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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床又短又窄。
厉建国个子高,人又壮,把小小的床盖了个结结实实,却还要有小半截腿悬空在外。那姿势不可谓不别扭。难怪他脸都皱起来,抿着唇角,眉头深锁,眉间那倒竖纹像刀刻一般,眼底两块鲜明的青黑。
苏晏其实还是生气,也害怕:毕竟昨天厉建国的暴行还历历在目,身上哪儿哪儿都疼,还做噩梦,一会是厉建国压着他下死劲儿往里捅,不管他怎么哭着求饶都不听;一会是厉建国甩下他扭头就走,决绝冷漠,还说他脏……梦境交替往复,怎么挣扎也醒不过来,又睡不过去……
憋一肚子火,又委屈,又伤心。
被医生摁着往身上插管子的时候,半昏半醒之间,还愤愤地想,以后再也不要理厉建国了;最少也要作天作地吵上三个月。
可看厉建国这样,立刻就不忍心了。
厉建国的手扣着他的,抻得很长,显见得是不舍得他手落在床外面不舒服,结果手臂上压得印子很深,青筋都爆出来……苏晏一边嫌弃偏就注意到这些细节还偏狠不下心的自己,一边对自己说苏晏你完蛋了这辈子就栽这里了,一边蹑手蹑脚地想把自己的手挣出来,把厉建国的手偷偷放回去。然而厉建国手看上去扣得松,却是一个死扣,只稍微动一下厉建国就睁开眼:
“你醒了?睡得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声音又低又哑,像隔着一层磨砂。
苏晏心想我睡得一点不好,全身上下没有哪里舒服。
可开口却说:“还好,没什么事。”
厉建国捏了捏他的指尖:“嘴硬。你昨天做梦都哭呢。”
“知道你还问。”苏晏脱口而出。
厉建国一滞,苏晏马上后悔不该把话说重了:“那个……有点,吓到,其他就还好……”饶这么着还担心厉建国想多,赶紧岔开话题,“你干嘛睡在那里。”
厉建国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吞吞吐吐。
“不从来都一起睡的吗?”
厉建国更说不出话。
苏晏难得见他这样支支吾吾,觉得新奇,便眨眼笑:“这算什么?割席断义呀?”——这只是随口玩笑,不想厉建国针扎了屁股一样跳起来:“不是!晏晏!我……”
苏晏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看脸色不像假的,不知道又是触他哪根神经,赶紧伸手想要安抚他,没想到一动就牵动身上的酸疼,起到一半“哎哟”一声跌下去,厉建国眼疾手快,捞了一把,苏晏便落进他怀里——看他脸色凝重如临大敌,忍不住又笑了:“我又没什么,这也不过就是常有的事,你何苦呢,急得一头白毛汗。”说着随手拽着自己睡衣袖子帮他抹一把额头。
厉建国心里原本已苦得像塞满黄莲心,这会儿听一句“常有的事”,更是直接戳破了胆,苦汁子染得五脏六腑都皱起来——此话一出,他和周泽宇那些混蛋又有什么区别呢?……厉建国想了想自己的所作所为,觉得果然没有……只是下手比起别人还狠辣些,一时真无地自容我,一句话都说不出。
苏晏看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是说不出话,心口直接抽抽,哪里还有心思生他的气,暗恨自己没出息,长叹一口气问:“你这算什么,负荆请罪?还是苦肉计?——是不是就吃准了我对你不忍心……”
“不是,我……是你怕我才……”厉建国急得话都说不囫囵。
苏晏大奇:“我怕你?我……”
——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和厉建国接触的地方一直紧绷着,鸡皮疙瘩起了一背。
厉建国见他沉了脸色,就要撒手。
被苏晏眼疾手快地摁住:“不、别……别走。”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滞了。
片刻厉建国猛地把苏晏抱了个满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苏晏能感觉自己身体的排斥。
后背绷得直疼。到处发抖。鸡皮疙瘩一排叠着一排。
厉建国怕碰痛他,搂得很松,稍微一用力就能推开——可苏晏抖得上牙磕下牙,差点咬到舌头,也并没有推开,相反,还颤着手别别扭扭地回头抚着厉建国的脸颊,给他唇边一个歪歪斜斜的轻吻:“算了,等我好了,你温柔点抱我一次,我就不怕了。”
一面说一面想:
苏晏你真是糟糕了。
比起自己痛,你更怕看他难过。
接下来的两三天,两个人忽然像是回到了什么都还没发生的当年。
只可惜苏晏只要没注意,身体就会自然躲避李厉建国的碰触,屡试不爽,无法可想——若不是这样,苏晏简直要以为,从父亲过世之后,这一切乱七八糟的事,都是一场荒诞的梦。
然而疼是不会骗人的。
玉佩还镇在灵龛前,脖子上依旧空空如也。
还有一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楚玄,非要挑明了说:“不是他的错,那还能是谁的错?他这种行为差不多相当于强暴——不,这事实上就是强暴,都这样了你还和他……”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苏晏还是疼,又不能不上班,在下属面前还得保持滴水不漏的战斗姿态,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午间休息时间一到,立刻化作沙发上的一滩烂泥。
楚玄说这样的话,如果在平时,苏晏早跳起来,可今天实在没力气争论,就放任对方说,然而听了三五句,还是忍不住,蔫蔫地打断:“和你有什么关系啦……”
“当然有关系啊,”楚玄气结,“往大里说,这是公诉案件,往小里说……妈的我多叫两个人你和小柳儿就要唧唧歪歪唧唧歪歪,我说你们两句一个两个就要跳上天……”
“你那是‘多叫两个人’?”苏晏翻一个白眼,“你一下叫了二十多个人!还特么有男有女!”
