谨慎细致地隐藏所有的无知、幼稚和动摇。面前是虎视眈眈的合作者。背后是心怀叵测的监督者。一个细微的差错都是万劫不复。
  身心俱疲。
  虽说理性上知道太黏糊不好,和苏晏通话的时间却一点没减少。
  苏晏并不问他怎么了。
  只是每天晚上等他电话。给他说今天发生的琐碎有趣、又或者愚蠢无聊的事。陪他傻笑。给他哼歌。硬要陪他到睡着了才挂电话。
  期间有一次,苏晏突然说:阿国哥哥你最近都不乖,天天熬夜。
  厉建国下意识回我哪有。
  苏晏就问:那你怎么这个点睡?你不在国内?
  厉建国吓出一身冷汗,胡乱应说来国外办事。
  苏晏倒没想多:那时区应该差不多?比起在国内近多啦——真好!我最近都好想你呢。虽然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很好,但还是经常会想你。知道你离这么近好开心哦!
  简直用蜜糖子弹正对厉建国的心口开一枪。
  一瞬间心软得像一颗被焐热的巧克力。
  只想马上到苏晏身边,好好抱抱他。
  工作终于圆满结束。厉建国感觉已经过去一个世纪。可回头算算,比起预定的时间竟还提早了一天。
  神经一松,疲倦铺天盖地。和苏晏打完电话。蒙头在房间里睡足十六小时。醒来已近中午。
  他比正式会晤还要认真地拾掇自己,却故意走随性休闲的路线。把额发和发尾都抓乱,选的衣服尽是凸显身高腿长的心机款,从房门到宾馆大堂check out不过半小时,就被各种男女搭讪四五次——就这样还不放心,只要见到一个反光物体,就要理一理发型、整一整外套。
  到苏晏家所在的小镇大概是下午茶时间。
  厉建国轻装从简。只有一个司机和一个随身旅行箱。
  把司机和车留在镇上。
  自己拖着箱子,跟着地图信步往前走。不时停下来向当地人打听。苏晏家在当地颇负盛名。大家看他一副东方面孔,又听闻是苏家少爷的朋友,都很热心地为他指路。
  日落时,厉建国看到了苏家别墅的房顶。
  夕阳温柔的余晖洒落在大片大片的落地窗上,反射出琥珀色甜蜜的暖光。
  厉建国停下脚步。
  在这暖光中拨通苏晏的电话。
  “晏晏?”
  “阿国哥哥?今天怎么这么早呀?”
  “来给你惊喜。”
  “诶?什么?”
  “那天宴会上不是说了吗?要给你一个惊喜。”
  “哇哦!真的啊!”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是什么是什么?”
  “嗯……你家的房子在上坡上,白墙、尖顶,有很多落地窗,是吗?”
  “是没错,但你怎么……”苏晏像是猜到什么,语气动摇起来。
  “我在你家门外。”厉建国的回答迅速、柔和而且坚定。
  “你……”
  “晏晏,开门,我就在你家门外。”
  房子里立刻传来话语的喧嚣。
  然后是吧嗒吧嗒的奔跑声。
  门被“吱呀”地被拉开。
  紧接着是沙拉沙拉趟过草地的声响。
  ——许久以后厉建国想起这一天,总觉得这些声音不该听得这样分明。
  然而当天的记忆又不像假的。
  也或者苏晏的脚步在他听来本就该比别人听得分明——毕竟那每一小步,都要踩在他的心尖上。
  然后爬满蔷薇的白栅栏终于被打开。
  他的苏晏从层层叠叠的蔷薇花丛中冒出来。
  穿着居家的休闲服。罩一件白色的毛绒外套。散着头发。蓬松的闲适的。立在及踝高的草地上。像一只蓬松柔软的大兔子。
  夕阳在那纤小的身躯上仔仔细细裹一层清澈剔透的蜜糖。把弯起的眉眼和嘴角跳动的小梨涡都点亮。
  威风撩动细碎的额发。鼓动衣服的下摆。
  苏晏整个人陷在这余晖与夜气织就的温柔中,显得比平时更烂漫无拘也更黏腻绵软,每个细节落在厉建国的眼里都是缠缠绵绵的甜:如花的笑靥是甜的,喘息着起伏的小胸脯是甜的,带着惊愕的流光溢彩的琥珀色眼睛是甜的,就连匆忙中没有来得及穿好歪歪扭扭的小靴子都是甜的。
  厉建国以为就算上帝翻遍他整个天堂,也再拿不出一个比这更明媚的天使了。
  他颇为自傲。
  笃定这个画面会深深地烙在脑海中,陪他到天荒地老,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直到他的躯体在高温焚烤中化成褐白的灰,每一点零星的粉末上,也必定还映着苏晏的笑。
  于是忍不住站定了抬头细细看那属于的孩子。
  苏晏也停下脚步,从微微隆起的高坡上向下望。
  两双彼此熟悉的眼睛隔空交缠了一刻,忽然双双笑出声来。
  厉建国张开手臂:“晏晏,来。”
  苏晏就像一只听到主人呼唤的快乐的小狗,撒开腿对着厉建国冲过来。
  厉建国一秒后悔:“你别跑。慢一点。小心摔!”