“我又不是没给钱!——再说了,厉建国应酬的时候比我还疯呢,你怎么不说他。”
“他就单纯应酬,他又没真自己脱裤子就……你这样看着我干嘛——我说没有就没有,我就偏心怎么了,就不许你说他不好!”苏晏妄图做威胁状,然而虚弱,没气质,不过像小奶猫龇了龇牙。
楚玄“噗嗤”一声笑出来。
“笑屁笑。”苏晏翻个白眼。
楚玄笑得更深:“苏老板啊苏老板,那些商业周刊月刊天天写,什么目光远大、深谋远虑、心思缜密、果决能断,哦还有心胸广阔——真该让他们来看看你现在这样儿,‘啪嗒’,泡沫一秒破裂。”
苏晏又翻个白眼:“那都是塞钱的,商业吹捧,一个模板,逮着谁套谁,为了塑造点成熟形象我也是操碎了心,你个不当家不知从柴米贵的,就别给添堵了行么,”楚玄的父母健在,亲子关系良好,又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年纪比厉建国还大,日子却轻松得多,苏晏每次看到他那张风轻云淡的纨绔笑脸就一肚子气,“再说,我怎么就不心胸宽广了!——人家把我顶在门上怼那么久,我一秒就原谅他!怎么样,宽不宽广?”
楚玄也跟着翻白眼:“怎么着,你还好自豪是吧?”
苏晏抱着头不说话了。
“苏晏你这样要命的我跟你讲。”
苏晏用外套把自己的头包起来。
“装鸵鸟有什么用啊。”
苏晏把腿也缩进外套里。
“装乌龟就更没用了啊。”
“我知道啦你烦不烦,”苏晏猛地把外套甩开,“他都快结婚了,左右不过这一个多星期,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他结婚,你怎么办呢?”楚玄问。
苏晏就不说话了。
“你怎么办呢?”楚玄追问。
苏晏不能答。
楚玄叹了口气,轻轻地“啧”一声:“要不要我……”
苏晏猛抬头打断他:“不用。我们自己的事情,不要别人插手——何况你今天本来就不是为了来说这个的吧?是干嘛?小柳子又出事啦?”
楚玄耸耸肩,更深地叹了口气。
苏晏推了下午的工作,和楚玄一起去看柳咏眠。
他们三人脾气相投,从小就玩得好。
这两年苏晏忙,楚玄还没接班,柳咏眠上面有个很能干的大哥,可以幸福地做一辈子甩手掌柜、富贵闲人,时间对不上,活动没有以前那么频繁,但三个人的私群总还是叮叮咚咚一天少说要跳三四百条信息——绝大多数都是柳咏眠刷的,因此他一静下来,苏晏就算再忙再迟钝,再为情所困分不出神,也很难不知道他情绪不好出问题了。
然而苏晏自己焦头烂额,分不出神来,只能看楚玄在群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安抚他。
没想到这才不到半月,已经到了连门都不出的程度——苏晏大震惊,不得不推掉下午的工作,和楚玄一起去看他。
柳咏眠何止是不出门。
他连光都不愿见。
躲在一室一厅的小居所里,拉上所有厚重的窗帘,密不透风,只留一盏昏黄的小灯——他就倚在这盏灯边,陷在过分宽阔的沙发里,裹着的鸭绒被——空调打得很低,整个屋子里像冰窟一样冷。
苏晏进门一哆嗦,打起喷嚏来:“小柳儿你什么毛……”
话到半截,看到柳咏眠的脸,顿时接不下去:柳咏眠肤色和他差不多,头发和眼睛却是纯黑的,对比明显,比他更显得白,此刻没嗯了血色,整张脸发起青来,一对吊梢眼,哭得红肿带着血丝,哀怨地一抬眼,简直像是从地狱深处投来的瞥视……
苏晏虽然一路被楚玄打预防针知道他状况不太好,早有准备,却还是被吓到了,赶紧过去把他带进怀里:‘这是怎么了?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就……”
柳咏眠在苏晏胸口埋了一会,哽咽得说不出话。
最后还是楚玄帮他说了。
柳咏眠有一个年长他很多的男朋友。
对他很好。
百依百顺,予取予求,宠上天。
这苏晏是知道的。
但最近两个人出了点问题——具体表现为男朋友先生态度骤然就忽冷忽热起来,并且明显有事情瞒着柳咏眠……明显到连柳咏眠这种从小被捧在手里护大的傻白甜都没办法看不出来的程度。
这苏晏也知道。
但接下来的剧情苏晏就……
柳咏眠的男朋友其实是他二哥。
同父异母的。
是他父亲被人设计之后一夜风流的产物。
从来不被承认。
和想要借肚子改变命运失败、没能成功麻雀变凤凰的母亲一起,过着穷苦的生活。
全靠自己特聪明才一路拿奖学金上了大学。
接近柳咏眠就是为了报复。
——苏晏简直被这跌宕起伏的狗血剧情震惊了。
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只能凑过去松松地搂住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这……那个……现在才发现?”
柳咏眠轻轻地“嗯”一声:“之前没想这么多,他也很少和我的朋友一起玩,大家的圈子不太重合,便也没注意——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是……”
他说不下去。
轻轻地笑了一下。
苦得像黄莲。
他一个富贵闲人,向来是最天然最快乐的,就算梦里嘴角也挂着甜,苏晏几时见他这样笑过。一时简直比生吞了十斤苍蝇还要难受。
楚玄偏在这个时候帮柳咏眠补上一句:“之前是他潜伏得好。当然小柳也……哎,总之一直没有露出过马脚。最近,他办了个公司,动作很大,名义上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其实无非就是靠着小柳,敲柳老板的竹杠……”
苏晏一听就火了,“腾”地站起来:“妈的