  他挂记着苏晏鞋没穿好。
  果然苏晏跑着跑着靴子“嗖”地甩掉了——惊得他“啊呀”一声。幸亏厉建国早有防备。赶着两步迎上去。
  苏晏炮弹一样撞进怀里。
  带着速度、重力势能和青草的香味。
  纵然他人小身娇,厉建国还是连退了两三步才站稳,堪堪把他搂稳,还来不及细看,已经被手脚并用地缠住——苏晏凑过来上下左右连蹭了好多下,开口第一句话:
  “你味道怎么变了。”
  厉建国笑意更浓:“这什么问题,你是狗吗?”
  苏晏哼了一声,又嗅嗅:“真的变了……”
  厉建国把他往上颠了颠,抱着他往别墅走:“当然变啊,我用宾馆的洗发水沐浴乳嘛……”说着也伏在他脖子旁边闻了闻,“你倒没变?”
  苏晏洋洋得意,龇出一口小白牙:“我悄悄地把你浴室里的瓶瓶罐罐全打包带来嘿嘿,”说着又黏上去蹭蹭,“阿国哥哥的味道。”
  厉建国心口软得没有办法。
  走了两步在地上发现被他甩飞的小靴子。
  才想起苏晏脚还光着。
  连忙上去要捡。可苏晏像是要长在他身上,环着脖子不愿撒手。
  厉建国只得就这么抱着他艰难地往下蹲。单膝跪在地上把他放在腿上,抓过小脚丫来穿鞋。
  气温低。
  苏晏的脚趾只这一转眼功夫就被冻得冰凉凉的发红。
  厉建国捏在手心里暖了一会儿才塞进靴筒里:“怎么连袜子都不穿。”
  “着急嘛!”苏晏怕痒,被厉建国两只手笼住脚忍不住咯咯咯地直笑,从厉建国怀里落出来,扶着他的肩膀坐稳,看他给自己穿鞋,看着看着就怔了。
  厉建国给他系好鞋带转头发现苏晏睁着溜圆的眼睛迷瞪瞪地死盯着自己的脸瞧,吓一跳,伸手在苏晏眼前摆了摆:“怎么了?”
  苏晏耳尖一红。
  “嘤”一声扎进他的怀里,勾着他的脖子贴在他耳边悄声说:“阿国哥哥,你今天好帅呀。”
  声音毛绒绒的。
  每一个音节都是甜。
  厉建国心口一酥。
  用力把他重新抱起来:“帅就好。没白在镜子前面折腾一个多小时。”
  苏晏立刻警惕起来:“这么拼——是不是伯父又要你相亲呀?”——那天偷听厉苛的训话之后,他就时常有这样那样的担心。
  “什么跟什么,”厉建国气结,用力揪了一下他的鼻尖,“是为了来见你。”
  “真的?”苏晏分明很相信,却故意眨着眼问。
  “真的,”厉建国抵住他的额头,直视他的眼睛,“只为来见你。”
  这么近的距离,苏晏只撑两秒脸就红透了。
  慌慌张张地别开脸,长长的睫毛刷着厉建国的眼睑顺下去,偏头在他脸颊上一个“chu”,向后猛一缩伸手拍拍厉建国的头:“那敢情好,好乖好乖。”
  厉建国笑骂一句“三天不打这是要上房揭瓦了?”却没有旁的动作,只是看着他笑,任他在自己的怀里胡乱作妖。
  这时苏晏的父母迎出来。
  厉建国便放下苏晏,整了整被苏晏蹭乱的外套,被苏晏拽过去接受介绍。
  苏晏的母亲和传闻中一样是个阴郁娇柔的病美人。
  父亲苏敏学却略略出乎厉建国的意料。
  只握手交换一个眼神,厉建国立刻明白:众人口中那个风度翩翩、倾倒万千少女的浊世佳公子,不过是他的画皮。骨子里,他和大抵和厉苛一样,是个杀伐决断手硬心坚的君王。
  这也不奇怪。
  厉建国转念一想:这些年,他在国外陪妻女疗养,许多生意全靠遥控,苏家却丝毫未露颓势——这其中手腕,即便厉苛本人,也未必就敢夸口一定及得上。
  然而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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